初見雙胞胎姐妹,是在一個春風拂麵的春天。


    皎潔的月色下,女皇陛下和藍妃帶著雙胞胎姐妹在宮殿前的大片青翠草地上放風箏。遠遠地,我就聽到公主們爽朗快樂的笑聲,似乎連空氣都是甜的。


    銀色的月光傾灑在他們的身上,一家四口,看起來無比的溫馨。


    我跟著帶路的侍衛來到女皇陛下和藍妃的麵前,神情頗有些拘謹,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見女皇陛下。


    而藍妃,在家族裏的時候,倒是見過幾次。


    當然,也正因為藍妃的關係,我才能來到這裏。


    藍妃是藍族裏的人,為了家族的繁榮昌盛,因此他在女皇陛下的身邊吹了枕邊風,讓女皇陛下最終決定從藍氏家族裏挑選出兩位公主的玩伴,陪讀。


    而我,因為安靜,愛看書的個性,光榮的成為了這個陪讀,可以從小就和兩位公主一起長大。


    自那天起,我就在皇宮裏住下了。


    當然,以前我是真的以為就是挑選陪讀而已,直到長大後,我才知道,藍妃是想讓我和兩位公主從小培養感情,以便將來成為妃子。


    這是後話。


    小公主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很調皮,也很可愛,真的就像是一個鄰家妹妹。


    而大公主是個安靜內斂的女孩,她就這麽安靜的坐在草地上,抬頭對著我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很淺很淺。


    月色下,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眼緣,是種奇妙的東西。對於小公主,我沒有多大的感覺,但是對於大公主,我卻莫名的覺得被她吸引,或許是因為她身上的氣質跟我自己的很像。


    我會和小公主一起瘋,一起玩,一起鬧;但是更多的,我也會和大公主一起談論某本書,某個觀點,某個吸血鬼祖先……


    與小公主,是豐富的物質生活。


    與大公主,則是精神上的溝通,即更能引起精神的共鳴,有種靈魂相契的感覺。


    而相對的,我更喜歡後者。


    隨著年齡的成長,我也漸漸地明白了這種感情——愛。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知道,女皇陛下和藍妃其實很偏心。每次看到大公主眼底的落寞,我都會覺得心痛,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我恨不得把她擁在懷裏。


    每當這時候,我都會努力的逗她笑。


    隻是好像,並沒有多大的作用,不過我還是樂此不彼。


    一眨眼,幾百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女皇陛下挑選繼承人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果然不出所料,偏心的女皇陛下讓小公主繼承了皇位,那一天,大公主很傷心很傷心,她躲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我隻能默默的站在走廊裏,遠遠的望著她房間裏明滅的燈。


    這時候,還有個更加不幸的消息。那就是,我被女皇陛下挑選為小公主的妃子。


    但是我知道,我對於小公主,隻有妹妹之情,毫無愛情。


    我喜歡的,我愛的,是大公主。


    想當然,我的拒絕,遭到了整個藍氏家族,包括藍妃的反對。因為如果我成為了妃子,那麽藍氏家族也就跟著沾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我被禁足,被整個藍氏家族施壓,家族甚至以父母的生命威脅我。


    總之那是一段十分黑暗的日子,我被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盡管被禁足,被禁錮,但是我還是不甘心,我喜歡大公主,就算大公主被流放,被驅逐,我也想跟她在一起。


    為此,我逃了。


    我來到大公主的房間,隻要大公主同意,我可以拋棄一切,包括父母的性命,帶著她遠走高飛,就算是天涯海角,隻要能跟她在一起,任何代價,我也在所不惜。


    然而,我沒有在房間裏找到大公主。


    我在轉角的走廊裏,看到了大公主和京墨丸的身影。我知道,京墨丸也是小公主的妃子之一,我跟他見過,但不算熟絡。


    我躲在暗處裏,聽到他們的話。


    大公主說:“京墨丸,我喜歡你。你能不能帶我走?”


    當時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心有些冷,又有些痛。原本想不顧一切,帶大公主走的心,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卻下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原來大公主喜歡京墨丸。


    後來大公主和京墨丸什麽時候離去的?他們說了什麽話?我什麽都不知道,腦袋一直在當機。


    我隻知道,當我回過神的時候,走廊拐角處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地麵上散落的些許撕碎的白紙。


    我撿起那些零碎的白紙,小心翼翼的一一複原。


    上麵是大公主寫給京墨丸的信,可以算是告白信吧。望著信裏麵那娟秀而熟悉的字體,我的心一抽一抽的,我不知道我是帶著何種情緒把這封信看完的。


    但這封信,徹底熄滅了我的心思。


    我有些嘲諷的笑,就算我想不顧一切帶走大公主又如何,她想要的良人,並不是我;她想帶她走的人,也並不是我。


    我就算不甘,又如何?


    隻是心裏還是很失落,有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我從小就暗戀大公主,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跟她說出口,想帶她走,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又已經戛然而止。


    我隻能再次把暗戀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我隻能以大哥哥的身份,強顏歡笑的站在她身邊。


    但是隻要能遠遠地看著她,遠遠的守候著她,遠遠的保護她,我就心滿意足了。


    最終,我亦是抵不過整個藍氏家族,成為了小公主的一名妃子。


    因為青梅竹馬一起成長的關係,我和小公主,相敬如賓。我把整個心思,都放在了動植物的身上,而對於大公主,也隻能遠觀。


    隻要能時不時的看到她,我就已經心滿意足。


    但是我沒想到,小公主要把大公主送走,送到遠離王宮的城市裏。我一直都知道,有不利於大公主的流言蜚語,而小公主也一直在盡力保護大公主,不讓她被流言蜚語傷害。


    隻是最後還是抵不過整個吸血鬼王國的輿論壓力。


    盡管我激烈的反對,也無濟於事。


    我再次起了跟她一起走的心思,就算是去偏遠的城市,隻要能跟她在一起,就好。


    然而這回,父母以死相逼。


    我已經成為了妃子,就算小公主仁慈不追究,但是禍連九族,按照吸血鬼王國的規定,藍氏一族的運勢,都將到了盡頭。


    最終,我還是敗了,敗在父母的手下,敗在藍氏一族的手裏,敗在懦弱的自己的手裏。


    望著大公主遠去的背影,我無可奈何,更恨自己的懦弱、不勇敢。


    大公主離開了,我的心也死了。


    直到再次見到大公主,又是幾百年後,在陛下的一千歲壽誕裏。見到大公主的那一刻,我是欣喜若狂的,我是激動的,心裏有種死灰複燃的感覺。


    但是她好像過得很不好,她的容貌變了,我不知道她經曆了些什麽。


    不過盡管她的容貌變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像很小的時候,我總是能一眼就認出她和小公主那樣。


    高興、激動沒有持續多久,吸血鬼王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災難——兩日爭輝。


    所有的輿論趨勢幾乎一邊倒,壓向大公主這邊,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就連王宮裏的仆人都欺負她,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幫助她。


    我一直以大哥哥的身份安慰她,隻是她變了,她變得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誰也不能碰觸得到她的內心,我也不知道我的話,她有沒有聽進去。


    或許,是沒有聽進去的。


    因為,我在遠遠地觀望她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她猙獰的麵容,以及那掩藏在內心深處的、連她都沒有發現的悲傷。


    大公主,她好像活得很黑暗,活得很痛苦。


    她總是喃喃自語,總是喜歡一個人在那裏發呆,經常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如果我不是大公主,如果我是小公主,如果……


    而我,也終於查到了她在偏遠城市裏被欺辱的悲劇。


    我同情她,更心疼她,也恨自己的懦弱。


    我一直不敢過多的關注那個城市,就怕自己一個衝動,不顧一切的去找她。


    所以選擇了逃避,但沒想到正是因為自己的怯弱,讓她承受了這樣的苦果。


    我悔恨得想狠狠的煽自己幾巴掌。


    後來,在大公主黑化的時候,其實我都知道,我知道她想換靈魂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揭穿她,我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我心疼她,所以想成全她這個小小的願望,讓她成為人人敬仰關愛,最重要的是京墨丸喜歡的“小公主”,快樂的活下來。


    我知道,事情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我也知道,我狼心狗肺,我對不起小公主。


    但,我隻能選擇對不起小公主。


    在帝臣學院的時光,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因為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安慕的身邊,安慕還能得到京墨丸的喜歡。而我一直都知道,安慕就是大公主。


    至於小公主,不知所蹤。


    我知道,凡事終會有敗露的一天。


    但是我沒想到這一天那麽的快到來,當我被寒千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押進吸血鬼監獄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不後悔隱瞞的一切,從中作梗的一切,但是我欠小公主和京墨丸一句道歉。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小公主和京墨丸,隻能下輩子、下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


    我今生,再也沒臉去見他們,而我也不舍得,黃泉路上,大公主一個人孤零零的離去。


    最終,我隻能再次懦弱的選擇狗帶。


    黃泉路上,終是想對小公主、京墨丸說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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