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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沒有比這更尷尬的事情了。


    祈願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這個男人臉上掛著迷之笑容,攬著身邊的女人朝祈願走近,眼神狀若無意的呈掃射狀瞄過祈願手上的安全套,再次打招呼:“就你一個人?”


    她仿佛托了個燙手的山芋,那一小盒子東西丟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終她咬牙把盒子扔進了購物籃,隨後麵不改色的道:“好巧啊。”


    “是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賊兮兮的與自己懷中的年輕女子對視,意有所指的說:“我們也……我們也出來逛超市。”


    祈願深吸了口氣,這人叫駱嵩清,斯緒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們兒,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從小在學校裏就是出了名的壞學生,鬧得他父母親腦根不清淨,跟他的親哥一個天上一個泥裏,好不容易年過三十,如今算是穩定下來了,在溪城經營著兩家五星級酒店,與從政的父親和哥哥走截然不同的路子。


    祈願之所以對他比較熟悉,也是因為駱嵩清是她跟斯緒那個小家唯一到來過的客人。


    她嗬了一聲,沒有同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出來買點食物和生活用品,你呢,跟女朋友怎麽轉到這裏來了?”


    據她所知,駱嵩清並不住在這附近,但誰又能保證呢,這兄弟狡兔三窟,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沒更換過。


    他果然隨意的道:“曉曉就住在這附近,她說要煮火鍋給我吃,我們就來買點東西,”他的手又撫了一把身邊女孩子纖細的腰肢,“斯緒呢?怎麽沒陪你出來,他那個案子都破了吧,我才在手機上刷到新聞來著。”


    “他……在家裏呢,我買點東西這就回去了。”祈願擺了擺手,又衝那個叫曉曉的女孩子點點頭示意。


    駱嵩清望了望她一籃子的蔬菜瓜果,“行,改天請你跟斯緒吃飯。對了――我下月初三做壽,提前知會一聲,你可別忘了跟斯緒一道來,我等著紅包呐。”


    他特別愛亂用詞語,生日就生日唄,非得說成七老八十似的,祈願懶得糾正他,就說:“好的。”


    她推著車子走了兩步,與駱嵩清和他的小女友擦身而過,沒入拐角,又被超市貨架上的東西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舊……”一陣不大不小的音樂聲響起,她聽見駱嵩清清了清嗓子:“喂。”


    祈願沒有聽牆角的習慣,即便是湊巧。


    她拿下貨架上的東西,正準備離開,駱嵩清又道:“阿緒啊,這可真巧,剛碰到你媳婦,你又來電話,難道你在她身上裝了監控不成?”


    她的腳步停住。


    駱嵩清大大咧咧的,幹脆站在那兒講起了電話:“她剛走,買了一車的蔬菜水果,嘖嘖……你們家是彈盡糧絕了麽?”


    “……成,你說。哦,給人開個房間?這不是什麽問題,不過你得告訴我,這是男是女?”沒一會兒,駱嵩清舉著電話了然的打趣道:“喲,沒多久不見你又多了個好妹妹啊,得了,我知道了,盡量留下她的身份證信息,等下我叫王經理聯係你,等會兒我叫王經理聯係你,或者我自己來?嗬,我不說了行吧,你說我跟你比差在哪裏,怎麽你就這麽受女人歡迎呢,好好,掛吧,我還要陪我女朋友呢。”


    祈願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可真夠蠢的,傻傻的出來買東西,還等著他回來一起吃晚飯,可他呢?給別的女人開房,就在離開自己沒多久。


    看駱嵩清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知道斯緒也不是好東西!否則怎麽有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八個字呢,老祖宗傳承的智慧一點沒錯。


    她麻木的結了賬,從超市裏出來,天色不早,超市門口的大街上仍舊車水馬龍,路邊有各色賣小吃的攤位,涼皮、冷麵和各式燒烤,吆喝的聲音不絕於耳,這是人間煙火的味道,她應該覺得餓的,因為一天都沒怎麽吃過東西。


    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癟癟的,於是跑去買了一份牛肉麵,坐在花壇旁開始吃。


    結果吃到一半她就忽然吐了出來,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胸口的酸脹滿溢,祈願端著碗的手都在抖。


    她忽然站起來,把吃不掉的麵條扔進垃圾桶,心裏仍舊不上不下的,她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邊――然後,拆開超市購物袋,把裏頭的食材、醫用紗布紅藥水、消炎藥和避孕套,全部都嘩啦啦的掉進了泛著油光的黑漆漆的垃圾桶裏。


    就像是扔掉了自己的惡心。


    拍了拍手,她離開了。


    王經理替容歡辦好入住手續,笑盈盈的對斯緒說道:“好久沒見斯隊了,我們總經理也總是念著您,這是他叫我給您的咱們餐廳的自助餐券。”


    斯緒接過來,看了眼,駱嵩清這人雖然嘴巴上沒個把門的,不過辦事還算牢靠,他這酒店別的服務都還算一般,就是餐廳,愣是給他經營成了全溪城最有逼格的西餐廳,自助餐券一票難求,他還算爽快,給了好些。


    斯緒平時沒什麽時間,現在案犯落網,接下來隻需走一些必要的流程,刑警大隊輕鬆不少,他也終於有時間可以陪著家裏頭那個小丫頭了。


    王經理很有眼色,說完就走了,留下容歡和斯緒兩個人。


    容歡瞥了眼他手裏的券,嘴角矜持的抿了抿:“今天實在是謝謝你了斯緒大哥,我……”


    “一個人能拎上去麽?”斯緒忽然打斷她的話。


    “啊?”容歡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收音機,等她意會過來,才知道斯緒是指剛才兩人隨意吃了點晚餐後他又給她買了兩件換洗的衣服,這些東西也不過是幾個分量很輕的袋子,她要是說拿不動,那就是矯情了。


    容歡猶豫了下,才躍躍欲試的說:“拿得動,不過你幫了我這麽多忙,一定渴了吧?要不上去喝杯水?”


    斯緒不冷不淡的道:“不需要了,容歡,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我能幫你一次,兩次,但不可能一直幫你,你別指望我,我有工作和家庭,很忙,即使不忙也不會整天把時間留給你各種突發的狀況。”


    容歡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個幹淨,她幾乎站立不穩,可沒有人扶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麻煩你的,我知道你很忙,我也是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


    她喃喃的道著歉,斯緒不為所動,隻說:“我走了。”


    他說走就走,沒有一點留戀,轉身就是背影,容歡眼睜睜看著他穿過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廳,門童推開門,他消失在夜色中。


    她臉上卑微的神情慢慢消散,指甲扣進了掌心,刺破了皮膚也不覺得疼,這似乎成為了一種鬥誌。


    男人的字典裏根本沒有正經這兩個字,斯緒這樣的男人,就該是她的。


    ……


    他用很快的速度驅車回家,駱嵩清在電話裏頭說的那些他還記著,因此很快就忘了容歡的事情。


    從樓下往上看,月亮高高懸掛在樹枝上,家裏的燈還亮著,窗簾隨著夜風微微拂動,她應該還沒睡。


    祈願的確是正坐在客廳裏,她胸口好像有一把火,要把枯草都燒光了。


    電視裏說的什麽她都聽不見,隻是機械的按著遙控器,夜間重播的新聞出現了男人的臉――


    他是很上鏡的,鏡頭裏穿著製服,冷靜肅然,簡短的說了幾句,一雙丹鳳眼十足的勾人。


    可她現在看到這雙眼睛便覺得虛偽透頂,還來不及反應――


    “砰!”一聲,她手中的遙控器就飛了出去,砸在了電視機上,液晶屏幕頓時出現了兩條裂縫,而節目仍舊播放著,遙控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門鎖轉動,斯緒回來的時候恰巧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疾步上前:“這是做什麽?”


    她目光呆滯:“沒啊,手滑,不小心甩出去了。”


    斯緒信以為真,拿過她的手,並沒有什麽劃傷,這樣就好,他把遙控板撿起來,收拾掉散落在地上的碎殼,電視機關掉,屋內恢複了平靜。


    “願願,”祈願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吃了嗎?”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他又問:“你去超市買了什麽,我隨便做點咱們吃了早點休息吧。”


    祈願還是沒有說話。


    可屋子和廚房裏都沒有超市的購物袋,冰箱裏更沒有。


    斯緒察覺不對勁,而她這個時候站起來往房間裏走,他跟上,“東西呢?不是去超市了嗎,”他逗她:“難不成都掉光了。”


    “扔了,”她動了動嘴巴:“扔垃圾桶了。”


    他的表情凝結,眉心慢慢皺出了一個川字,站到她身邊:“怎麽了?”


    “沒勁啊,”她竟然轉過頭衝他笑,非常挑釁的笑,這讓他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從前……


    她接著道:“特別沒勁,沒意思,你懂麽斯緒,我就扔光了唄,反正你也不缺這點錢是嗎。”


    這氣來的似乎有點毫無緣由,他隻當她為自己短暫的離開發脾氣,便說:“傻不傻,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


    她擰著眉:“哦,大方啊斯隊。”


    他手搭上她的肩膀,“怎麽了,我出去前不好好好的。”


    祈願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十分厭惡的說:“沒事,你別碰我。”


    力氣用的很大,斯緒被抽的莫名,就算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她這樣的嫌棄,斯緒的臉有些冷:“你總得給我一個發瘋的理由。”


    一說發瘋祈願就真的瘋了,她大力拉開了衣櫃的門,把行李箱拿出來,隨後一件件的衣服被她取出,胡亂塞進了箱子裏:“我發瘋?對,我發瘋!我要出去采風,明天就出發,我去別的地方發瘋,不在你跟前總行了吧!”


    這通脾氣簡直來的如同龍卷風,斯緒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做什麽,現在幾點了你看清楚沒祈願!”


    “不要你管!”她逃不脫他的鉗製,也毫無畏懼的望著男人:“我做什麽還要你的同意嗎,我想去哪裏隨時都可以去,給我滾遠點!”


    斯緒哪裏被人這樣劈頭蓋臉的當龜孫子罵過,登時鬆開了手:“愛上哪上哪,我是管不了你,你能,你厲害!”


    因為衝力,祈願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眉頭動了動,她就立刻撐著往後退了退,嘴裏卻不肯認輸:“你最好說到做到,以後都不要管我,否則你就是孫子!”


    男人甩門離去。


    當晚兩人是分房睡的,斯緒睡在了書房,祈願還在臥室。


    斯緒抽了一夜的煙,沒弄明白她發的這是什麽三昧真火,但她房門緊閉,他被那樣羞辱,不想再去理她,隻當她抽風,明天也就好了。


    直到淩晨四點,水晶缸裏落滿了一截一截的煙灰,他的眼睛有些澀。


    他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和滾輪滑過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隨後,那腳步經過他的書房,均勻輕盈。


    他膝蓋微屈,正要站起,大門哢擦,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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