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接連給了兩個甜棗自然不能白給,高福是個聰明人,又在宮裏伺候了這麽多年,當然明白皇家的恩典,從來不是白給的。


    本以為太子務必會讓他在“關鍵”時機,給通個風兒,報個信兒, 好留個回旋的餘地,朝政、國務之間,也好進退有度。


    可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浪費了這大好機會,向他追問永徽六年,皇帝祭拜昭陵的始末,尤其特別指明:鄭妃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這鄭妃過世多年,與太子爺更是沒有往來,高福想不明白,喜事將進的太子爺為什麽關心起那對沒福氣的母子了。


    “殿下,這鄭妃當年與皇後娘娘,一同隨陛下祭祀先帝,動了胎氣,難產而死了。”


    “唉,也是苦命的人啊,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誰知道如此的沒福氣呢?”


    高福的敘述與皇後並無二樣,完全是按照“封口令”行事。可高福畢竟不是皇後,身份不同, 李賢自然也沒有與皇後那麽好的耐心,聽他扯謊。


    “老高,你可以不說, 可你能保證別人不說麽?”


    “翟將軍,或者其他當年隨行的人員,隻要孤想,隨時可以得到一遝訊息,願意賣東宮人情的多了。”


    且不說先給你恩典了,單說給你臉,兜不兜著,就不是你個當奴才能做得了主的。今日的儲君,明日的皇帝,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且,李賢與一般的儲君不同,他可是權知軍國事,代父監國的太子。手中的權柄,與真正的皇帝也就差個名頭而已。真拂了他的麵子,即便高福是皇帝的近臣,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仔細思量,權衡再三後,高福歎了一口氣, 跪在李賢腳旁,低聲說著。


    永徽五年,皇帝獨寵武後。不善交際的王皇後,在後宮逐漸受到孤立,其母魏國夫人與柳奭在進入後宮時同樣不受禮遇。


    柳奭見皇後失寵,心中不安,請求辭去宰相職務,被罷為吏部尚書。


    永徽六年,武後指控王皇後,稱其行厭勝之術。皇帝大怒,有意廢後,並嚴禁魏國夫人(王皇後之母)入宮,將柳奭貶為遂州刺史。


    柳奭行至岐州時,岐州長史於承素,也就是許敬宗的門生,揣摩皇帝意旨,又奏稱柳奭泄露禁中語,柳奭因此又被貶為榮州刺史。


    說是刺史,可實際上跟犯人沒什麽區別,處處被人監視。留在京中的族人,也飽受許敬宗、李義府等人排擠,曾經盛極一時的柳氏家族,開始走向沒落。


    王皇後、蕭淑妃與武後之間的爭鬥,在外人看來是後宮爭寵。可在王、蕭、柳三家眼中,卻是莫大的冤屈,是奇恥大辱。


    但皇帝以強硬的手腕,加之許敬宗、李義府二人算計,迫使太原王氏、蘭陵蕭氏將王皇後、蕭淑妃一支交了出來,換取了全族的平安。


    而柳氏一族,卻有太尉長孫無忌相保,皇帝再想斬草除根,也得給自家元舅這份薄麵,隻能怏怏作罷。


    冊立武後一個月後,皇帝祭祀昭陵,禦駕行至昭陵以東三十裏時,不甘心坐以待斃的柳爽,與其父的舊部勾結,裏應外合,內外勾結,行刺王殺駕的大逆不道之舉。


    兩支齊裝滿員的折衝都尉府,加上摻雜在禦駕中的侍衛,以清君側之名,攻擊禦駕,誓要斬殺武後,為王皇後伸冤。


    還好有段瓚拚死護駕,錢寧救駕及時,否則皇帝、武後定然會折於那次的祭拜途中。這也導致了武後和鄭妃動了胎氣,不得不在途中產子的直接原因。


    大戰之後,叛亂的折衝都尉府及侍衛,盡數被斬首,而反賊頭目-柳爽卻趁亂突圍,失去了蹤跡。


    “柳爽是什麽東西,柳家的架子都倒了,他還能策動兩個折衝府造反?”


    “殿下,您出生晚,很多事不清楚也不奇怪。可老奴多苟活了幾年,倒是比殿下多知道一點。”


    柳奭出身於關中世家,祖父柳旦曾為隋朝太常少卿。叔父柳亨曾加入瓦崗軍,後歸降大唐,累遷至邛州刺史,封壽陵縣男。


    而柳奭是隨叔父一同歸唐,說句誇張的話,柳奭可是孔夫子掛腰刀,能文能武。上馬打仗,下馬治吏都行,太宗甚為喜歡。


    因為是為太子妃王氏(王皇後)的舅父,掌握好軍隊,便可為初入東宮的陛下鞏固儲位,所以貞觀十七年時,柳奭被太宗擢升為兵部左侍郎,主理兵部事宜。


    這一管就是多年,直至柳奭被罷為吏部尚書前,兵部一直握在柳奭手中。他掌管軍隊的時候,軍中除了李勣外,即便程知節、蘇定方這樣的大將,也不敢與其爭鋒。


    而其子-柳爽也在其父的提拔下,官至千牛衛將軍,丹鳳門守將,與禁衛軍中很多將校都是換帖的弟兄。所以,他與禁衛軍中的一些勾結在一起,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至於那兩支折衝府的都尉,從前是柳奭的親衛,那些將校從瓦崗寨時期就跟著柳奭,附逆作亂,一點都不奇怪。


    “本來陛下是打算大開殺戒的,可與許敬宗詳談過後,卻並沒有立刻查抄柳氏一族,隻是懲辦了一批禁衛軍,重新調整了禁衛軍的防務。”


    “直至顯慶四年,許敬宗上奏曰:長孫無忌謀逆,都是因褚遂良、柳奭、韓瑗挑撥煽動而成。柳奭還暗通宮掖,意圖鴆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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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隨即下旨將長孫無忌流徙黔州,追削褚遂良官爵,並將韓瑗、柳奭除名。同年七月,又遣禦史前往象州將柳奭押解回京,並命當地州縣抄沒其家產。


    可不知道為什麽,又改了旨意,將其就地處死,曝屍一月。柳奭死後,近支親屬全部被發配嶺南為奴婢。


    “柳爽造反在前,帽子怎麽扣也就殺柳奭一家。”


    “可經過許敬宗的手段發酵後,一箭三雕,他高明啊!”


    許敬宗那家夥端端是毒啊!其一,諂媚於上,交好了皇帝、武後,成為了他們頭號的近臣。其二,剪除政敵,幹掉壓到他頭上幾十年的長孫無忌、褚遂良。


    其三,殺雞儆猴,柳奭、韓瑗曾是兵部的主官,即便他們失勢了,依然有一定的號召力。許敬宗想穩坐相位,怕被那些丘八報複,就隻能先殺了二人,絕了他們的念想。


    “至於,鄭妃的確是血崩而死,這是老奴親眼所見。那個孩子嘛,實在不成人樣。.......”


    揉著下巴的李賢,仔細思量著:皇帝、武後、鄭妃、許敬宗、柳氏一族?


    忽然,李賢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冷汗唰一下就下來了,招呼著高福、阿史那暕,急匆匆的向皇帝的寢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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