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點,季燃從酒店裏走出來時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摸著腰上的相機,她有底氣地回頭看了看酒店的標牌,暗地裏啐了一聲。


    偷裝攝像頭這種缺德事都幹,絕對要給你扒層皮。


    哼哼完,季燃神清氣爽地拿出手機,大步邁了出去。話筒那邊傳來火鍋店裏特有的喧雜,接起電話的聲音還不期然地被嗆了一下,一聲喂說得十分沙啞。


    “我完事了,你們在哪呢?”


    對麵的人咕咚咕咚喝下了大概半杯啤酒,才喘了口氣報了個地名。


    “怎麽,接到我電話激動得都嗆著了嗎?”


    季燃打趣著,往前走著,她一向習慣邊走邊觀察路況,眼看著路邊燈光的顏色逐漸變得迷離,她往光源處看了看。


    怪不得,看著市裏有名的會所突然地出現在實現範圍裏,季燃盯著標牌上曖昧的粉紫色燈光,記者的職業病讓她把注意力漸漸放在了大開的門裏,觀察著此時此刻會不會有什麽大人物的影子。


    隻是可惜沒抓到什麽大人物的影子,反倒是看到了一個不想再見到的人。


    靠啊,冤家路窄。


    心裏念叨著的話嘴上沒注意說了出來,季燃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話筒對麵的人關心地問了問。


    “我今天不去了,你們玩吧。”


    說完她飛快地掐斷了電話,雙手塞進口袋裏,縮了縮肩膀,調整出一副萎靡的姿態,快步往前走著,內心還在一直默念著“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低頭快步走著的季燃猛然看到眼前多了一條長長的影子,聽著身後緩緩傳來的高嘉澤的聲音,放慢了一點步伐,然後認命地停了下來,手默默地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鈕。


    不過就是目睹了一場校園霸淩事件,然後一時正義感爆棚把人從他手上騙走了,怎麽過了十天半個月了,還記得啊。這些公子哥們,平時什麽事都記不清不在意,怎麽被她這種小角色小小擺了一道,就記得這麽清呢?


    “哇,又見麵了,這次怎麽看著灰撲撲的。”


    高嘉澤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樣,興奮地打著招呼。


    “嗨。”


    季燃迎著走過來的高嘉澤,知道避也避不過,所以幹脆換上了和善的笑容。卻沒想,迎來的卻是速度極快的一巴掌。


    力道很大,當下季燃腦子裏嗡了一下,偏著頭有些沒反應過來。


    雖說做記者這幾年,或多或少也碰到過一些威脅,一些恐嚇,有時候,甚至也發生一些肢體衝突,但是像這一次,沒有任何前奏直接動手的行為,讓季燃一瞬間有點懵。


    “你上次不是說不知道多管閑事是什麽後果嗎?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是什麽後果。”


    高嘉澤還是笑嘻嘻的模樣,話語裏已經開始隱隱約約有了些暴虐的感覺。他是個很記仇的人,上一次季燃騙他還無視他的樣子,可是讓他憤怒了很久,甚至想找人查季燃的身份,準備收拾一下,卻硬是被家裏人壓了下來。


    在他們嘴裏,記者這種職業雖然不起眼沒權勢,但是黏上了卻像蒼蠅一樣,讓人心煩又甩不掉。高嘉澤對此嗤之以鼻,卻沒有辦法。被迫放了季燃一馬這事讓他耿耿於懷了好幾天,卻沒想,對方卻主動送上了門。


    季燃聽著他的話也回過神來,她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心裏默默地冷笑了一聲。這十足的暴虐紈絝子弟的行為方式,還真是對得起季燃心底裏對他的評價。


    “這位朋友......”


    “我讓你說話了嗎!”


    季燃還想著說兩句,高嘉澤一腳踹過來,沒料到這出的季燃重心不穩,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手肘撐著地抬起了撐起了身體,帶著些憤怒瞪著他。


    “怎麽?還敢瞪我,你瞪啊,你再瞪啊。”


    說完一腳朝著季燃的膝蓋踹了過去,季燃吃痛地捂住了膝蓋,一邊咬著牙呲著氣,一邊在心裏恨恨地想著。


    小兔崽子夠狠,千萬別讓我抓到你其他的把柄。


    身邊零零星星有幾個行人走過,季燃不帶希望地透過人影之間的縫隙看過去,有人顧盼了一會,臉上有些不忍,但是看著周圍圍著的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終究還是沒有走上前了,反而在對方眼神的威懾下,幾步地走掉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裏準備,也知道世間萬事,大部分時候都隻能靠自己。可是看到這個畫麵,一種抑製不住的失望,還是從她心裏溢了出來。


    “再凶啊,怎麽,不敢凶了?”


    高嘉澤蹲下來拍了拍季燃的臉,看到她臉上沒什麽害怕的神色,反而隻是帶著一些嘲諷一些憎恨看著他,心裏的怒意更甚。


    “好,不害怕是吧,那就讓你知道什麽是害怕。”


    說完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對上了邊上站著的麵無表情的跟班,衝著他們挑了挑眉,對方心領神會地往前一步,蹲下來抓住了季燃的腳。


    腳腕被扣住的那一瞬間,季燃突然有些慌,她驚恐地看著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的高嘉澤,聲音有些抖。


    “你想幹嘛?”


    “沒幹嘛,看你這個樣子,大概身邊也沒什麽男人,我讓我手下陪你玩一玩咯。”


    季燃眼裏流露出的恐懼,讓他終於有了些成就感,他用腳踢了踢麵前男人的背,示意對方動作快一點。


    話語裏的意思讓季燃頭皮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泛了出來,她掙紮了一下,努力撐著地,往前抓住了凸出來的石墩。


    “何必和我這種小角色一般見識呢。”


    雖然努力保持著語氣平穩,但是音調裏帶著的顫抖還是隱隱可聞。


    回答她的是高嘉澤不屑的冷哼聲。


    她已經感覺到了抓住她腳腕的男人想要拖著她往暗處走,季燃終於控製不住地掙紮了起來,隻是越掙紮,她就能感覺到束縛她的力度越來越大,箍得她腳腕生疼。


    眼看著就要被拖走的時刻,有人輕咳出了聲。


    伴隨著輕咳聲的,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季燃感覺隨著對方的走進,扣著她腳腕的的手力度也漸漸地放輕,那種恍如被扼住喉嚨卻又瞬間鬆懈的感覺讓她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不受控製地留下了眼淚。


    “高少爺,該回去了。”


    “喲,現在連我都敢管了?”


    高嘉澤看著麵前出現的男人,說的話很強硬,話語裏的語氣卻軟了下來,他周圍的人比他反應更快,幾乎是瞬間就放過了季燃,站了起來。


    “當然不敢,隻是時間也不早了,高先生也一直在等您回家。”聲音很沉穩,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柏星辰,你在威脅我?”高嘉澤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對方麵前:“一個手下,不過受點寵而已,就以為可以命令我了?”


    “不敢,”對方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波動,還是原來的語速,原來的語氣,繼續說著:“不過在這裏出什麽事,我們也不好處理,高少爺就高抬貴手,考慮一下我們吧。”


    本來也隻是逞逞口舌之快的高嘉澤對於柏星辰的話似乎也有點忌憚,想著本來就是被老爸叫了回去,卻在這裏耽誤了這麽久的時間,心裏一哆嗦,原本想著要找麻煩的心情也淡了下來。


    他轉過頭隨意地踢了踢季燃的腳,口裏無所謂地說著:


    “算了,今天我還有事,就當你運氣好了,不過小記者,以後要記住,不要亂招惹惹不起的人。”


    說完看也不看季燃,就這麽帶著身邊的人走了。


    緩了一會,季燃的情緒已經從大起大落裏平複了下來,她抱著膝蓋坐了下來,一抬頭,發現剛剛說話的人,居然還在這裏。


    就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看她抬起了頭,走了過來。


    逆光下,季燃隻感覺到對方似乎身材高大,穿著皮夾克和襯衫,卻看不清臉,她眯了眯眼睛,等對方走近了一點,才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劍眉星目,配著下頜角明顯的線條,撲麵而來的都是專屬於男人的硬朗,隻是好像有很憂愁的事情,眉頭微微地鎖起,眼神卻是平靜的。


    他朝著季燃伸出了手,季燃想了想,也伸了手,下一秒,就被拉了起來。


    “謝謝。”她拍了拍摔在地上時身上落下的灰塵,不動聲色地把藏在袖管裏的錄音筆順到了口袋裏,做完這一切,她看了看柏星辰,卻發現對方好像一直都在看她,沒有移開過眼神,她有些疑惑。


    “請問,你認識我嗎?”


    柏星辰聽到她的問題,眼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季燃也沒有任何畏懼地回看著他,良久,他搖了搖頭。


    “沒有。”


    “不管怎麽樣,今天真的謝謝你,不誇張的說,你現在在我的眼裏就是從天而降的英雄。”


    季燃自顧自地說著,看著對方沒什麽回應的樣子,她笑了笑:


    “我就不自我介紹了,我覺得既然能讓他聽話,查我的信息也不是什麽難事。如果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一定不會推辭的。”


    就這麽一會時間,季燃也差不多摸清了對方不願意說話的性格,她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鞠了一躬,墊著腳往前走了幾步。


    剛剛不覺得,現在一走起來,膝蓋真是賊他媽的痛啊。


    季燃咬了咬牙,撐著半跳半走地朝著路邊停下的出租車挪動著。


    “你確定你能走嗎?”


    “放心,沒斷就能走。”季燃抽空回身雙手合十對他點了點頭:“你救了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不願意再麻煩你了。”


    柏星辰沒有再說話,他朝著季燃點了點頭,看著她乘車遠去的身影,心裏一陣後怕湧上心頭,真的沒有想到,隻是那一瞬間的不忍,救下的人,居然是季燃。


    隻是這第一次見麵,季燃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想到這裏,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現在對方這樣子的性格,好像和他也脫不了太大的幹係吧。


    真是天命注定,欠了的,總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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