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季燃到了報社之後匆匆打了個卡,刷著媒體群裏的消息,皺著眉頭奔了出去。


    一路驅車到了醫院,想了想把裝備都卸了下來,隻留下了一個輕便的微單。剛走進了婦科科室,就迎麵遇上了其他媒體平台的記者,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肥哥,怎麽了呢?”


    “都三天前的案子了,嫌疑人當場抓了,據說還是個富二代。富二代嫌疑人加上普通家庭小女孩,作案地點在酒店,多好的題材啊,可是到現在還是不給采,我偷摸拍了兩張照片,就被發現溜出來了。”


    被稱為肥哥的人歎了一口氣,有些頭疼地摸了摸已經退了大半的發際線。


    他說話時習慣不時的點點頭,特意留的文藝青年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晃悠出弧度,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去盯一盯。


    “我勸你也少費點力氣了,有人盯著的,拍不了,估計後麵也不會讓漏什麽風聲的。”


    季燃心裏明白了大半,她點了點頭,腳下去沒停:


    “我去看一眼。”


    順著群裏給的線索,季燃順著門牌號找了過去,在某個緊閉的病房前停了下來。季燃觀察了一下四周,看到走廊那頭有護士走了過來,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眼看著護士已經走了過來,喬燃眼神跟著她,看到她往目標病房走去,輕手輕腳地拉近了距離。


    她找了個角度,在護士開門的時候,探頭進去掃了一眼病房裏的情況,又在關上門的瞬間飛快地退了出來。


    讓喬燃覺得有點奇怪的是,一般遭遇到這種事情,受害者精神萎靡,情緒失控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裏麵病床上躺著的女生,平靜地讓她有些驚訝,甚至看起來精神不錯地在吃著水果。


    而周圍除了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一臉愁容地陪在床邊,還有一個彪形大漢一臉冷漠,大概就是剛剛肥哥所說的“盯人的人”了。


    喬燃靠在病房對麵的牆上低下頭想了想,那個女孩的臉真的是非常的眼熟,思索之間,一副畫麵從長長的回憶鏈條裏被抽了出來,讓喬燃猛然抬起了頭。


    那不就是上次從高嘉澤手裏救出來的小姑娘嗎?


    思緒一理清,季燃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拿上了設備,一路驅車到了離目的地一個路口的地方停下,從包裏掏出一包煙揣在口袋裏,步行往前走去。


    喬燃在看守所對麵默默的蹲了一會,看到有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門口,這才站起身來湊了過去。


    “劉哥吃飯了嗎?”


    季燃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朝著對方遞過去一隻煙。


    “怎麽,妹兒你要請我吃飯啊?”


    被稱為劉哥的人笑了,也不客氣地接過季燃遞過去的煙,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燃,抽了起來。


    “那可不,畢竟以前劉哥也幫了我不少嘛,要不,現在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


    劉哥吐了一口煙圈,眼神瞥了瞥季燃,露出一個微笑:


    “算了吧,這次又來打聽啥?”


    他也是和記者打交道的老油條了,一般熟識的記者來這問點消息,能說的他也會悄悄地透露一點,平日裏記者也會時不時給他們所寫一寫報道,誇一誇工作,偶爾他的私事,也會暗地裏幫幫忙,算下來,也沒吃什麽虧,反而有時候對自己還有點好處。


    “就......前兩天酒店不是出了個案子嘛,鬧得還挺大的,不過現在也沒什麽人發稿子。”


    季燃一邊說著,一邊留心著他的表情,隻見他握著煙的手頓了頓,慢慢地呼出一口煙圈,然後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這案子啊,就別想了,你要是需要新聞交差,等我想想給你挑一個可以寫的。”


    “這是怎麽了呢?”


    季燃帶著些疑惑,語氣謹慎地問著。


    “私了了,當事人不追究了我們也不能繼續對吧。說起來也可憐,當天去的時候啊,小姑娘傷得,要是我閨女,我得心疼死。”


    劉哥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


    “這不,就要放走了。”


    季燃內心沉了沉,臉上卻不能流露出什麽多餘的情緒,於是她跟著點了點頭。


    “那就沒辦法了,劉哥真不一起吃飯嗎?”


    劉哥把抽完的煙頭在地上摁滅,季燃及時地遞過去了另一根,他接過煙掛在而後,笑了笑:


    “不了,今天所裏也忙,改天吧。”


    季燃出來之後,盯著麵前的建築看了一會,果斷地朝著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拿下了裝備,轉了幾個彎,來到了後門。


    看守所的後門的對麵是一個老街區,低矮的樓層稀稀拉拉地散落著。隔十幾米的地方有一棟造型獨特的樓房,樓房前有一段一人高的階梯,階梯旁是一道窄窄的地基,看起來有不少年紀,沒人打理,各種樹木胡亂纏繞在一起,雜亂又茂密。


    季燃熟練地順著階梯爬了上去,選了個枝葉茂密的位置,架好了三腳架,把相機放了上去。她趕了趕周圍圍繞著的飛蟲,調整了一下視野,又在旁邊架了一個設備。


    做好了這一切準備,她屏聲靜氣地看著屏幕,安靜地等著。


    剛剛劉哥話裏的意思,嫌疑人還在所裏,看樣子也是今天要走,雖然好像聽起來是個可采可不采的新聞,但是在醫院的時候,季燃就有了一個猜測。


    現在,也隻是等著事實告訴她,猜測正確與否。


    季燃足足蹲了兩個小時,她活動了一些有些發酸的脖子,再湊到取景器麵前時,發現有車子開了過來,而且是非常不低調的豪車。


    來了,季燃一下子興奮起來,手放到了拍照按鍵上,默默地等待著。


    嫌疑人從所裏被帶出來時,季燃抓進時機,迅速地按下了連拍。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的露麵,就被門口等待著的人嚴實地包圍起來,阻擋住了別人窺探的視線,但是那幾秒鍾裏,長焦和連拍加上三腳架的威力,也足夠留下一個清晰的麵容。


    看著那些人乘著車揚長而去,季燃跳了起來,飛快地收拾好了器材。


    和昆蟲長達兩個小時的爭鬥真的讓她快要發瘋,甚至懶得把東西收進器材袋,就這樣一手拎著一個,咯吱窩裏夾著垂頭喪氣的袋子,飛快地回到了車上。


    關上了車窗,她才打開了顯示器,臉色也漸漸地冷了下來。


    拍攝到的畫麵很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到高嘉澤臉上毫無歉意,一臉無所謂的神情。


    喬燃暗自呸了一聲,收好了相機,開著車往醫院去了。


    這一次她抱著花,沒有什麽遲疑地直接走進了病房裏。


    踏進去的時候,床邊的男人聽到陌生的腳步聲警惕地轉身看著她,喬燃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去,把花放在了床頭,拉過了一旁的椅子,安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項雲心。


    “這位小姐,請問有什麽事嗎?”


    剛剛的男人語氣不太友善地開了口,喬燃沒有作聲,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項雲心。


    一直保持沉默的項雲心,在男人第二次問的時候,開了口:


    “是我朋友。”


    得到答案的男人雖然止住了問題,但是懷疑的眼神還是不斷地落在季燃的身上,季燃偏過頭迎上他的目光,禮貌地笑著說:


    “我可以和我朋友單獨聊一下嗎?畢竟有些女孩子的話,也不太方便男生聽,對吧?”


    眼看著他還在遲疑,季燃正準備繼續說,項雲心就先出了聲:


    “我應該還是有這點自由的吧。”


    她直勾勾地看著床邊站著的男人,眼睛裏的死氣沉沉讓人喘不過氣。等了一會,對方的態度也軟了下來,帶著點猶豫,卻還是走出了病房。


    季燃看著她交握著搭在被子上的手,寬鬆的病服蓋不住的地方散落著紅色的擦傷痕跡,項雲心感覺到她的目光,也沒有什麽刻意掩飾的動作,聲音平靜。


    “我沒有什麽可以跟你說的,我也不想出現在新聞裏。”


    季燃點了點頭,沒有回應項雲心的話,她的眼光移到對方的臉上,看著她紅腫的顴骨,額頭上貼著的紗布,沉默了一會。


    還記得上次見麵不過半個月,那個時候的項雲心雖然同樣纖細而柔弱,但是眼睛卻是亮的,即使害怕高嘉澤的勢力,卻還是有著自己的倔強,不像現在,那雙眼睛裏乘著的都是一片灰暗。


    “我也沒有目的,就想著好歹見過一麵,所以來看看你。我也知道你們私下和解了,也不可能多說什麽的。”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項雲心聽到她的話,眼神帶著一些痛苦,攥了攥蓋在身上的被子,聲音細弱,像是說給自己聽。


    季燃的耳力很好,但是她也不想再深挖什麽,即使她大概心裏可以猜個七七八八,可是在這種受害人沒有意願的情況下,她也沒有什麽立場與資格去做求證,要求別人陳述經曆。


    原本也隻是想來探望,現在探望到了,季燃也覺得是時候離開了。她把剛剛送的花擺正了位置,握了握項雲心的手,露出了自己所能展露出的含著最大善意的笑容,起了身。


    冷不防,項雲心卻突然拋過來了一個問題:


    “如果,你選擇了自尊,就會把家人置於危險的境地裏,你會怎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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