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周然所說王大風從邊北離開後,一路上都沒個笑模樣。


    他是用著最快的腳程往回趕,若是悠哉地走大約還得五七天後才能到盛京,王大風今日便到了可見其趕路匆匆。


    李公公和三皇子的通緝令貼在城門邊,回來的王大風看到有人群圍觀,站在那裏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在城門邊的小攤子吃了飯,然後才回到他原本的住處。


    跟在王大風身後的探兵,看其趕路的速度還以為王大風有急事要做,結果回到盛京,這人行事反倒不緊不慢了起來。


    在小攤吃餛飩的時候,王大風還去隔壁攤子買了一份酥肉,特意叮囑攤主多炸一會兒,說要口感幹酥一些。


    在去往王大風住處的路上,周然和顧青初說著這些小細節。


    二人來到了王大風的房屋前,一個探兵迎過來,稟告說人還在裏麵一直沒有出來。


    顧青初讓周然守在門口,她隻身走了進去。


    院落因為許久不住人,整個冬天無人清理積雪,現天暖了化得院子裏滿是泥濘,枯黃的落葉幹枝上掛滿了蜘蛛網,小院破敗不堪。


    顧青初輕輕推開屋門,見王大風坐在窗前的搖椅上,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閉眼假寐。


    “你來了。”王大風聽到開門腳步聲絲毫不覺意外,他在等待著。


    顧青初眸光微利,掃視一眼屋內後道:“你知我要來?”


    這一開口,讓躺在搖椅的王大風猛地睜眼,看到是顧青初他有些意外:“寧良候?”


    顧青初心下了然,王大風等的並不是她。


    “你以為是誰。”


    顧青初走到王大風旁邊,將窗戶推開了個縫隙,這屋子裏滿是塵土黴味兒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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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風坐直了身子,站起身拱手垂眸道:“見過老祖宗。”


    顧青初冷冷地看著王大風,直接挑破地說:“你不是顧家人莫要演了,這次的邊北之行,想必你知道了一些真相。”


    王大風身子僵硬如石,半晌後緩緩站直,從懷中掏出玉佩道:“物歸原主。”


    顧青初盯著王大風的眼睛,這人的眸光清澈,麵相平和,要麽是偽裝得極好,要麽是看開了事情。


    “你等的人是三皇子還是李公公?”顧青初沒有接過玉佩,沉聲問著。


    王大風默然。


    “李公公的告示今早才貼上,還未來得及傳出去,你在城門口看到通告,應當知道李公公事跡敗露了,吃了一份餛飩又要了酥肉,這是你給李公公暗處之人傳得信號。”


    李公公本就自身難保,即便是盛京內手下還有人,發覺探兵跟在王大風身後,他們更不敢露頭了。


    “我說得可對?”這些都是顧青初的猜測。


    王大風苦笑一聲道:“不愧是寧良候,是,我等的是李公公。”


    話落,王大風嘔出一大口鮮血,沾濕了整個前襟。


    顧青初立馬牽起王大風的手腕把脈,脈象橫衝亂撞,時有時無,這是練武者內力衝撞,走火入魔時才會有的脈象。


    王大風會些拳腳功夫,但他根本沒有深厚的內功,這個脈象是怎麽回事?


    掏出懷中的銀針,顧青初連忙給王大風施針,針包空了大半,脈象無任何好轉,依舊亂得一塌糊塗。


    顧青初邊收銀針邊道:“你跟我回府,我傳太醫來。”


    王大風擺手嘴角扯出一抹蒼涼的笑,他搖了搖頭道:“不必,我這情況,便是洛神醫來也沒有用。”


    說話間,王大風的嘴角還在汨汨流淌著血,看得讓人心驚,此刻王大風就像是血缸裏走出來的,渾身上下都沾了血。


    一個人能有多少血呢?


    顧青初臉色難看,她最擅長的是解毒和疫病,王大風的情況她沒碰到過,她剛剛施的針,不管是中了什麽毒,脈象都該會平穩些。


    結果她施完針,脈象混亂不減。


    顧青初自問不是治百病的神醫,她便想著請宮中太醫來給王大風看病,誰知王大風表現得如此淡定。


    王大風半闔的眼睛裏麵沒有半分驚慌。


    “一刻鍾後就好了。”王大風有氣無力地說著,說完掐掐手指,他伸出來遞給顧青初道:“不信你看。”


    從剛剛吐血到現在,剛好過了一刻鍾。


    顧青初重新給王大風把脈,脈象的確回歸了平穩。


    “怎麽回事?”顧青初皺眉問道。


    王大風抬手擦著嘴邊的鮮血,他手上本就沾滿了血,越擦越髒,顧青初從懷中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然後她走到廚房,從裏麵拿出一個盆,她出了屋子,不一會回來手中的盆裝滿了水。


    顧青初讓探兵去隔壁借的。


    王大風道謝接過,在外間漱了口,然後道:“我去換身衣服。”


    到了西屋,王大風換了以前的舊衣,用碗裏的水和顧青初給的帕子淨了臉,王大風再出來,仿佛跟沒事人一樣。


    隻餘下滿屋的血腥味。


    顧青初看得蹙眉,大口吐血而後安然無恙,從醫者的角度來看,這是極為損耗身體的情況。


    走到搖椅處,看著沾上血的把手,王大風眼神晦黯,微微歎口氣道:“髒了。”


    這一趟邊北之行,王大風性情明顯有了變化。


    在顧府的時候這人身上像蒙了層麵紗,但顧青初能感受到對方狀態很輕鬆,這回無論王大風身上的氣息,亦或是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沉重。


    仿佛老了幾十歲似的。


    “寧良候,你想知道什麽便問吧。”


    王大風嫌棄著搖椅上沾染了血跡,轉頭將舊衣外衫脫下墊著,又坐回了上麵。


    “咱們回寧良候府細談。”顧青初道。


    王大風微微搖頭:“出不去了。”


    顧青初手不自覺覆在腰間的軟劍上戒備起來,凝目冷然問道:“什麽意思?”


    “寧良候不必擔憂,這裏沒有危險,是我走不了。”王大風表情淡然地將手腕伸過給顧青初道:“你探探看。”


    顧青初手指探上王大風的脈搏,目光凝住了:“怎會如此?”


    王大風的脈象竟然和那些纏綿病榻多年將死之人一樣!


    “我本想最後一麵見李公公,讓他解答我的疑問”提到李公公,王大風忍不住歎了口氣,他繼續道:“既然寧良候來了,那便由我解答你的疑問吧。”


    王大風字裏行間全是對生命的看淡,和對即將到來死亡的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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