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


    不知是不是巧合,李信覺得他可能被自稱鳳鳥的子芒騙了。


    雖然,那天降臨的契約,能讓自己感受到與他的連接,有時候,確實感覺五感增強了。


    但是——自簽訂契約以來,他每天就在軍營裏睡覺,也不管他還是自己的親兵,有上下階級和跟隨自己的職責。


    啊,真想揍他一頓!長城上巡邏的李信心想。


    李信的軍帳裏,子芒睡得昏天黑地。


    他才不管李信心裏怎麽想的,他隻知道,一定要在魔神降臨在長城之前,吸收到足夠的魔道之力。


    身為鳳鳥,自然得庇護自己的君主。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扔出去了!”還沒等他翻身繼續睡覺,李信已經拔刀站在他的身後,眼裏滿是威脅之意。


    “啊,君……李信大人。”子芒翻身坐起,在李信威脅的眼神裏改口,滿不在乎的說,“別擔心,李信大人,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很強的!”


    “強到可以不吃飯?”


    “我依靠吸收魔道之力維持生命,就算不吸收魔道之力,我也可以一直活下去,別擔心啦!”


    “你這語氣真讓人不爽,不過,”李信話鋒一轉,將一個荷包交給他,“這是一份禮物,在長城建功立業沒有那麽容易,也許這次魔神降臨,我會戰死!”


    “你這是在交代後事?”子芒吃了一驚,忙說道,“別擔心,我會庇佑你,成為你的武器。”


    “我有不好的預感,如果魔神連你也無法戰勝,倘若長城注定傾覆……那時候,你就帶著這個荷包,在魔種進入長城之前,到長安去,找到一個女孩,然後……”


    “殺了她為你陪葬?”


    “……嘖,你腦袋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的前輩就是這樣被他的主人命令的,我以為你也一樣。”


    “我怎麽會舍得傷害她……”說到那個女孩,李信眼裏流露出溫柔的神色,子芒感受到他的情緒,吃了一驚。


    這種仿佛冬天輕薄雪花落在指間,化為冰水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愛?


    “既然你與我締結了契約,那麽,我要求你聽我一道命令,你能否做到?”


    子芒收起笑意,恭敬地回答,“願為君主效勞!”


    “如果我注定難逃一死,你就去長安找到阿離,帶她去安全的地方,然後看著她好好的活下去。”


    “一切未成定局,君主。”


    “我未稱帝,哪能稱為君主?子芒,對你來說,我是你的什麽人?”


    “你是我的第一位主人。”


    以後,我還會有很多主人,但是第一位主人,是最值得懷念的!


    “你會活很久,所以,能夠守護她短暫的一生吧。”


    “為何是我?”


    李信轉身掀起帳篷,留給他一個背影,他說,“有非常多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隻有我的武器,才能庇護她。”


    “我明白了,李信大人!”


    我明白了,這就是,人間的愛。


    就算明知不能在一起,還要想盡辦法相遇!


    ——長安。


    魔種襲擊長城的那一天,正是河洛的中元節。


    每一座城市的護城河中,都點起了一排排的河燈,那是人們在祭奠戰爭中死去的亡魂。


    燭月帶著四祭酒去祭奠鄰居阮家三娘文樂姐姐時,昆侖巡禦使·雨水正等著其他同伴來為她重塑身體。


    說來也是無辜,那天她無意間經過長樂坊,聽到了一些關於長城的叛徒和虹雲星官·明世隱之間做的交易,一時不察,就被拿著楓葉傘的舞娘擊殺了。


    當時她還在想,為什麽區區一個舞娘,也能輕易傷到她,直到阮文樂的身體死後她才知道,原來,那名為阿離的舞娘所使用的武器,附帶著墮世之神·帝俊的力量。


    那是她無法阻擋的墮世之力,所以,被擊殺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可恨的是,那舞娘竟然指示魔種後裔將她丟到長樂坊的井裏,造成她不慎跌落的假象。


    她本來無所謂的,因為阮文樂隻是她的一部分。


    但是,當她讀取到阮文樂的家人失去她的痛苦之後,就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她想,等她複活後,一定要毀了長樂坊,為阮文樂報仇。


    但是,來到長城的同伴們,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呢!


    好難熬!雨水想。


    不過,她很快發現了一件令她驚訝的事,原來,燭月也是自己的同類。


    曾經的三青鳥之一,在天眼升入太空之前,負責監視大地的朱紅之月。


    那就沒有什麽可悲傷的了。她想。


    不過,仇還是要報的,長樂坊也是要摧毀的,所有可能對方舟產生威脅的人,都得清除掉!


    她蹲在阮文樂的墳頭這麽想著,就聽到腳下有哭聲傳來,她向下看,正好撞上燭月含淚的眼睛。


    “文樂姐……”


    唉?


    看到我了?


    雨水吃了一驚,嚇得從墳頭蹦了起來。


    若非燭月沒有移動視線,也沒有在她眼裏看到自己的倒影,雨水可能就跟她搭話了。


    可惜,燭月還沒覺醒,等她覺醒後,會覺得這人間不值得。


    很久之前,造物主·女媧為了挑選出跟隨她的侍從,便將一部分二代神的數據,隨機注入了一些軀殼裏。


    若能在規定時間內覺醒,並完成女媧大人下達的任務,那麽,就有資格登上真正的方舟。


    而她的任務,就是和其他人一起,破壞長安的防禦係統,因為宇宙之心的神跡守衛,已經叛變了方舟。


    就在中原各地祭奠逝去之人時,長城,被魔種襲擊了。


    大約是被魔神和遠古龍族所逼迫,王者峽穀有龍族擋道,它們去不了西方,也逃不了魔神的追殺,那麽,隻有向東去拚一拚,越過長城。


    長城角樓上,等待攻擊命令的子芒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魔種,心想或許正應了君主的那一句話,他會戰死在這個地方。


    但是,我等了你三千年啊!


    我絕對不會,讓你就在這裏隕落!


    戰場上,像是聽到了子芒的獨白,李信眼裏流露出一絲愕然,隨即又很快被血色掩蓋。


    這一刻,他們並不是為了建功立業,而是守衛長城。


    在戰場上,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相遇過的花木蘭、鎧甚至露娜等人,還有不知名的拳僧,也加入了戰鬥。


    子芒不知道這個戰爭會持續多久,魔種前赴後繼,攻擊一波接一波,戰場上的所有人,都已經不眠不休的戰鬥了七天七夜。


    他一直沒有等到李信讓他化身武器的命令,他心裏還在想,莫不是戰鬥的太投入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直到,第八天——


    席卷一切的風暴之中,魔神,降臨了!


    而且,還是兩個魔神。


    一紅一白,降臨在戰場中心,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掀起攻擊。


    子芒記得他們的名字:凱蘭,羅律。


    一位是日之塔的監察者,擁有控製大地的能力;一位是創世引擎守護者,擁有化身舊日支配者的力量。


    難道,長城真的在劫難逃嗎?


    與此同時,長安,牡丹亭院裏。


    明世隱祭出法器,看到卦象顯示的結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卦象顯示,長城將在盛夏的一個晚上燃起永不熄滅的火光,長城守衛軍都難逃一死,而罪魁禍首,竟隻有兩個人。


    不,那不是人!明世隱忍不住再次占卜,卻聽到了黑暗中的聲音。


    ——不必理會,長城守衛軍覆滅,不是正好讓你奪回長城嗎?


    “是……”


    明世隱按兵不動,心裏卻在想,如果長城被那兩個怪物毀掉了,又該怎麽辦?


    可不管他派不派人探查,他麾下的虎子為了救阿離,已經被神支配去了長城。


    現在,靜觀其變好了。


    魔神降臨,將長城之外的土地全部夷為平地,整整下降了好幾十米,露出了長城的地基。


    魔神就這麽向長城地基走過來,冷靜地揮開痛苦哀嚎的士兵和魔種,一步一步的,將此刻長城所有生靈的心靈撼動。


    那就是,魔神的力量!


    戰場上唯二還站著的人,就是身著魔鎧的鎧,和化身光之子的李信。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朝著自己眼前的魔神衝過去,但還未碰到他們分毫,就被壓倒性的重力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阻止他們!”李信下達命令,同時嚐試化身血魔,卻被其中一位魔神一腳踩碎了胸骨。


    ——你理會他做什麽?不過區區一個墮落者,你還擔心他會對你造成傷害?


    ——我討厭他的眼神,像是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但我們現在就是壞人,別理他了,控製長城最重要!


    ——好。


    就在他們踏入長城的臨界線時,異變發生了。


    長城竟然罩上了一層能量罩。


    ——怎麽回事?


    ——不知道,不過,這是阿德爾護盾吧?


    ——嗯,看來,是有人趁我們混戰,提前進入了長城!


    ——不可饒恕!


    ——奪回長城!


    兩位魔神同時解開封印,石之巨人和魔眼怪物出現在長城邊上,仿佛一腳就能踩塌長城,伸手就能捏碎城牆。


    “怪物……”李信捂著胸口,從重力範圍裏站起來,再次拔出長刀,在心裏說:


    ——子芒,助我一臂之力。


    ——遵命,我的君主!


    當魔神靠近長城時,子芒差點忍不住就化身鳳鳥,是那道屏障的出現,讓他冷靜了下來。


    倘若他未聽從命令提前化形護主,是會被世界意誌取消契約的。


    所以,他得等。


    終於,他等到了君主的命令。


    當魔神的觸手伸向屏障的時候,長城上爆發出一陣七彩的光芒,斷隨著鳳啼聲,一隻七彩羽毛的鳳鳥,出現在長城之上。


    它的背後,是萬丈光芒。


    它猛然煽動巨大的翅膀,將魔神掀翻在空中,魔神轟然倒地,壓倒了一些來不及逃跑的魔種和士兵。


    李信等人也被壓在了魔神身下,沾染了一身腥臭,無比窒息。


    正當他們在絕望中等待死亡時,突然覺得身上一輕,理性抬頭一看,竟然是鳳鳥將宛如章魚一樣的魔眼怪物抓到了空中。


    然後它們就在空中打了起來,幾個翻滾之後,又摔到了地麵上,將附近的幾座山丘壓成了平地。


    ——子芒,我該如何殺死它們?


    李信問。


    ——魔神是殺不死的,隻能耗到它們失去現在的姿態,但是這個姿態能持續很長的時間,在我姿態的解開之前,它們都不會解開。


    ——那我該如何保護長城?


    ——已經有人行動了,上麵的大人,是不會讓長城落入其他人手中。


    ——什麽意思?


    ——這……


    子芒一時心慌,戰鬥時沒集中注意力,就被魔眼怪物一下扔飛,拍到了長城上,正好撞上了阿德爾護盾。


    從被擊中的地方開始,阿德爾護盾“啪——!”的一聲,清脆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魔神再次向鳳鳥發起攻擊,突然,一句飄渺的話在眾人的腦海裏響起,那是回答李信的話:


    ——意思是,長城,已經被神明接管了!


    長城之上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影子,那是造物主女媧的影像。


    ——吾乃造物主,上古之神女媧。


    ——從現在起,長城,重新被神明掌控!


    長城的城樓之上,花木蘭望著那巨大的影像,抓住使者的衣領,厲聲質問,“你是說這樣可以挽救長城,我才答應帶你進入控製室的,現在長城被神明接管,又是什麽意思?”


    使者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裏滿是嘲諷之色,“是你自己太蠢了,蠢到相信g的話。”


    “什麽?”


    使者突然掙脫了她的控製,向後退了幾步,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竟然是你!”花木蘭吃驚的說。


    眼前的白袍少女,不正是當初控製魔神的女孩嗎?


    “她呢?”


    “她和你們分別之後,就沒有來到長城,而是去救你的心上人了。”


    花木蘭拔出重劍,“我不管那麽多,你立刻滾出長城!”


    冬涯勾起一絲笑意,寒冷而可怕,“很遺憾,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你看這長城之內,又有多少守衛軍?”


    “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嗎?”


    “不試試,又怎麽知道?”花木蘭朝她攻了過去,卻被少女猛然伸長的白袍卷住,直接扔下了長城。


    她在空中想用短劍插入城牆穩住身形,誰知重新覆蓋了阿德爾護盾的長城牆體無比堅硬,根本無法刺穿。


    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不甘心的閉上眼睛,卻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喂,我救了你兩次了。”出現在半空中的蘭陵王說。


    要不要考慮嫁給我啊!


    “你,你還活著?”花木蘭驚喜的說,她記得假扮使者的女孩說過,蘭陵王已經被魔神死了。


    “嗯,多虧了她。”蘭陵王站在法陣上,落在了地麵,不遠處,正是奄奄一息的鎧等人。


    花木蘭回頭望向自己剛落下來的地方,隻看到一陣電閃雷鳴,無數道閃電在長城上空凝聚。


    遠遠就看到閃電之下站著一身白金長袍的少女。


    “那是……赫希?!”


    ——未經方舟允許,擅自進攻長城,冬涯,你違背了規則!


    ——我以造物主神使之名,向你降下天譴!


    時間回到一周前。


    自從,和花木蘭一行人分開後,蘭陵王就返回了月牙湖,帶領著部下向安全的長城進發。


    本來打算混水摸魚奪取長城,誰知沒走多久,就遇到了在玉城看到的魔神,為了掩護部下,他以身犯險,然後被無情的殺死了。


    然而,他幸運的遇上了向千窟城出發的使者一行人。


    就這樣,他被救活了。


    鬼穀子說的很輕鬆,但夢奇知道,過程一點都不輕鬆。


    為了他,他們使用了旅途中唯一得來的重生之玉。


    那可是使者送給鬼穀子保命的東西啊!


    鬼穀子就這樣給了他,讓他活下來。


    至於理由,鬼穀子說,“你是一個優秀的統領,我不願看到一個未來無比輝煌的王者英年早逝。”


    其實蘭陵王的死,跟他們也有一部分原因。


    使者在和蘭陵王分開後,一時嘴快,跟鬼穀子說他將死在不久之後。


    如果使者沒說這句話,鬼穀子就永遠不知道,但是,使者告訴了他。


    為了救他,鬼穀子不惜以結束旅途來威脅使者,而使者竟然什麽要求都沒提,就答應了!


    拿到信仰之力的那天晚上,鬼穀子問使者,“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神的旨意吧,全憑你自己的心情救人?”


    “誰知道呢,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一場大戰。”


    “怎麽了?”


    “長城被圍攻了,有個卑劣小人化作了我的樣子,欺騙花木蘭帶她進入長城中樞室……但是她的行為沒有女媧大人授權,所以,我要去阻止她。”


    “那你的傷,不會有問題吧?”


    “不用擔心,好著呢!”


    此刻,長城之上。


    冬涯看著踏著雷霆而來的使者,眼底露出了一絲害怕的神情,但是她沒有逃跑也沒有反擊,而是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笑彎了眼睛,朝使者張開了雙臂,像是要擁抱她。


    使者也沒有一絲猶豫,直接砸向了她。


    就在雷霆即將到達冬涯頭頂時,雷霆生生的拐了個彎,擊中了和鳳鳥纏鬥的兩隻魔神。


    魔神被雷霆生生的電成了半人型,然後被長槍·天譴訂在了城牆上。


    冬涯睜開眼睛,笑著呢喃,“我就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方舟法則之一,同族血脈,不可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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