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泱的體質很特殊,屬於特別容易招惹麻煩的那種。


    今天被這個刺殺,明天又被那個陷害,他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去招惹死他的那種。有人嫉恨顧北泱的才華,有人嫉恨顧北泱的才情,更有甚者嫉恨顧北泱的相貌。這就得說道說道了,相貌是天生的,又不是他的錯。


    今日是秋季圍獵,在東辰一年三百六十日中,有三百三十日都是節日,也算是個大日子。京都太多的權貴,人人都不想丟了自家的臉,除了希月,人人都生活得很拘謹,生怕一個不小心給人留下詬病。


    希月不在乎這些,反正坊間流傳希月的詬病,已經流傳到沒人願意在意了。


    秋季圍獵就是讓這些權貴名正言順的撒歡,能不算一個大日子嘛。


    東辰王龍紋騎裝,一把長弓在手,射出代表秋季圍獵開始的第一箭,空中炸開百日煙火,隨機開閘放獵物。圍獵不分男女,隻要是善於騎射的都可參加,說是這樣說,除了希月外,所有的大家閨秀都選擇待在駐地。


    希月本也可待在駐地的,她待了半盞茶的時間,實在是聽不懂大家閨秀們說的,哪家的胭脂好,哪家的胭脂用的什麽花粉製作,哪家小姐又要出嫁了,哪家公子又要考取功名了……


    麵對這些,希月選擇縱馬揚鞭,一騎絕塵,跑得沒影。


    圍獵上猛的傳來一聲叫好,希月調轉馬頭,前去觀摩,原是小辣椒一箭射中一頭鹿,且這箭正中鹿眼。


    希月覺得沒什麽,不過看到所有人都拍手叫好,也不好明著做不識趣的人,附庸著拍手叫好,同樣是拍手叫好,別人都沒事,她一拍手,好字還沒叫出去,就對上了小辣椒的眼神。


    小辣椒客氣的叫了聲郡主,叫得希月渾身雞皮疙瘩,還不得不應承著回一句,淼淼公主好,二人你來我往,口中較勁。


    “早就聽聞,郡主不愛紅妝愛武裝,那日繡技束手束腳,郡主與我皆未酣暢,不知今日能否賞臉?”


    希月多想回一句,不賞。可是圍觀群眾們偏要希月賞臉,把弓箭都拿了上來,她看了眼遞弓的那人,就你事多,晚上走路小心些,本郡主要打你悶棍。


    希月、小辣椒一人一馬,並列在前,周圍歡呼聲不斷,有人喊著要希月加油。


    希月想,怕是要你失望了。


    失望來的太快,希月因想著怎麽打遞弓那人悶棍,想的太認真,沒聽到賽鈴,等小辣椒都跑到隻能看見馬尾時,她都還沒回過神來。


    有一家公主壯著膽子上前,拍了怕希月的長弓:“郡主,比賽開始了。”


    這才把希月拍回神來,一看連小辣椒的馬尾都看不到了。


    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揚鞭追逐,希月是普通人嘛?顯然不是,所以希月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了馬,還把弓箭遞還給了方才那人,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擠開人群走了。


    離開人群,口中長哨響起,一匹黑馬從林中跑到希月身邊,拿頭蹭著,“吃的這麽飽?待會兒跑不動可怎麽辦?”


    黑馬好像聽懂了,蹄子不停在地上刨動,希月上馬,幹淨零落,拍拍黑馬的頭,黑馬便跑了起來,似疾風雷電,紅衣黑馬,絕塵而去,縱馬揚鞭,好不快活。


    那邊小辣椒百發百中,倒是毫不隱藏,等獵物射到侍從再拿不下,她才發覺不對,希月騎術再爛,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跟上,何況她不可能是騎術爛的人。


    小辣椒原路返回,回來時又是一批獵物,等回到出發點,隻有遞弓箭那人還留在原地,諂媚笑著。


    “你家郡主還未回來?”


    “郡主說,淼淼公主騎射.精湛,郡主天資愚笨,就不自討沒趣,不想公然受辱,就先回去了。”


    小辣椒手中的弓應聲而碎,她在前方全力圍獵,就想贏過希月,哪知希月根本沒打算搭理她,連出招的機會都不給她。換作你,你氣不氣?


    希月一次又一次的藐視了小辣椒,她高貴的尊嚴一次又一次的受到踐踏,這大抵就是你本無意穿堂過,卻偏引起山洪吧。


    希月躺在草坪上,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雙臂枕在頭後,翹著腿,黑馬在溪流中喝水,波光泠泠倒是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如果沒有施沫兒的三柄袖箭的話,確實是歲月靜好的。


    希月接連在地上隨意滾了三滾,就是這看似隨意的三滾,不偏不倚正好躲過了施沫兒扔出的三柄袖箭,“沫兒,今日良辰美景,你何必要做這煞風景的事?”


    “奈何風景更美,送你去看。”施沫兒的身法又精湛了許多,殺手都是批量生產的,大家所學的都一樣,適合的如虎添翼,不適合的死無全屍。


    施沫兒屬於適合與不適合中間的,如虎添翼的同時又有死無全屍的可能,所以希月在與施沫兒過招時,有意無意的強行改變施沫兒的身法。


    久而久之,施沫兒更厲害了,希月覺得她純屬是沒事找事,教人變強再來殺自己。


    “喲,正打著呢?我勸你省點力氣,方才見到那北羅公主臉色比吃了剛吃了蒼蠅屎的蒼蠅還難看。”


    希月一拳打掉施沫兒的袖箭,喘著氣說:“你就不能直接說她的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嘛?”


    “不行,本公子可是文明人,如此粗鄙之語,自是不能說。”


    “天上打雷,第一個劈的就是你。”


    “那感情好。”


    希月蹲在溪邊,雙手捧起水就往麵上一頓猛搓,洗幹淨汗水灰塵後,臉白淨了許多,濕發貼在額頭,少了英氣,多了幾分女子嬌柔。


    桑子鬱楞了神,希月口中的話還沒說出口,駐地那邊傳來爆炸聲。


    希月神色一變,這分明是大炮聲,秋季圍獵隻得輕裝,大炮威力極大、範圍極廣,大家都帶輕裝,這個帶大炮的要麽腦子卡殼,要麽不想活了,要麽就是刺客。雖說圍獵必遭刺客,這已經是所有國家的常識,可是帶大炮的,希月還是都一遭經曆。


    炮聲從駐地傳來,那邊的人除了東辰王外,多是些連逃命都困難的大家閨秀。


    “雷電!”黑馬聽到希月的聲音,如雷電一般跑到麵前,“這次你是真的要好好跑了。”


    希月往駐地方向跑去,禁衛軍死傷慘重,胸口多是炸傷,看來是以身體擋住了炮彈,幾十人盾牌、長劍圍在卒帳邊,黃黑兩隊,黃的是護衛東辰王的禁衛軍,黑的自然是刺客,因大炮來的猝不及防,東辰王雖躲閃開了,也被熏得一身黑。


    看到東辰王、鎮國候背靠著背應敵時,希月就知道,這群刺客要倒大黴了。居然選在鎮國候以及東辰所有高手都在的時候刺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炮聲又起,一帶火炮彈朝東辰王襲去,希月躍到身前,掌上生風,竟是以柔克柔剛,改變了炮彈軌跡,又全力一掌,炮彈飛到無人處,炸開。


    “希月救駕來遲,望舅舅莫要責怪。”希月看到東辰王那滿身黑漬,怎麽也忍不住笑。


    “知道來遲了就讓開,擋著你舅舅我大展身手了。”東辰王想,怎麽也不能在自己外甥女麵前丟了麵子,把希月往身後一推。


    不管東辰王是客氣還是客氣,畢竟打架是件很累的事,東辰王一推,希月就真的站在後麵去了,還甜甜的喊了句:“爹爹”。


    鎮國候欣慰一笑,然後希月就走了。


    東辰王說:“沒良心的丫頭。”


    希月不是走了,是去找大炮了,那些刺客無關緊要,緊要的是藏著暗處的大炮,這些大炮,防不勝防,爆炸麵積又大,專往人腳下打,危險的很。


    希月掩其氣息,這是跟著施沫兒學的,人嘛都是相互進步的。希月從不做虧本生意,既然教了施沫兒改變身法,自然也要在她身上討點好處,比如施沫兒的隱藏,當真是毫無破綻,希月眼紅很久了。


    希月進入密林那一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密林中蟲鳴鳥叫皆無,動物比人更能感知危險,秋季圍獵最不缺的就是動物,此時這密林中卻看不到一個活物,足以證明希月來對了地方,大炮好用卻笨重,難以移動。


    希月的狗鼻子,嗅到空氣中有火藥的味道,還沒開始循著味道尋找,大炮就自己暴露了位置。炮聲響起,希月幻影迷蹤步,轉眼就到了身前,手上一用力,大炮麵前兩人就軟了身子,暈了過去。


    人說四麵八方,這怎地隻有三門?希月準確的找到位置,清除了隱患,發射信號,那邊東辰王看到,這下是真的可以大展身手了。


    希月卻覺得不對,好似被人牽著鼻子走,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被自己遺忘了。


    身前的大炮引線重燃,希月阻止不急,大炮自爆,鐵片四飛,有一片從她臉上擦過。爆炸聲太響,她雖躲開了碎片,避免不了爆炸聲,爆炸聲讓希月耳鳴。


    這下,希月想起她遺漏了什麽了,顧北泱!


    所有人一聽到駐地爆炸聲,但凡是活的,但凡是人必會前往護駕,可是打了那樣久,都沒看到顧北泱。不是說他要去護東辰王的駕,而是他肯定知道希月必會前去,隻要希月在,顧北泱就一定會去,可是沒有,這就證明,顧北泱被人纏住了。


    希月拍了拍腦袋,吹起長哨,雷電很快趕來。


    希月不知道顧北泱的確切地方,一通亂跑耽擱時間,不如回駐地找獵犬,獵犬專門訓練,就是為了尋找在圍獵中不慎走失的人。


    希月找到獵犬,從懷中摸出一簪子,獵犬一嗅,發了瘋似的往前跑去,她隨即追上。


    前方是一懸崖,遍地都是折斷了的令羽箭,顧北泱一人一劍被逼到懸崖邊,隔得太遠看不清什麽表情,而小辣椒神情冷冽的擋在前方。


    希月的馬停也未停,朝顧北泱跑去,小辣椒出招製止,手中的簪子似能劃破天際,直接刺穿了小辣椒的手臂,簪子在小辣椒手臂顫抖。


    一招製敵,本能殺了小辣椒,可是希月沒有。


    令羽箭再發,顧北泱再度被逼退數步。


    希月下馬,突破重圍到達顧北泱身前,顧北泱側身,希月的手剛碰到顧北泱就察覺不對,這不是顧北泱,是個與顧北泱身形差不多的人。


    希月一到懸崖邊,那人就往小辣椒處走了,“原是在這等著我,玲瓏公主好計謀。”


    小辣椒也學會了少言少語,手一揮,又是一波箭雨,一道青影閃到希月身前,箭雨被擋住。


    顧北泱擋在希月身前,希月心中一暖,這才是她的阿泱,隻要兩人在一起,天大的事,都不是事。


    “打架也不等我?”


    希月不知顧北泱也會如此說話,噗嗤一笑。


    小辣椒身後響起炮聲,燃火炮彈落在距離顧北泱、希月一丈處,看似毫無作用,實則全是作用。炮彈要是往兩人身上打,那才是真的無用,此時兩人在的地方剛好是懸崖邊上,前有炮彈,後是懸崖,炮彈斷路後無路可走,當真是生死一線。


    “我現在知道第四門在哪裏了。”


    炮彈落地爆炸,希月推開顧北泱站到身前,運起內力擋住氣浪。


    人力又如何與大炮相對?片刻後希月被氣浪下懸崖,顧北泱想也未想,緊跟伸手想要抓住希月,哪知箭羽又來,顧北泱沒能抓住希月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落下懸崖。


    小辣椒揚唇一笑:“再見了,顧北泱,不,我的十八皇兄。”


    懸崖上無人回應,小辣椒的笑聲響徹懸崖,滲的人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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