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下,兩個身影隱藏在山石之後,偷偷摸摸的往山頂攀登。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是一頭體格巨大的狼妖,它的毛色是一種淺淺的灰白色,蹲坐在暴雨當中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用石灰石雕刻的石像。


    顧琅牽著紫蘇的手,彎著腰,一步一步踩在黑色的山石之上,盡量將腳步聲隱藏在雨聲當中。


    雨水侵徹下來,穿過他們早已濕透的衣服,順著皮膚的紋理流下來。


    顧琅一邊拉著紫蘇往山頂走,一邊小心的看著那頭正在警戒的狼妖。走出藏身的洞窟之後,他們已經越過了兩頭警戒的狼妖,這是第三頭了。從山腳算起,這已經是第八道警戒圈了。


    走過這麽森嚴的警戒,到現在,連顧琅都對狼山上隱藏的東西有些心動了。


    突然,那頭毛色灰白的狼妖扭頭看向顧琅與紫蘇,它黑色的鼻頭輕輕聳動,似是在努力辨別什麽氣味。顧琅與紫蘇頓時靜止不動,連抬起的腳都懸在半空中不敢落下。


    這個時候,在這種環境下,迅速動作反而保持靜止不動安全。


    兩人不但肢體上不敢有動作,連呼吸都放緩到極致,生怕散發出太多自己的氣味,被不遠處的狼妖嗅到。


    狼妖深邃而碧綠的雙眼緊盯著顧琅與紫蘇,暴雨之下,嗅不到氣味,它也不確定麵前黑漆漆的是什麽。它站起了身,顧琅與紫蘇的心髒頓時吊了起來。幸好狼妖隻是抖了抖皮毛上的雨水,又重新蹲了下去。


    狼妖扭回了頭,又等了好一會顧琅才拉著紫蘇謹慎的前進。


    兩人往上走了一段距離,隱藏在一塊巨石下,大口喘氣。


    紫蘇附在顧琅耳邊,輕聲說道:“天啊,越往上走,警戒的狼妖感知就越強,剛才我們險些就被發現了。”


    顧琅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兩人麵對麵,鼻尖幾乎挨到一起。顧琅甚至能看清在紫蘇麵龐上流過的每一滴雨水。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回去?怎麽可能想回去?”紫蘇舔了舔粉嫩的嘴唇,道:“我現在對山頂上的東西越來越感興趣了。”


    顧琅道:“別忘了,走到這裏我們一共經過霸道八道警戒圈了,要是繼續往上走,估計還會有狼妖警戒。一路走過來,狼妖的實力越來越強,可能遇見的下一頭狼妖就會發現我們。”


    紫蘇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如果有危險的話,我保證我們兩個可以安全逃跑!”


    顧琅點頭,“你心裏有數就好!”


    兩人繼續往上走,路越來越狹窄,也越來越陡峭。


    落在山頂的雨水從原本應該算是路的地方傾瀉下來,就像是一道小小的瀑布。


    顧琅發現,越往上走,狼山就越貧瘠。


    由於有山石間滲出的水分滋潤,在山腳的地方草地鬱鬱蔥蔥,還有不少低矮的灌木,比草原其他地方還要顯得生機勃勃。待到半山腰的地方,便隻有幾顆稀疏的雜草頑強的生長在石縫當中。可在這快要接近山頂的地方,顧琅甚至隻能看見一些早已枯死的苔蘚。


    幹枯的苔蘚被充沛的雨水從石頭上衝刷下來,在雨水當中翻滾,就像是一張破敗的獸皮。


    又往上走了一段距離,兩人又同時停了下來,趴在一顆大石頭下,偷偷觀望守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一隻狼妖。那是一隻年紀極大甚至可以說是年邁的老狼,它的胡子已經變得雪白,蒼白的毛發也變得幹枯而稀疏,被雨水打濕之後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它瘦骨嶙嶙的身體。但是從它高大的骨架可以看出,在它年輕的時候,它一定是一頭凶猛而強壯的狼妖。直到老了,它也威武的蹲坐在此,矗立著不倒。


    雨水順著老狼妖的毛發滑落下來,它就蹲坐在一條窄窄的通道邊上,要想繼續往上走,就必須從它麵前經過。


    顧琅縮回身體,對紫蘇說道:“這應該是最後一隻狼妖了,隻要越過這隻狼妖我們就能登上山頂。不過,這一頭老狼可能比之前八頭狼妖加起來都警覺的多。”


    “可惡,上山唯一的一條路就在那頭老狼的腳下。”紫蘇憤懣的說道。


    雨水依舊在傾瀉,而且看起來短時間內不可能停止。


    顧琅又探出頭,看了一眼守在前方的老狼,回過頭問紫蘇:“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上去,你想試一下嗎?”


    紫蘇一喜,道:“你有辦法可以瞞過那頭老狼?”


    “不敢肯定能瞞過去,試一試吧!對了,你憋氣時間長嗎?”


    “什麽?”紫蘇有些不太理解顧琅話中的意思。


    顧琅沒有解釋,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沉入從山頂傾瀉下來的水流當中。紫蘇頓時明白了顧琅所說的辦法,也蓄足了氣,沉入水下。


    那頭老狼的旁邊,便是登上山頂的唯一一條路。落在山頂的雨水便從那條路上洶湧的流淌下來,如同一條湍急的河流。水流的衝力很大,顧琅與紫蘇沉在水底需要用力攀住岩石才能保證不被水流衝走。


    可是,他們要的並不隻是不被水衝走,而是要藏身的水中,逆流而上。


    他們用手攀著山石的縫隙,用腳在水中尋覓著任何一處可以借力的地方。紫蘇倒還好些,有顧琅在前方為她擋下水的衝力。顧琅就要難受許多了,直到潛入水中,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水流的衝力。幸虧這裏已經接近山頂了,如果是在山腳,恐怕他連一瞬間都堅持不住。


    顧琅小心翼翼卻又艱難無比的在水底攀爬,等攀到老狼腳下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炸裂了。


    隔著雨水,顧琅清楚的看見了老狼幹瘦卻依舊蒼勁有力的身體,他很想將頭探出水麵大口呼吸,但是如果真的探出頭的話,迎接他的恐怕不會是芬芳的空氣,而是那頭老狼的利齒。


    顧琅加速往前爬,他已經顧不得會發出水聲了,缺氧已經讓他頭暈乏力。


    幸好暴雨依舊狂暴,砸下的雨珠遮掩住了顧琅發出的一切聲音。流淌的雨水也將顧琅與紫蘇的氣味全部隔絕,兩人有驚無險的度過老狼把守的關卡。


    登上山頂,顧琅無力的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嘔吐出大量渾濁的雨水。


    嘔吐過後,便是大口喘息。


    紫蘇蹲下輕輕拍著他的背部,笑道:“我以為你想到潛水上來,就很能憋氣呢,誰知道還不如我。”


    顧琅擺了擺手,示意紫蘇不用再為他拍背,他苦笑著說道:“我走在前麵,水的衝力我都為你擋下了,你就別說什麽風涼話了。”


    山頂之上一片坦途,雨幕之下顧琅仔細查看了許久未發現有狼妖的蹤跡,才放心的打量山頂。


    早先發現這座狼山的時候,顧琅隻見這座狼山隱藏在漫無邊際的烏雲當中,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輪廓。等到登上狼山,就更不能看到山頂的景象了。


    此時登頂,顧琅才發現這座狼山的頂端竟然是平平整整的一片土地。


    沒錯,就是土地!


    顧琅彎腰拈起一撮被雨水打濕浸透的黑色土壤,用手指輕輕撚動,又放在鼻端輕嗅一下,笑道:“這座狼山的狼群還真是有本事。”


    紫蘇問道:“怎麽了?”


    顧琅捏著那一撮泥土讓紫蘇看,笑道:“你看這座泥土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紫蘇捏過仔細查看一番,道:“靈氣的濃度好像很高!”


    顧琅笑道:“沒錯,這泥土當中的靈氣濃鬱的不同尋常,之前登山的時候我就發現一路走上來,這座狼山越來越貧瘠,接近山頂的時候連苔蘚都無法存活,我猜測這座狼山一定是有天然的聚靈手段,將整座山上的靈氣全部聚集在這山頂之上。難怪這狼群如此青睞這座荒山。”


    紫蘇扭頭四處看了看,又仔細感受了一番泥土當中的靈氣,疑惑的說道:“但是,這天然的聚靈手段的能力似乎並不強,根本不能將泥土的靈氣濃度堆積到這種程度啊!”


    顧琅輕笑一聲道:“所以我才說這座山上的狼群有本事啊!你仔細看這些泥土當中,是不是有一些很細微的晶體。”


    紫蘇將一撮泥土再手掌心攤薄,果然看見有一些十分細微的晶體在微微閃耀。


    “這是……靈晶?”紫蘇驚訝道。


    顧琅點頭道:“不隻是靈晶,還有妖晶!這座山上的狼群在捕獵之後竟然沒有食用獵物的靈晶或者妖晶,而是保留下來打碎融入這片土地當中,增加這片土地的靈氣濃度。也不知道這片土地上到底種了什麽,讓它們如此煞費苦心。”


    紫蘇立即轉身,在雨幕下,朝山頂的中心衝去。


    顧琅慢慢的走著,小心的境界著四周,不過這山頂似乎是狼群的禁地,沒有任何一隻狼妖出現在這裏,就連警戒的狼妖距離山頂都有很長一段距離。


    沒過一會,紫蘇又跑了回來。


    她手中拿著一株銀花銀葉,連根須都是銀白的靈藥,笑著對顧琅說道:“你看這株靈藥,是不是很眼熟?”


    顧琅點頭,當初被六臂猿猴追殺,受傷之時,紫蘇便是給他吃了大半株這種靈藥。這種靈藥對傷勢的恢複有巨大的幫助。而且,顧琅從中還感覺到了一種可以令人脫胎換骨的效力,隻是很微弱,幾乎沒有什麽作用。


    紫衣少女指著身後,興奮的說道:“那邊,還有很多這個,種了好大一片,足足有上千株。”


    顧琅立即跟著紫蘇往山頂土地的中心走去,果然看到了一大片銀花銀葉的靈藥,整齊而有序。銀色的靈藥被雨水瘋狂的擊打,葉子與花朵堅韌的雨中搖擺,銀光閃耀著、折射著。


    這座山頂,就像是一座小小的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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