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冷冷地看著湛垟縣令,腳一抬就狠狠地一腳踹在那湛垟縣令的心窩子處,“別想著跟本宮玩什麽花樣!無能之人要你何用?”


    榮華那腳用的力不小,一腳把人踹翻撞到一旁太師椅上。許章微微一蹙眉,覺得榮華似乎有些過分了。


    湛垟縣令嚇得連疼都不敢喊,手腳並用地爬向榮華,一個勁地磕頭,仿佛把榮華當做再生父母,這可不是嗎?說榮華一言定生死也沒錯,對於這些人來說,頭上的烏紗帽不就是最重要的嗎?


    “殿下,是下官的失職,殿下息怒!”


    榮華鳳眼一斂,身子一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直沒開口的明州一眼,抬腳離開。留下湛垟縣令和許章有些愣神。


    許章半晌轉向明州,詢問道:“二公子這該如何是好?”


    “許大人看著處理吧。”


    明州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喜怒,明州掠了幾眼還在哭天喊地的湛垟縣令,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些什麽,他不管糾結的許章正準備一走了之時,瞥見了在角落縮著身子的那個孩子,忽然心下一軟,幽幽地歎了口氣,對著那孩子招招手,“過來。”


    那個孩子有些猶豫,抬頭看了看明州,很快就地下,雙手抓著衣擺,蹂躪著那髒兮兮的衣料,牙反複地咬著嘴裏的肉。這位哥哥看起來很溫柔,可是他還是害怕,剛才那個穿的有些奇怪的姐姐很凶悍。


    明州見了,臉上揚起暖暖的笑,輕輕走向那個孩子,蹲下身子眼彎彎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似乎被明州感染了,那個孩子沒有那麽局促,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


    明州對上孩子的眼,笑得更深。


    那個孩子也靦腆地有些勉強地扯出個笑容,很淺也很僵硬,“潤子。”


    聲音很輕,明州還是聽清楚了,他笑著看著潤子,忽然伸手揉了揉潤子的頭,“潤子嗎?是個很好的名字。”


    忽的被揉了頭發的潤子的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身子又僵硬起來了,但明州的笑容又讓他猛地一放鬆,他又變的扭捏起來,有些害羞,“謝謝。”


    一樣是很小的聲音,讓人很難聯想到先頭那個固執倔強地喊著自己不是他偷的小孩。


    明州也笑著說:“不謝,”明州稍稍偏著頭,又說,“你可以叫我二哥哥,我家小孩都是這樣叫的。”


    “二哥哥。”


    明州拉起潤子的手,“你餓了嗎?我們出去好嗎?”


    雖然潤子還不餓,但他真的不想呆在這裏了,於是潤子點點頭。


    明州起身拉著潤子往外走,在門口處又回頭看向許章,明州像是不經意似的說了句:“殿下怒了。”


    許章有些懵圈,這明二公子的意思是說殿下這怒氣要撒出來的意思嗎?怎麽撒呢?許章忽然看向跪在地上的湛垟縣令,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笑容。


    說完,拉著潤子就走了。


    被盯上的湛垟縣令身子雞皮疙瘩灑一地,這是天要亡我了嗎?


    “大,大人。”


    湛垟縣令這下真的覺得要完了。出了門的明州雖是在笑,但眼底卻不見笑意。


    他有些懊惱,剛才他像是鬼上身了一樣居然和許章說了那句話,他竟是下意識為榮華推波助瀾。


    “二哥哥,你不高興嗎?”


    孩子最是能感知人的情緒,潤子見明州雖然在笑,卻能感知到明州似乎有些不高興。


    明州微微低頭,將那些有關榮華的繁瑣事全部拋到腦後,朝著潤子溫柔淺笑,“沒有,對了,你喜歡吃什麽?哥哥帶你去吃。”


    潤子本來主動和明州說話已經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整個人扭捏的不行,但他有些期待明州口中的好吃的。


    於是潤子仰起頭,不由自主地露出尖尖的虎牙,“真的嗎?什麽都可以嗎?”“當然。”


    “那我想吃油飯團!”


    潤子說起油飯團時,眼睛亮亮的。


    明州一愣,沒想到是這個,這個油飯團他聽過,算是這些東南沿海地區的特有的飯食。


    潤子見明州沒有答聲,以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對呀現在哪有那麽多的油可以隨便吃啊。


    潤子眼睛一低,“二哥哥,不要了,我不想吃了。”


    明州一見潤子這副模樣便知道潤子在想些什麽了,心下更是軟的不行了,他使勁的揉了揉潤子的頭發,“沒事,油飯團啊!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真的嗎?”


    潤子有些不敢相信,明州頑皮地一眨眼,“當然。”


    說著,明州拉著潤子就要出門吃油飯團卻發現榮華站在不遠處,神色讓人捉摸不透,起碼明州還真的猜不出榮華的心思。


    剛才她聽到了?


    榮華沒有看明州,而是看著潤子,直到把潤子看到了明州背後才收回眼。


    “殿下。”


    “嗯。”


    榮華又是瞄了眼潤子才側身從一旁的廊軒離開。


    “走吧。”


    “嗯。”


    進了內院榮華才停住腳步再次回頭,已沒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適才榮華想問明州一句,卻是想起《晉書·惠帝紀》中曰:及天下荒亂,百姓餓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類也。榮華歎了口氣,恰逢胡府下人經過。


    榮華免了他們的禮,尋了個看起來伶俐的丫鬟吩咐她到榮絮的觀雲閣告知榮絮她身體不適就不去她那用晚膳了。


    榮華剛回守安苑,來風就迎了上來,“殿下,觀雲閣來了人說您身體不適,張禦醫在苑外候著呢。”


    “請進來吧。”


    來風伺候著榮華在小榻上靠上,到外邊招招手讓張潛進來。


    “不必拘泥於禮節。”


    榮華手搭在藥枕上,張潛忙乎著將絲帛搭好,指尖落在腕上。


    半晌,張潛取下絲帛,磕了個頭,“回殿下的話,殿下並無大礙,還是那藥方服上兩劑即可,隻是殿下這風寒擱得有些時日了,微臣再開上一味藥膳。”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


    來風領著人出去了。


    榮華眉目在燭火搖曳下顯得有些隱晦不明。


    待來風一進來,榮華便讓來風熄了燭火換上夜明珠。


    “是奴婢的錯,忘了這燭火暗著會傷了殿下的眼。”


    換上夜明珠後,榮華尋了卷策論翻看。


    來風守了一會就說:“殿下該用膳了。”


    “嗯,宣。”


    榮華放下竹卷,順著來風隨便用了碗肉羹便有些懨懨地讓來風撤了桌案。


    早有丫鬟備好了水,榮華用過膳後,再看了會書便洗漱睡下了。


    來風放下帷帳,收好幾顆靠床的夜明珠,想著榮華恐怕真的有些不舒服,今天那麽早就歇下了,手下動作一掀,將毯子蓋住自己,在榮華塌下睡下了。


    翌日,榮華早早起身了,用過藥後便有人宣報許章求見。


    “宣許大人暖閣見。”


    來風端了件茶白色鑲黑邊的外袍,榮華抬起雙臂,黑色腰封束上,看著來風鴉青發髻,榮華忽然開口說:“今日三皇兄到湛垟,你為本宮去迎可好?”


    來風手上一頓,繼而取了塊玉牌係上,稍有些躊躇地問:“殿下是說到渡口處迎三殿下?”


    “嗯。”


    來風端莊地笑了笑,“殿下,奴婢走了誰伺候您?有許大人不就夠了嗎?”


    本來榮華就是隨口一提,既然來風回絕了,榮華便不再說了。


    暖閣早早備好了茶水,來風撩開珠簾,榮華便看到許章坐在小榻上飲茶。


    榮華手一抬,來風便識趣地守在暖閣外。魚貫似的進來了幾個丫鬟,都是將零嘴放下靜悄悄地下去了。


    這一番許章也看到了榮華,連忙起身,“殿下。”


    榮華在主座坐下,“坐下吧。”


    榮華手搭在一旁桌案上,指尖輕輕摩挲著桌案上的紋飾,轉頭問許章:“何事?”


    “回十一殿下的話,三殿下不時即臨湛垟,遞交龍案的文書,三殿下有言親自與殿下探討。”


    榮華指尖一頓,轉而撫下腰間玉牌。眉目微斂,黑沉的鳳眼定在許章臉上。


    許章滿臉正氣,不苟言笑,頭顱低下看不清臉上神色。


    榮慎知道了,所以說這是榮慎借許章來警告她,還是說許章在提醒她?還是更有他意?


    榮華指尖動作極快,玉牌轉乎一下便恢複原形耷拉在榮華腰間。


    “本宮知了。”


    半晌,榮華又道:“待會勞煩許大人為皇兄迎駕了。”


    “這是臣應盡的職分,還請殿下寬心。”


    榮華露出個懨懨的表情,朝著許章擺擺手,“下去吧。”


    許章見了,連忙退下了。


    榮華舌尖抵了抵腔壁,所幸無論如何她都有應付之策。


    榮華拂了拂衣袖,側眼見桌案上未動過的零嘴,盯了半稍,伸手撚了塊紅糖棗糕,卻是又吃不下去,遂不委屈自己,吩咐人全部撤了。


    來風有些詫異,為榮華按捏著太陽穴,柔聲詢問:“殿下不喜嗎?”


    這些零嘴全是按照榮華在宮中的喜好做的,竟是一口也未動過。


    “今日看著有些膩味。”


    來風點點頭,想著恐怕是榮華病未好沒胃口的緣故,便也不問了,手上的勁也大了些。


    榮華閉上眼,舒服地倚在來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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