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瘦喜手指顫抖,他能察覺自己渾身再擠不出一絲力氣。


    這石台隻能容納人的兩臂寬, 也不能坐在上麵休息。瘦喜因為疲勞而略顯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來, 他將雙手搭在石台上, 努力找了個最輕鬆的姿勢,問:


    “千晴,還爬嗎?”


    千晴學著他的樣子,把下巴搭在前臂上,堅定道:“爬。”


    “我們歇一歇,過一會兒再爬吧?”


    “嗯。我沒有一點力氣了。”


    “我也是。”


    兩人沉默了許久,千晴忽然說:“瘦喜,不要睡著,不然要掉下去了。”


    瘦喜點點頭,聲音沙啞地問:“千晴,我問你。如果我……如果你沒有開脈資質, 你會怎樣?”


    “怎麽?”


    “就是想問問。”


    “沒有開脈資質啊……”千晴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口渴到不想說話。然而他倦意甚濃,不說說話恐怕要睡過去,隻好思索一陣, 回答道:“我白白吃了臨家莊這麽多年的米,沒有資質, 還算是人嗎?沒臉去見柳管家,隻能夾著尾巴溜走。”


    瘦喜笑了兩聲,問:“你認真的?”


    “嗯。”千晴道,“……我真的會走。是了, 我想去擎天之柱看一看。”


    擎天之柱位於正梧洲界壁處,乃是一座黑朧朧的仙山,是正梧洲正道象征。此山仙氣濃鬱,靈脈廣布,震懾八方。


    在正梧洲,三千門為宗,三千宗方可被稱為仙宗。也隻有仙宗,方才有資格將宗派落於擎天之柱上。


    瘦喜問:“你怎麽想去那種仙宗雲集的地方?”


    “正是因為仙宗雲集,所以才想去看看。”千晴道,“那裏,說不定會有人知道,我為什麽總是頭痛。再這樣痛下去,活著一點都沒有意思了,哈哈。可我還想再多活幾百年。 ”


    瘦喜說:“隻為這個,有沒有開脈資質都能去那邊看病,又不是單單沒開脈才能去。”


    “是啊。不過,沒開脈,我會自己去。開脈之後,便要顧慮臨家莊的各種安排。總不能隻考慮自己。”千晴深吸口氣,道:“怎麽樣,休息夠了嗎,要爬嗎?”


    “嗯。”瘦喜應著,緩緩抬起右手,向上方的石塊摸去。


    兩人手心被尖銳的山石磨破,半途拆下綁腿,用繃帶纏過。後來連繃帶都被磨破,帶著血跡粘連在兩人手心處,顯得極為慘烈。


    若是此時不是夜裏,就能見到山壁上到處殘留兩人的血跡。


    千晴咬緊牙關,用力一蹬,要繼續向前。


    就在這時,情況忽邊。


    隻聽得耳旁有極細微降落的風聲。這聲音在這一天響過一百多次,每次都令千晴精神緊張。是以他迅速反應過來,猛地側過頭,驚訝道:“瘦喜?!”


    同時迅速伸出左手,想要去拽瘦喜的手臂。


    原來瘦喜方才已經有了放棄的念頭,可不願說些喪氣的話,以免影響千晴的誌氣。他本想悄悄墜落,沒曾想在如此陡峭的山壁上,千晴竟然膽敢伸手來抓。


    幸而瘦喜下墜速度甚疾,千晴的手擦著瘦喜的手腕滑了過去。


    千晴大驚,突然見到袖口裏一條長毛的黑色細腿,不顧三七二十一,喊道:“阿毛!”


    便見幾條細韌的蛛絲,閃著銀光,從千晴袖口吐出,圈到瘦喜的手腕上。


    千晴隻覺得左手猛地一緊,右手驟然一沉,一股沉不可言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幾乎要把他也拽落山崖。


    瘦喜被千晴一拽,猛地拍到山上,口鼻登時出血。


    他吼道:“千晴,放手。”


    “不行!”千晴咬著牙,道,“快點上來。”


    “我不爬了。你放我下去。”


    “不,瘦喜,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山頂了。”


    瘦喜怒從心中起,正要大罵,忽然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滴在自己臉上。他一愣,抬頭去看。


    就見千晴破裂的掌心被蛛絲勒得傷口更深,血珠順著蛛絲一滴一滴流下,落在自己手上,滴到瘦喜臉龐。


    再看千晴的臉。他臉漲得通紅,很難想象這個少年單薄的身軀,呼吸時胸腔會起伏得如此劇烈。他的嘴唇幹裂,咬緊牙關時,用力扯動,唇齒也染上流不盡的鮮血。


    瘦喜看著千晴堅毅的眼神,不由嘴唇顫抖。


    忽然放聲大哭。瘦喜口渴的厲害,本以為自己渾身上下再沒有一絲水分。然而大量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恍然發現,人的身體裏竟然能裝下這麽多的水。


    瘦喜有多久沒有哭過了?


    似乎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沒有再哭得這樣厲害了。


    千晴兩隻手都打擺子一樣劇烈顫抖,聽到瘦喜狼嚎一般令人害怕的哭聲,不知怎麽的,心裏竟然安定下來。


    他道:“別哭了。”


    瘦喜聽也聽不見。


    千晴歎了口氣,他左手拽著蛛絲,猛然仰頭看向上空。


    他的眼裏閃現出攝人的光芒,少年顯得十分冷靜,盡管唇齒沾血,此時身上卻散發著一種奪人的氣勢。


    千晴緊緊握住左手的蛛絲,右手扣緊岩石,他怒吼一聲,脖頸血管鼓起,聲音響遏行雲。


    用盡全身的力氣,千晴左手抓著瘦喜,竟然帶著他,生生向上爬了一步。


    兩個人的重量。


    瘦喜像是死狗一樣被千晴向上拖了一段距離。


    他本來以為自己再沒有辦法擠出半分力氣,想鬆手墜落山崖。


    然而瘦喜仰頭看著千晴拖住自己,左手受力,鮮血噴湧而出時,心中不舍,於是他竭力撐住山壁,試圖替千晴分擔一些重量。


    他說:“千晴,我們一起爬吧。”


    “嗯。”千晴等瘦喜站好後,立刻鬆了左手。再不鬆開,他怕自己也要墜落下去了。


    兩人花了近一個時辰,才又向上爬了十米左右的距離。


    就在千晴用盡全力再次向上伸出右手時,忽然察覺渾身一輕,一種極輕柔、極溫暖的東西將他團團包裹。


    千晴怔住,向下一看。


    便見一朵粉色的桃雲,將他托在上方。


    千晴愕然。他確定自己剛剛沒有失足下墜,這麽說的話……


    他恐怕是爬到了頂峰。


    千晴大喜,正要說些什麽,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向他襲來,千晴口待要張,眼睛已經沉沉的閉上了。


    臨子初緩緩睜開雙眼,望向麵前凝成人臉的桃花林,邊咳邊道:“鏡靈,初等選拔已全部完成。有一人登至峰頂,一人僅差半身之遙。”


    那組成人麵的桃花,在微風吹拂下,輕輕晃動。


    臨子初說完後,那人麵忽然變得模糊。


    風越刮越急,將桃林刮得淩亂,不一會兒,再沒有人麵的異像。


    臨子初便知,鏡靈已前往他處,進行真正的開脈大典了。


    鏡靈山,桃花林內。


    一百三十七名男男女女,倒在林裏,睡得東倒西歪,如同被狂風刮過的野草。


    千晴與瘦喜半夜時被桃雲送至此處,還在雲上時就已睡著,此時混在眾人之中,除了比旁人多了些狼狽外,其餘倒也沒什麽的。


    兩人睡到天明,睜開眼睛,均倒吸一口冷氣。


    千晴隻覺得渾身又酸又痛,上下無完好的地方,手心最慘,破破爛爛的。略一抬手,後背與手臂牽連的地方,就發出‘咯吱——咯吱——’,類似舊門打開時發出的聲音。


    他口中呼痛,檢查自己的傷處,正欲大罵,聽到有人走近的足聲。


    千晴與瘦喜同時抬頭,一看,竟然是熟人。


    那是一個皮膚頗黑、長相親切的男子,乃是千晴前幾日在臨家莊東界界門遇到的童漱。


    童漱手裏拿著兩個牛皮水帶,走到他二人身邊,分別遞給他們,說:“喝吧,昨晚許家兩兄妹找到水源,盛水過來。就隻有你二人回來得晚,沒有喝到。”


    千晴連忙拔起塞子,咕咚咕咚喝著,大量清水湧到喉間,幾乎把他噎死,登時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待他喝完,剛要詢問此時情況,忽然遠處聽到有人喊:


    “咦!那邊的山洞上怎麽寫了人的名字?千晴,千晴是昨晚最後一個回來、攀岩奪得頭籌的那位嗎?”


    “正是!怎麽了?”千晴艱難地從地上坐起,打算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麽。然而他驚愕地發現,自己要站起來都很困難。


    後來他在童漱的攙扶下來到一個山洞麵前。


    那山洞高約一丈,寬能容三人並進。山洞附近開滿桃樹。因是清晨,山洞裏外環繞著濃濃霧氣,看不清裏麵究竟是什麽樣的。


    童漱指著旁邊的山壁,千晴順勢望去,不由一樂。


    原來那麵山壁上,落著千萬朵花瓣,密密湊出二字,正是千晴的名字。


    童漱道:“之前這裏應該是沒有字的。”


    “嗯。那這意思,是讓我進去了。”千晴朝山洞裏望了望,笑著說,“——那我就前去看看!”


    第三十一章


    臨子初冷哼一聲,最後看了眼,隨後道:“阿晴,走了。”


    說完,踏在劍上,憑虛飛騰。


    他對千晴說:“跟我上來。”


    千晴身體極為靈活,聽了臨子初這話,縱身一躍,單憑跳躍力,就跳到了臨子初的劍上。


    好似一隻飛翔的輕燕,其餘修士均叫了聲好。


    千晴回頭朝他們拱手示意,旋即用雙手攬住臨子初的腰身。


    兩人名義上是兄弟,這般舉動應該不算逾越,然而千晴摟住臨子初時,不知怎麽,微微一怔。


    尚未來得及細細體會,臨子初便已施展仙術,直衝雲霄。


    千晴隻覺身體驟然一重,而後緩緩變輕。他是首次禦劍飛行,大多數初學者都會感到暈眩甚至嘔吐,千晴卻覺心胸開闊,禦劍半個時辰,一顆心仍兀自怦怦跳動。


    臨子初自禦劍起就沒有說話,此時微微歎了口氣,對千晴說:


    “阿晴,日後你不必與方才遇到的那種人交談。”


    臨子初腳下這柄飛劍名喚寒鼠,乃是十二寒劍之一,臨家莊主臨文謙知道大兒子是寒龍臥雪體後,耗費精力,尋來這把寒鼠劍。


    子,鼠也,此劍不僅適合臨子初的體質,也與他生肖相符,用起來頗為順手。


    寒鼠劍飛行速度極快,風聲又大,千晴不得不湊上前去,緊貼臨子初的後背,問:“什麽人?”


    臨子初頓了頓,言語緩和許多,他道:“你不必與那二人談話。”


    千晴說:“是了,他們人品低下,不堪入目。隻是……隻是我被臨家莊收養之前,也同他們一般,偷搶東西,人品也說不上高明。”


    這話說得甚是小聲,灼熱的呼吸幾乎舔到臨子初耳垂。從未有人膽敢離他這樣近,臨子初呼吸一窒,好一會兒才聽出千晴言語中患得患失的意味。


    他搖搖頭,說:“阿晴無父無母,年歲尚幼,迫於生計,不得已而為之。”


    “說不定方才那二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作者有話要說:  越到結尾,越要耐住性子(深呼吸——)


    最後一個副本了,同誌們!!激動,欣喜,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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