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伊莉娜再次來到聖庭,波斯塔換了一身亮紅色的錦袍,一排金色的渦形紐扣凸顯高貴,腳上套著銀色皮靴,走起路來攜帶著玫瑰的香味。十二名侍女跟在他身後,他們將熱氣騰騰的食物放在長桌上,有蜂蜜鵪鶉、煙熏鮭魚、核仁蛋糕、茴香培根、蒜醬鰻魚,有蘋果、梨子和葡萄摻在一起的清涼甜點和蔬菜沙拉,也有四瓶銀色長頸瓶裝的飲品。其中一位女仆將一個綠瑪瑙裝飾的香爐放在陽台上,一縷青煙拂過紫羅蘭色的簾幔,在棚頂擴散,那是一種罕有的含香草的香味,它的價值堪比黃金。愛沙拉曾在綠刺國度的穆爾海因通過走私者買來一瓶,送給了女孩斯蔻迪。即使在黃昏古堡,這種香料都時分罕見。


    “哦!我的朋友,不知在圖書室找沒找到你想要的信息,這次可不要吝嗇於餐桌上的美食了,讓我們開懷暢飲吧!”波斯塔挺著鼓起的大肚子,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橡木椅子上,他屁股大如牛,蓋住了整個椅子。


    伊莉娜隨後入座,兩人隔著長長的木桌,四名女仆服侍他們。“可惜了餐桌上的美食,我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但這瓶子裏的飲品我可以嚐一嚐,如果趕路方便我會給我的朋友帶上一些,海馬烈酒聞名遐邇。”


    “嗬嗬嗬,那就好,海馬鎮還是有一些東西可以打動你的,來自南方的美女,當你來到霧之都後,大街小巷開始流傳著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黑丘山黃昏古堡的故事,一個關於美若天使的故事,一個關於伊莉娜小姐的故事。”波斯塔費力的起身,親自將伊莉娜的酒杯斟滿,“花海凝香芙,碧藍的綠色海岸,你的家屬於那裏,冰晶海峽是深藍的國度,屬於你湛藍色的雙眸,烏黑的長發宛如夜空,星辰是點綴在長發上的花瓣,你的美貌傾國傾城,你的笑容獨一無二。歌者無時無刻在讚美你,歌頌你,我希望當我們品嚐完這些美食後,請跟我走走落穀長亭,近距離感受下霧之都的美,也好讓我洗滌一下我這顆漸漸衰老的心。”


    伊莉娜被這番美言逗笑了,她趕忙補了一口飲品,味道清淡,也有些冰涼,絲絲甜膩的卷須潤過喉嚨。“其實我再次見你是想和你談一談……。”


    “來,先品嚐一下,海馬鎮有上百種可口的飲品,我特地為你挑選了四種。”波斯塔晃了晃手中的銀瓶子,“你喝的這種飲品來自河間灣的黑莓果,四季僅生長一次,三個月開花結果,一個月凋零脫落,黑莓果在熟透之後會變軟,輕輕一捏,裏麵的紅色汁液就會流盡,想順利的收集一筐,我想最少需要一周的時間。”他又拿起其中一瓶,“這是來自仰望堡的深秋果,果子是淺藍色的,表麵浮著一層果霜,一旦從枝頭采摘下來,果霜就會消失,味道就會變質。所以想要儲存好的話……仰望堡的百姓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們會在罐子裏事先塞好甘草,然後一顆一顆的將深秋果放在裏麵,蓋緊蓋子,不留空氣。即使保存一年的時間,當打開的時候還是非常新鮮。還有……。”


    “很抱歉,波斯塔大人,我想我們還是談一些正事吧。”伊莉娜皺皺眉頭,目光垂下,表露出漠不關心的神情,她就是要他知道,她絲毫不關心這些珍奇的飲品和事物。


    波斯塔沒了興致,一臉厭煩的坐回椅子上,“也好也好,如果在聖庭沒有找到你想要的信息,盡管提,我會照辦的。但如果要談的話,最好還是先談一談你我之間的約定,作為海馬鎮的公務大臣,我也在為難,難於這座古老的城市一直徘徊在迷霧中,需要有人站出來為他指引方向,黑衣人的到來實則為這座城市解下了一個心結。”


    “嗯,你我的約定我會解決的,但我還有其它的事想要打聽一下。”伊莉娜端起酒杯酌了一小口,“我在圖書室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記載,不過有一些記載實在讓我無法理解。北方的王城海馬鎮曆經千年,留下了無數令人敬畏的故事和傳說,但有些故事似乎早已被人遺忘,‘榮耀之心’你有沒有聽說過。”


    波斯塔微微的低下頭,大拇指和大拇指不停的畫著圈圈,“榮耀之心?我好像聽到過有關這方麵的傳聞,那都是街巷裏小孩子互相談論的話題,為什麽你會關心這些?”


    “隻是被這個故事吸引了,因為記載的年代過於久遠,就連我也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想聽一聽孩子們口中的話,你能給我說一說麽?”


    “哦…沒有問題,我所知道的都會一一告訴你,就連小孩子互相謾罵的話也會原話跟說出來。”波斯塔很輕鬆的說道。他的隨意似乎並沒有讓伊莉娜感覺很舒服。“關於北方的榮耀之心,你想從我這裏了解什麽?”


    “在達斯圖爾教會的故事裏,榮耀之心從天而降,那是一頂皇冠,來自某個天神的皇冠,它掉落在德斯蘭高原,有一隻野獸看管它。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一個騎士從野獸的手裏奪下了那頂皇冠。”


    “是勇士,不是騎士。”波斯塔打斷他,“北方的文化裏,勇士可為皇族,可為草寇,可為殺人者,也可為救世者,但騎士卻不一樣嘍。”


    “那麽這位勇士究竟是什麽人?什麽來曆?”


    波斯塔又一次搖了搖頭,“故事的構成不可或缺的就是勇士,但往往這些勇士隻是配角而已,時過境遷,他們會被人遺忘。真正的主角是手握權柄的人,撒爾凱加,黎明城的末代皇帝,他得到了真神潘拉的皇冠,如果沒有猜錯,那是一頂皇冠,一頂可以駕馭生死的皇冠,擁有皇冠的人可以掌控世人的生死。雖是這麽說也沒有人親眼見過,當年撒爾王通過無上的權利和花不完的錢財弄到了那頂皇冠,至此以後,皇冠便奴役了撒爾王,據民間的流傳,撒爾王並沒有成為天神的代理人,而是變成了…變成了一具活雕像。”


    “真有此事,那如果他得到了皇冠,為何沒有成為天神的代理人?”


    “其實原因很簡單,撒爾王通過惡毒的手段殺死了那名勇士,殘忍換來了悲慘的下場,撒爾王變成了活雕像,數年倚坐在王座之上,並將自己關在地下宮殿中,終於有一天他連同王座一起消失了,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裏消失了。”


    “那為什麽數百年來,一直沒有有關這方麵的事?隻是成了孩子們口中的話題?”


    “這就要說到撒爾王消失之後的事了,你有沒有聽說過撒爾王的詛咒,諸神之怒?”


    “你是指那場火災?”


    “北方失去了國王也就失去了統治,眾多家族起身造反,目的要成為新的國王,就連南方一些家族也來到北方攻占城池,海馬鎮也開始經曆數年的動亂,終於在一個暴風的雨夜中,各個家族相繼被殺死,海馬鎮也在一夜之間死掉了半數的人,凡是與撒爾王有關的事,或是知道撒爾王皇冠的人都在那天夜裏被殺,幸存的人慶幸自己沒有遭到天神的懲罰。”波斯塔端起酒杯大口大口的喝著烈酒,“之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與這有關的事。”


    “我聽到的另一個版本是沒有大雨的雷電,沒有各大家族起兵叛亂,當時的北方還是一片和平。”


    波斯塔不禁的笑了笑,“我也聽說是暮坦眾神降臨下的災難,有些北方人信以為真,因為此事離開了北方,投奔新的信仰。我也聽說這和你們黑衣人脫不開關係,那頂皇冠如今就存放在黑丘山,那個凡人永遠找不到的古堡裏。但事實的真相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伊莉娜決定要對這件事調查到底,查出撒爾王和他的皇冠之謎,但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如果這些被人遺忘的故事隻能在街巷中可以聽到,那就隻能深入到最底層的人群當中尋找真相了。伊莉娜看著臉上泛著紅暈的波斯塔說道,“我想知道的事差不多就這些,謝謝你的熱情款待。”


    “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來皇室找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波斯塔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來到伊莉娜身邊,滿身的酒氣充斥在伊莉娜周圍,伊莉娜急忙起身想要離開。


    “那麽你我之間的約定?不,是黑衣人與聖庭之間的約定。”


    “我說過了,我隻會以我個人名義去幫助你解決此事。”


    波斯塔拿起那瓶深秋果飲料,為伊莉娜倒上,“謀亂者生活在雙重城牆之外,他們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兄弟會,他們的領袖叫什麽托馬斯,他在地下召集了四麵八方的人渣,想要靠這些人推翻聖庭的王權,重新過上末代王朝的生活。簡直胡說八道,那個時候這些人的上輩都還沒出生。所以我要勞煩伊莉娜小姐,幫助聖庭查出兄弟會的藏身處,要讓這些人得到正義的審判。”


    人渣,亂黨,正義的審判。伊莉娜想著這些尖銳的字眼,不禁問道,“海馬鎮從前隻是一座城市,如今變成了三座。為何要建起這些城牆?聖庭在擔心什麽?”


    “時代在改變,我們也在改變,理所當然城市也需要改頭換麵。”他端著酒杯指向窗外,“否則這座城市就會亂套,以至於走向衰亡。當你進入海馬鎮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生活在第三階城市的百姓穿著暴露,談吐惡劣,暴行不斷。而生活在第二階城市的百姓卻完全不同,再說聖庭之內,簡直就是一片淨土,這裏有著大大小小的林園和泉水,塔樓和宮殿金碧輝煌,來往的都是身披綾羅綢緞的貴族男女,打招呼問好的都是達官顯貴,就連寵物脖子上套的項圈都是純金打造的。這座城市很難說是一片欣欣向榮,但如果不去付諸實踐,你永遠看不到它美麗的一麵。”


    你能成為公務大臣一定是從那些貧困的百姓手裏搶了不少錢財,你應該心懷感激才對。伊莉娜完全不能接受肥佬的狡辯,但也無心去與他爭辯,或許兄弟會成立的初衷是正確,城中城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隻會讓貧困更加貧困,富有更加富有。這座城市需要有人站出來。“很抱歉,波斯塔大人,我不能在這裏久留了,我還有要事在身,感謝你。”她沒有和波斯塔做禮貌性的告別,因為她不想再踏進聖庭半步,更不想再見到這個滿嘴讒言的胖子。


    自從登坎三世繼位,整個城市便被那些貪欲錢財的小人掌控。登坎三世隻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根本毫無能力管理這個城市,在被迫無奈之下,將這個曾經平等的城市劃分成三個階層:皇室貴族在第一階層,商人、奴隸主以及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人在第二階層,最底層便是窮困落魄的百姓,而那些貴族、奴隸主們恨不得讓這些出身卑微的人一夜之間被瘟疫或是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帶走,以免破壞了日夜享樂的興趣。皇室貴族用最低廉的價錢雇傭百姓在城市當中建造一層層的城牆,最後形成了現在的城中城。大批的官兵駐守在每一道城牆上,看管著那些擅自越界以及不聽管教的人,隻有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隨意出入城門。這一切在伊莉娜看來隻是為了防止百姓掀旗造反,攻打毫無防備的宮殿而建造的堡壘罷了。


    伊莉娜走回旅店,正當開門,迎頭撞上兩個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二人看見伊莉娜便低著頭急匆匆的離開。伊莉娜覺得很奇怪,二人身著嶄新的衣服,頭發和臉龐卻顯得很髒亂,於是緊忙走進旅店和旅店老板打聽二人的來曆。


    那個瘦高的老板一邊擦拭著酒杯,一邊說道,“哦…?他們說與你是朋友,剛剛和屋裏的小姑娘聊了幾句,沒想到你一回來他們就離開了,難道你不記得他們麽?”旅店老板被伊莉娜的話問蒙了,疑惑的看著伊莉娜。


    “嗯,謝謝了。”伊莉娜說完便跑向樓上看了看米達拉是否安全,推開房門看見米達拉正一邊唱著童謠一邊整理的衣物,絲毫沒有發現伊莉娜就在身後的門口。這下伊莉娜放心了,但心中還是有很大的疑惑,考慮了一下決定跟蹤那兩個陌生男子,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企圖。於是下樓對正在收拾櫃台老板囑咐道,“麻煩下老板,我離開時要好好看管樓上的小女孩,不要讓任何陌生的人接近他。”


    “尊貴的女士,您就放心吧,我的酒店都是我的常客,這裏從來沒有強盜和小偷進來過,從來沒有的……。”沒等旅店老板話說完,伊莉娜便奪門而出。她順著剛剛二人離開的方向走去,因時間的把握很準,沒走多遠便看到二人正在狹小的巷弄裏急切趕路。他們穿過兩條廢棄的巷弄,路過一間冷清的鐵匠鋪,然後順著鐵匠鋪右手邊的胡同進了一座又老又舊的酒坊。這裏幾乎從沒人來過,酒坊的窗口用木板釘死,正門被砸的粉碎,裏麵漆黑一片。在酒坊的周圍堆滿了空酒桶和一些散發著酸臭味的衣物,那座城牆距離酒坊不足一百米,高大冰冷,如同一堵牢牆。


    偵查和跟蹤能力對於伊莉娜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決定不要正麵接近酒坊,以免在空曠的地方被人發現,於是打算在傍晚潛入酒坊查個究竟。但實際情況並非這麽簡單,伊莉娜忽然意識到還有人在一直監視著她,就在身後不遠的房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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