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黑衣人,還是盜穿了黑衣人的衣服躲避追殺,尊貴的女士。”那個打頭的士兵說道。


    這個士兵並非普通,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是精心打扮好的,唯獨這名士兵。當車隊靠近時,她發現身旁的同伴都對這名士兵報以尊敬的目光,似乎他有著顯貴的身份,或是非比尋常的身世。他五官端正,淺灰色的短發,臉型略長,下巴和唇邊長滿了胡茬,這讓他顯得很滄桑,但他依舊年輕,不像是久經沙場的戰士,更像是被百般寵愛的王子。


    伊童收起武器回答,“好像還不曾見過有盜賊偷過黑衣人的衣服,更沒有人追殺我們。”


    “那你們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士兵看了一眼昏迷的凱羅爾,“你的同伴受了重傷,路上遇到了山賊,還是遇到了什麽凶猛的野獸。”


    “黑衣人遇到的,就是久經沙場的戰士也會收起他的勇猛,丟掉他的武器,你想聽,有機會我會講給你,來自西澤鎮的士兵們。”伊童又掃了一眼車隊,“山賊肆虐,路途凶險,重兵護衛這輛馬車從忘角鎮而來,一路上沒有遇到危險,也算你們有著足夠的運氣。”


    “運氣從來沒有站在我們這邊,隻有身後士兵們手中拿著的武器,尊貴的黑衣人女士,你們是往東走還是往西走,如果往東走,馬車可以帶你們一段路程。”士兵說道。


    “向東,到了西澤我需要當地的巫醫治好我的朋友。”


    亞曼達和伊童將凱羅爾輕輕放在後麵的馬車上,然後坐在上麵,車隊繼續向東上路。


    由於疲倦,亞曼達依偎在凱羅爾身旁睡著了,伊童獨自坐在馬車的前麵,車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他頭頂光禿,一臉滄桑。每次揮下皮鞭都要抱怨老馬的孱弱,指責高山子民對這次任務的不作為,嘴上謾罵不斷。當然他是在說給伊童聽,騎兵們根本聽不見他的抱怨。伊童裝作茫然無知,目光始終盯著道路兩側的樹林。那個領頭的士兵拉緊韁繩,來到伊童的身邊,“兩年前我在西澤鎮見過一次黑衣人,他們都是個個強壯的戰士,不曾見過如此柔弱的美麗女子,是不是黑衣人除了你這樣的美女,還有更漂亮的。”


    “有,不過你沒有眼福。”伊童輕蔑的回答。


    “那我怎麽能看到呢。”


    伊童不假思索的說,“戰爭能讓你活多久?算一下,或許今天有些士兵相安無事,慶幸沒有出城打仗,沒準第二天破曉,某個士兵就會慘死在血泊中。”


    “這真是讓人深思的比喻。”


    伊童繼續說道,“如果算一下可能性,一個經曆過無數戰爭還能保住性命的士兵,得到了王上的佳賞,凱旋回到自己的故鄉相夫教子,也未必親眼見過黑衣人中舉世無雙的美女。”


    “這倒是比英勇殺敵,受到至高無上的榮譽,甚至能夠在亂箭中保住性命還要值了,但我不是碰到了一位世間絕無僅有的女士麽!”士兵笑著對伊童說。


    伊童聽後別過頭,不再多看一眼這個花言巧語的家夥。這個話題讓他身邊的手下提起了興趣,一個微胖的男人回憶起他在長青亭的豔遇,說起話來口無遮攔,另一個文質彬彬的高大男人敘述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稱讚他們是最美的。另一邊響起一陣歡笑,隨即一聲吆喝,粗擴的嗓音在車隊中響起,那是一首描繪處女池的歌謠,至於內容,就連伊童聽起來都覺得臉紅。她真的覺得坐上馬車是個錯誤。


    兩側的樹林高大濃密,陽光透過樹丫灑下斑駁的光影,士兵們借著馬蹄踢踏,雙手交擊出節奏,高亢的聲音婉轉循環,當一個人唱完,另一個人接著唱起來,歌謠的內容也在不停的變化。其中有一首曾聽愛沙拉唱過,那是出自帕西莫荒原一帶的歌謠,描寫生活在荒原中的遊牧人。說真的,這首歌更適合男人唱,不過愛莎拉的嗓音不論唱什麽都很好聽。


    那個士兵俯下腰,趴在馬背上對伊童說,“黑衣人之間一定沒有這樣和諧的氣氛吧,看看他們,絲毫看不出懼怕戰爭懼怕死亡的神情,他們在享受著明媚的陽光,享受著新鮮的空氣。”


    “當然有嘍。”伊童眯著眼也同樣享受著午日的陽光,“不僅如此,黑衣人始終都會想著同伴,危險來臨也會擋在同伴的前麵,士兵可就很難做到了,保命是他們首先要考慮的。”


    “這要看在什麽情況下,即使出生卑賤,如果脫掉了他們的軍服,他們就是修鞋匠、皮匠、編製工,要是穿上了軍服,生命對他們來說就無關緊要了。”士兵反駁道。


    “這些人沒有上過戰場,無法感受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時痛苦的感覺,朋友死去是什麽滋味?”伊童說。


    “戰爭?不,高山子民勇敢無畏,不要否定他們。”


    “避免戰爭才會讓人真正的快樂,不是慫恿他們出去戰鬥。”伊童說道。


    士兵似乎失去了耐性,“這可由不得我們去選擇。”


    “戰爭可不會選擇誰,而是誰選擇了戰爭。”伊童說。


    軍官笑了笑,“你的話不知讓我怎麽回答,黑衣人是不是都用這樣的說話方式?”


    “不,黑衣人一直在拯救那些無藥可救的人。”


    正當二人說著話,車隊中一個年老的士兵提起高亢渾厚的嗓音唱了起來:


    西澤高山,翻雲覆海,


    巨人步開,陰影重現,


    衝破枷鎖,撞開牢籠,


    西澤大地的子民啊,


    吹響塵封的號角吧,


    舉起鏽跡斑駁的武器,


    揮動金光閃耀的旗幟,


    用我們滿腔的熱血,


    揮灑日漸深沉的大地,


    星月山起,照亮黑暗的天際,


    雄風西起,吹過腐朽的空氣,


    曙光升起,迎接勝利的喜悅,


    呼哈,敵人的利刃被折斷!


    呼哈,敵人的利刃被折斷!


    士兵們靜靜的聽著美麗的歌謠,不一會兒,便異口同聲的高聲合唱起來。


    伊童閉著眼睛,聽著士兵們高亢激昂的歌聲,腦海中浮現出了西澤大地上馳騁的高山騎士,所向披靡的高山後裔英勇殺敵,碾過浩蕩的大軍,粉碎了無數敵人的武器,就連日月星辰都在幫助西澤人驅趕入侵的敵人。


    車隊伴隨著低沉的歌謠駛入了浩瀚無垠的平原山地,那就是西澤鎮的疆土,如果有著很好的視力,可以看到平原上奔騰的駿馬,和潔白的羊群,向東南方向眺望甚至可以窺見天邊那抹銀白色的日娜湖。一條蜿蜒的小路從西麵的北角森林探出,一直延伸至遙遠的東方,這條路就是‘聖潔錦帶’。生活在這裏的西澤人認為,一旦跨出北角森林,駛進這條橫跨天際的小路,便會受到天神的關注,危險不會降臨在這裏,殺戮更會遠離,這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確實百年來,這片土地沒有發生過戰爭,也沒有遇見山賊強盜。


    當車隊走在這條‘聖潔錦帶’上,所有人都露出愉悅的表情,他們唱著歌謠,興高采烈,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望見你清晰的眉目,


    聽見你動聽的歌聲,


    乘著月光翩翩起舞,


    星辰為你伴舞,


    清風為你奏樂,


    遠古的巨人聽見你的歌聲而蘇醒,


    沉睡的大地聽見你的歌聲而蘇醒,


    高山的兒女,西澤的孩子,


    天邊的虹霞是你的婚紗,


    日娜湖的波光是你的金箍,


    你的美麗讓我沉醉,


    你的高潔讓我敬慕,


    西澤女神,西澤女神,


    ……


    悠揚又動聽的歌聲讓伊童深深的陶醉其中,雖然沒有豎琴和笛聲伴奏和頌歌者的嗓音,但還是難以掩飾這首歌的美。伊童忍不住坐直身子再看一眼這片大地,耀眼的陽光刺痛了睡意朦朧的雙眼,她不禁微微的眯著眼,看著向後掠過的樹叢、土丘,遠方平坦的綠野以及更遙遠的鋸齒山巒。在伊童的記憶裏,聖潔錦帶是受到保護的土地,戰爭從未在這裏發生過,即使長青亭一戰,傭兵和自由騎士也不曾在這裏褻瀆聖地。


    一個士兵忽然大喊,“快看!我們到了蘭斯關隘,穿過關隘就離西澤鎮很近了。”眾人欲要加快腳步,伊童向東望去,山丘之上,一座古老廢棄的烽火台孤零零的矗立在陽光下,雪白色的石壁圍築成了一尊銀色的皇冠。烽火台已經廢棄多年,但已成了這片土地的地標,那些遊曆在大陸各個角落的旅行者或是做買賣的商人隻要經過這裏,都會登上烽火台一覽浩瀚的西澤大地,如果再說的貼切一些,避風擋雨的港灣就再好不過了。


    伊童了解這裏,甚至要比當地的西澤人還要了解。她曾聽佩希爾學士講述過,在黑暗時代,信鴉和斥候很難在城邦之間傳遞消息,於是先民築起了烽火台,利用火焰傳遞信號。烽火台的作用功不可沒,但還有多少人能知道它的故事,伊童心想,如今這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尊貴的黑衣人女士,離西澤鎮越來越近了,不久之後我們就要做個簡短的告別了。”士兵側身對伊童說道,“請允許我坐在你的身邊,再一次看看你美麗的容貌吧,或者你我同坐一匹馬也無妨。”


    伊童沒有理睬他。一個士兵接過話來,“黑衣人大人可以在西澤鎮住上一晚,等到夕陽落下,我們可以同飲一杯酒,同跳一支舞咧。”


    “你就舍得丟掉你的老婆孩子!”旁邊的士兵起哄。


    “他不會這麽做,我敢打上我的家當,他的老婆會閹了他。”士兵們又是一陣大笑。


    “閹了他算什麽,以夫人的重量和身手,不出半分鍾,他就成了一塊餡餅。”“難不成還要他背井離鄉。”士兵們七嘴八舌。


    受到嘲諷的士兵大聲斷言,“能跟我喝上一頓酒,並且還能站著尿尿,你們就知道我說的話不是虛話,怕老婆孩子我就脫下這身衣服。”


    伊童坐在馬車上悠閑的吹著涼風,絲毫不在乎他們在說些什麽。士兵又對伊童說道,“請原諒這些粗魯的打鐵匠,雖然他們說話耿直,但都心懷好意,黑衣人小姐!”


    “有心聊天的功夫,倒不如快馬加鞭趕到鎮裏,為我的朋友醫治斷臂。”此時凱羅爾還在昏迷當中,衣服上的血跡都已經凝結成了血塊。


    士兵回應伊童,“我倒想趕快到達西澤鎮,可是馬車快不了,如果黑衣人精通獸語的話,可以和它商量商量。”


    “我在好奇,馬車上到底裝著什麽。”伊童說。


    “沙粉。”


    “沙粉隻有波多丘陵的矮人族擁有,想要得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矮人也需要生活,需要做生意的啊。”


    “用武器架在脖子上叫交易?”


    “換來的沙粉不僅花費了西澤鎮大量的金錢,我們還送給了他們最珍貴的寶物”


    伊童用手輕輕撫摸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沙粉,喃喃自語,“哪怕是用珍貴的寶物去交換戰爭的代價,真是一群天真的人。”


    士兵又說,“當然,流動在黑市中的沙粉也被我們換來了,隻不過我們用盡了整整十天的時間去搜羅這些危險的小東西。”


    “它是很小,一捧可以輕取數十條人命。”伊童說。


    “痛擊敵人就需要這些不起眼兒又十分有效的手段。”


    “沒有哪個大軍能夠抵擋住這些沙粉,北方軍隊也是一樣。”伊童說道。


    “你猜對了,這裏有一半是送給他們的。”


    “噢!原來你還是有一些勇氣奔赴戰場的,我以為你隻會坐著小馬駒悠閑地唱著歌謠。”伊童笑著說。


    士兵似乎被這句話嘲諷道,收起了笑容,“你在否定我的能力嘍!我腰間的長劍斬殺了上百個敵人,也不曾留下鈍跡,這把劍可是西澤之王親自贈予我的。”


    “長劍可不一定抵過短刀的敏捷迅速,更抵不過精通武藝的戰士,長劍在戰場上隻會拉後腿,除非你的身手不凡,但我看不出什麽來。”伊童說道。


    “長劍會讓敵人止步在離我兩米開外,柔弱的女士是真不懂還是沒有見過戰爭。”士兵俯下腰看著伊童。


    伊童聽到士兵的話更是大笑了一聲,“你的送別儀式可以換做一場公平的比武,我可以跟你切磋一下。”


    “切磋?跟一位小姐切磋?”士兵冷笑道,“毫無公平可言,讓我和一個貌美柔弱的女子切磋武藝,西澤的子民會怎樣嘲笑我。”


    “那就坐著你的小馬駒回到隊伍的前麵,我可不想再聽到你的胡言亂語。”隨後輕輕的依偎著貨物閉上了眼睛,繼續享受著明媚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


    在說話的功夫,車隊已經駛離了蘭斯關隘,荒廢的烽火台在身後露出奪人的白色光輝,士兵們的心情隨著深入西澤鎮的‘聖潔錦帶’變得愈加開心,他們一路說說笑笑,唱著古老的歌謠。在運送貨物的旅途中,車隊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唯一一次讓士兵們緊張的時刻,便是碰到了伊童、凱羅爾三人,好在這不是一個埋伏,或許車隊慶幸碰到了黑衣人,更慶幸當黑衣人的故事傳遍在西澤鎮的每一個角落時,都是些惹人喜歡的事。那些肆虐的山賊也抱著同樣的想法,不去招惹任何黑衣人。


    車隊又經過了一片荒涼的巨石林,千奇百怪的巨大岩石深深的插在堅硬的圖層中,靜靜的仰望著天空之上的烈日,有的像年邁的老嫗,有的像繈褓中的嬰兒,有的像手握利劍的騎士,有的像翩翩起舞的少女,其中有一顆碩大無比的巨石立在石林當中,俯視著這片荒涼的土地,方方圓圓,不規則的棱角如同西方沙漠德曼人的雅瑪盾牌。


    這一帶,伊童曾經路過一次,那次是從黃昏古堡直走,趕往絕嶺山脈支援困在那裏的組織成員,和她一路的還有伊莉娜和弗裏達,不過那天,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一下就是一周,以至於日娜湖的水勢瘋漲,差一點伊童和伊莉娜仨人要繞個大彎。這片巨石林雖然看起來有些可怖,但這也完好的阻擋了西麵和北麵的強風,讓處在低勢的西澤鎮免遭強風侵襲。


    亞曼達從熟睡中醒來,看著這片陌生的地方,支支吾吾的對伊童說道,“伊童前輩,我們到哪了,這裏好奇怪啊。”


    “這裏是巨石林,距離西澤鎮不遠了。”伊童回應道。


    “巨石林!噢!我第一次見到用石頭做成的林子。”亞曼達東瞅瞅西看看,像個天真的孩子,“我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在喊著蘭斯關隘,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這兩天身體實在是太疲勞,不小心睡著了。”


    “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到了西澤鎮,我們就要分開了。”伊童說。


    “其實……我們可以把凱羅爾放在西澤鎮比較安全,這樣我和你一起趕往朽木鎮,互相還能有個照應,伊童前輩。”


    “住嘴,就照我說的話去做,你跟著我隻會給我拉後腿,凱羅爾的安全是你的首要任務。”伊童嚴厲的說道。


    “嗯……。”亞曼達低聲回應,便扭頭看著昏迷的凱羅爾,忽然驚訝的喊道,“伊童前輩,看!凱羅爾前輩的脖子!”伊童轉頭看著昏迷的凱羅爾,內心忽然感覺到不安,她將凱羅爾的脖領向下拽,一條黑色的血絲順著斷臂處延伸至脖子上,像一條黑色的毒蛇,傷口處更是能聞到一股腥臭味,衣服上也能看到紅色的血跡變成了黑色。


    “如果再耽擱下去,會有生命危險。”伊童說道。亞曼達更是著急萬分,“怎麽辦伊童前輩!”


    “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就到了西澤鎮,到了那裏趕快去找鎮裏的巫醫,隻有她那裏有合適的配方可以治療凱羅爾。”伊童說。


    “那你呢?”


    “我的計劃不變。”伊童安慰道,“不要著急,凱羅爾的命大著呢,穩下心來,你一定能夠救回凱羅爾。”


    一個時辰後,車隊順利到達了西澤鎮,這個城鎮依山而建,北麵的那座高山就是西澤高山。西澤高山和眾多的高山相比有些不同,是由黑色的巨石壘疊而成,直至觸碰到雲端便戛然而止。在遠處俯看山脈,像是一座被日月拋棄的黑暗地帶。但眼睛欺騙了所有人,那是一座聖山,西澤鎮的人民相信,這座西澤高山是沉睡的巨人,他們的西澤女神便居住在巨人擎起的山巔之上。人們在山腳下建起了十二座西澤聖塔,每個月的第一天,西澤之王都會帶領黎民百姓來到聖塔之上為西澤女神歌頌,祈求她能夠給城鎮帶來風調雨順、糧食豐收,驅走疾病禍亂。


    聖塔潔白無瑕,仿若珍珠點綴,塔與塔之間由一座建在半空中的白色大理石長廊相連接,八根雕繪圖案的大理石立柱支撐著拱形的白色圓頂,綠色的藤蔓纏繞其中,將長廊包裹成碧綠的通道。十二座聖塔蜿蜒而上,十一座橋梁連接聖塔,在高山的半山腰劃出一道道白色閃電。


    聖塔高四丈,十二根立柱支起圓頂塔尖,每一根立柱上都刻有西澤女神的仆人,他們麵朝四方,手捧十二件不同的祭品。有藤蔓編織的花環、盛滿星辰的花盆、定格鏡中的殘月、仰頭沉思的麋鹿、敲擊鐵砧的金錘、奏起音符的弦琴、流入盈月的大河、傷痕累累的日忙盔,以及榮耀已失的皇冠、斷弦殘弓、權杖、馬掌。螺旋階梯通向山腳下的第一座聖塔塔頂,從這裏開始通過長廊,可以抵達最高處的那座聖塔。當祈福儀式開始時,聖塔學士長與四位攜帶貢品的學士會經過第一座聖塔,然後走過十一座橋梁和十一座聖塔,直到攀上凜冽寒風呼嘯的最高處,進入第十二座聖塔中的英靈殿。此時從山腳下抬頭仰望,隻能瞥見昏暗的西澤高山之中那顆璀璨珍珠。


    聖塔屬於西澤高山,國王的金殿便坐落於高山南端的一處丘陵之上。西澤疆土便攤在金殿四野,一群群的房屋分散開來矗立在開闊的平原上,從瀧水河分支出的沃野河縱橫交錯的穿過西澤鎮,並繞過西澤高山從東端轉向北方的主流。農舍和田地也隨著沃野河的流向而逐漸向外擴散,最終將金殿包圍。


    當聖潔錦帶進入西澤鎮時,它會在布滿田地、農場的阡陌土埂中繞上幾圈,方才抵達鎮守城市的軍營。倘若踏過田地亦是農場尋求近路,隻會莫名其妙的闖進沃野河縱橫交錯的死灘中。“這所有的布局就像織就在大地上的網,西澤女神賜予這片土地特殊的構造,堪比海馬鎮易守難攻的城池和巨人橋的高牆。”當車隊抵達西澤鎮時,伊西多對睡眼惺忪的伊童說道。


    馬車緩緩的駛進西澤鎮的西麵軍營,十幾名身穿棕色皮革護甲、寬鬆布織長褲的士兵一路小跑著跟在馬車的身後,從大老遠的另一處營地騎來十幾人組成的騎兵團,看他們洋溢的表情可以證明這一整車的沙粉的珍貴堪比黃金。軍帳內的士兵聽到有人在外麵高呼王子的回歸,紛紛掀起厚重的門簾探頭觀望,發覺此話不假便不顧軍裝不正的跑了出來。安靜的軍營瞬間炸開了鍋,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眾人將馬車圍的水泄不通。“大人”“王子”“吾王”什麽叫法都有,但唯一可以說明的是,車隊領頭的士兵就是他們的王子,西澤之王霍爾海勒的兒子,西澤王位的合法繼承人,高山子民的年輕領袖,伊西多王子。


    亞曼達滿臉疑慮,他拽了拽伊童的衣袖,“前輩你看,那個車隊的領頭竟然是西澤王子,我有沒有做過什麽得罪過他的事情。”


    “哼!你真是沒出息,一個普通的王子能讓你丟了黑衣人的尊嚴!做好你的事就足夠了,其它沒用的話我不想聽到!”伊童氣氛的對亞曼達說道。這時軍官走到伊童身邊,“黑衣人女士,我尊貴的女士,這一路我多有冒犯,希望您原諒。”


    “噢,這我可擔當不起,我一個小小的黑衣人怎麽可能讓西澤的王子說著原諒的話呢。”伊童一邊整理著凱羅爾的傷口一邊對王子說道。


    伊西多王子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


    “霍爾海勒王的兒子,西澤鎮的伊西多,我隻是無名之輩,王子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旁人前來匯報,“王子殿下,王上在廳內召見您。”


    “去找來士兵將那邊斷臂的黑衣人送到黑房的巫醫那裏,不惜一切辦法把他治好。”伊西多說。


    “殿下放心,這就交給我吧。”士兵回應。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西方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奇幻的彩霞。伊童站在餘暉下,看著那道美麗動人的景象,自語道,“這是勝利的寓意還是鮮血染成的。”


    “這隻是美麗的晚霞而已,說明明天還會是個不錯的天氣!”伊西多走來對伊童說,“這個景色在西澤鎮時常看到,人們會觀察這些細微而又充滿未知的天空,來判斷接下來是否適合耕種、出行。”


    “觀察天象和占星卜卦有什麽區別麽?我可不相信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伊童回應。


    伊西多笑了笑,“當然,有時候也不會靈驗的,這會成為人們議論的話題,或是兩個醉漢賭上兩杯酒,兩個百姓賭上兩隻羊罷了。”


    “無聊至極!”伊童說道,“西澤王子不去管理百姓,怎麽有閑暇時間來到我這裏閑聊!”


    “嗯……,我是想要和你說聲道別的,你即將趕去朽木鎮,而我會去尤林堡,兩人相隔一方,或許我就再也見不到世間最美麗的容貌了,所以再來看一看你。”伊西多說道。


    伊童似乎感到有些害羞,“最好再也看不到你,也許我心裏會開心一些。”說著話便開始整理馬匹,她將一些食糧和水放在馬背上,又弄著馬鞍。


    “這是一匹好馬,它叫迭戈,它曾經的主人在三個月前犧牲了,直到現在又遇到了你,看來它又找到新的主人了。”伊西多撫摸著迭戈,背部的肌肉凹凸有致,銀色的鬢毛在晚霞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芒。迭戈點了點頭,似乎聽懂了伊西多的話。


    伊西多笑著對伊童說道,“我會活著回來,當我回來時,我會迎娶尤林堡的公主。”


    伊童停下了動作,猶豫了幾秒又繼續整理著馬匹,“就算迎娶了你們的西澤女神也跟我無關吧。”


    “這隻是兩個城堡之間能結下盟約的必要條件罷了,不過我沒有什麽想法,也許我不會同意,嗯……,我不會同意的。”伊西多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怎麽才能見到你?是遠赴黃昏碉堡找你麽?還是隨著你的路線趕去朽木鎮?”


    “你去了朽木鎮會死在那裏,如果想保住性命就乖乖的留在這,哪裏都不要去。”伊童背著身對伊西多說。


    “嗯,哪怕那一天我死在朽木鎮,臨死之前還可以再看一眼你,也在所不惜。”伊西多說。


    伊童偷偷的笑了一聲,又擺起嚴肅的表情“那是你太愚蠢,太沒有本事,如果你有本事,就拿著你那把斬殺了幾百個敵人的寶劍去擊退敵人。”


    “如果能夠讓美麗的黑衣人女士原諒我,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噢,嗬嗬嗬!那好啊,到了那天我會原諒你的。”伊童說著一躍上馬,“想要再看到我,就好好活著,我可不想被一個垂死之人看最後一眼。”


    “美麗的黑衣人小姐!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到時候你可不要到處躲著我!”


    伊童笑了一下,便騎著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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