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萬載三人站在府門外半個多時辰了,還不見有人出來召見,甚至連杯茶也給,而他們卻不以為杵,反而興致很高,兩個老的站的累了居然席地而坐侃侃而談。江鈺卻是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們到哪裏主人不是遠接近迎的,何曾受過這種醃臢氣。


    “江宗傑,江宗傑……”江鈺知道弟弟在衛王府中當差,別人裝不認識也就罷了,他這麽長時間還不出來迎接,那可就說不過去了,衝著府裏大聲喊道。


    “你不要在府門外大聲喧嘩,江宗傑他也不聾,自然聽得見。”站在門口的倪亮不幹了,皺著眉言道。


    “你……”


    “五哥兒,你怎麽來了?”果然如倪亮所說,江宗傑耳朵靈得很,不等江鈺罵出口,其便跑了出來,驚異地問道。


    “父帥已經來了多時,你為何不出來拜見?”江鈺有些氣惱地說道。


    “見過父帥,見過應大人。”江宗傑聽了左右一看,才發現坐在台階上的兩個老頭兒,顧不得解釋趕緊見禮。


    “少公子不要如此稱呼,我已是致仕賦閑之人,當不起這兩個字了。我占公子個便宜,以後就以先生稱呼吧!”布衣老者拱拱手回禮道。


    “罷了,就依他吧。”江萬載見兒子還有些遲疑,擺擺手讓他遵從就是,可轉臉又問道,“府中義勇整日操練,怎麽你卻在府中享清閑?”


    “父帥,兒子……兒子想回去,如今這府中上下皆由義勇警衛,我在這裏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每日除了吃喝就在屋中閑坐。”江宗傑猶豫了下說道。


    “哦,殿下對你們如此,你是不是有冒犯之處?”江萬載愣了下厲聲問道。


    “父帥,兒子哪裏敢,一直是謹遵將令,盡心盡力,但殿下對我們似是很不信任。”江宗傑輕聲說道。


    “宗傑,先讓父帥和先生進府吧,久坐這裏成何體統。”江鈺插嘴道,想想也是當朝的掌權人卻在王府的門口坐著,知道的是其大人有大量,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賭氣呢!


    “五哥兒,這……這是在有些為難,我實在是不敢。”江宗傑苦著臉說道。


    “你……你堂堂的禦前帶械侍衛,難道連帶個人進門的權力都沒有嗎,你的膽子都讓狗吃了……”江鈺更是吃驚,不禁質問道。


    “五哥兒你有所不知,府中規矩甚嚴,在營中隨地便溺都會受到重責,而這兩日殿下有令,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府,你看殿下的貼身親衛都來守門了。”江宗傑急忙讓江鈺噤聲,偷眼看看倪亮解釋道。


    “殿下不簡單啊,小小年紀居然能讓府中上下令行禁止,可他封鎖府門是不是另有隱情啊?”布衣老者與江萬載互視片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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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做了虧心事,這幾日各軍都有人逃入衛王府,有人說是衛王府派人教唆慫恿所致,顯然他是怕上門質問討要,索性閉門不見了,怕是將我們也當做要人的了。”江鈺卻不以為然,撇撇嘴說道。


    “宗傑,可有此事?”江萬載皺皺眉問道,自廣州失守的消息傳回後,逃兵確實不斷增多,而收留逃軍也是項大罪。


    “父帥,近日府中卻有很多生人前來投靠,可以我看並沒有什麽精兵猛將,而多是些軍中雜役及搜羅來的不知來路的人,其中一個有些名氣,是個醫士,都安排在西院居住,兒子實在是看不懂。不過府中確實有事,我也幾日未見殿下了,隻是不知再做什麽。”江宗傑回稟道。


    “殿帥,看來我們還是要等下去了。”布衣老者笑道。


    “嗬嗬,確實越來越有意思了。”江萬載摸摸胡子也笑道。


    “父帥,咱們還是走吧,衛王對一群來路不明之人都待如上賓,卻讓當朝重臣坐於階上,真是豈有此理。”江鈺聽了卻憤憤不平地道,“再看這些軍兵不過是些殘兵敗將領著些鄉間土夫,身上服色各異片甲皆無,手中沒有寸鐵,隻用些竹矛、棍棒和土弓充數,恐怕遇敵便會一哄而散了,而其卻寧讓他們保護,卻將父帥派來的禁軍置於一旁。”


    “哼,正是你口中的這些鄉間土夫在泉州之變中護衛衛王突圍,手中拿的正是竹矛、土弓連番血戰損失慘重而不退、不棄,餘者皆是百戰餘生的勇士,比之那些遇敵即潰的官軍強之百倍。其後衛王殿下失落海上,也正是這些殘軍護送輾轉尋到此處的,可那時你、我擔任護衛皇室之責,又在哪裏?你不自省,反而強詞奪理,真是枉我教導你多年。”江萬載聽了麵色一沉道。


    “父帥息怒,兒子知錯了,隻是憤於其無禮才妄言了。”江鈺見父親生氣了,急忙請罪。


    “此言更錯,衛王雖然年幼,但也是當朝皇弟,大宋的親王。我們臣子即便位高權重可也不能忘記君臣之禮,上下之別,今日隻是讓你在府外稍等片刻便心生怨氣豈是為臣之道,你還是回鄉去吧,免得他日做出不忠之事,汙了我江家忠義之名。”江萬載聽了更加氣憤,厲聲斥責道。


    “父帥息怒,兒子知錯了,千萬不要讓我回鄉,如今二哥兒戰死,眾兄弟也都四散隱居,父帥身邊怎麽能沒人。”江鈺一看老爹真生氣了,且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趕緊翻身跪倒請罪。


    “父帥,三哥兒心直口快,絕無不忠之心,就饒了他吧!”江宗傑也跟著跪下求情。


    “殿帥,他也是無心之過,又何必動氣,江家滿門忠烈國人誰不知曉,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就讓他留下吧!”布衣老者也在一邊勸道。


    “正是如此,才不能留著不肖之子在此,否則哪天做出不忠不孝之事,豈不愧對江家滿門百十口為國殉難的忠魂。”江萬載含淚道。


    “殿帥,勿要過分苛責,江家對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鑒,世人有目共睹,不要因一語之誤而傷了孩子的心。”布衣老者又勸解道。


    “哼,你們兩個不要跪在這裏礙眼。”江萬載冷哼聲說道,兩人急忙起身站在一邊,“還不謝過先生。”哥兒倆對視一眼明白這是過關了,又趕緊施禮謝過布衣老者。


    “殿帥,剛才江鈺其實說的不錯,這些義勇無盔無甲,又缺少兵器,即便訓練有素也難敵馬急刀快的韃子。”布衣老者憂心道。


    “嗬嗬,夢辰可曾聽說衛王府與張樞密近日做成了一筆買賣嗎?”江萬載笑笑道。


    “未曾耳聞,衛王和張樞密還合夥經商?”布衣老者詫異地道。


    “夢辰你想多了,是兩府之間做了件生意。”江萬載看其臉色不對,又解釋道,“衛王府以糧食為資從張樞密手中換取了一批軍械,詳情卻不知,隻是聽說生意達成後張樞密臉色不大好,將糧草官打了三十鞭子。”


    “如此說來,這筆買賣樞密府吃了大虧了,張樞密是朝廷宰執卻被一個垂髫之年的孩子給賺了,心中肯定是窩火的緊,不過他不通過朝廷私自倒賣軍資卻是為官大忌。而一個孩子做事能麵麵俱到,從虎嘴中摳出肉來也不簡單。”布衣老者歎道,而心中卻更加期待著想見見這個小王爺。


    “是啊,我也十分好奇,衛王在泉州之變前並無奇特之處,可自與大隊離散回歸後,卻仿佛心智大開隻用了旬月便開創出了如此大的局麵,著實讓人不解。而我也問過曾與其相處多時的聲伯,可他言語含糊不肯明示,隻說衛王天賦秉異,確有過人之能。我曾暗中派人查訪與其同船之人,隻說殿下能通鬼神,預知風雨,不僅賜藥治好了船上諸人的疫病,途中還曾設計盡毀敵軍水師一支船隊,使眾人臣服效忠。”江萬載盡自己所知言道。


    “嗯,聲伯含糊其辭恐是有所顧忌,而眾軍所言怕是有人造勢,借神鬼之談蠱惑人心,並不足信,可若是說一個孩子能有如此能力在下也尚有疑慮。”布衣老者言道。


    “是啊,一個孩子能讓當朝宰執為他遮掩,讓眾軍誓死跟隨,確是讓人難以置信。我也曾疑殿下幕後有人指點,但令宗傑暗中查訪後,並沒有發現府中有可疑之人。朝會上殿下所言的‘社稷之本,廟堂之責。國不知有民,民又焉知有國。’之語,卻像是有感而發,而大殿上也隻有聲伯與其相熟,對其雖多有維護,卻並不見兩人有何私語。”江萬載說道。


    “殿帥心中其實早有定論,但疑慮依然難除,此行是想一探究竟。”布衣老者道。


    “正是,吾受太皇太後所托保護大宋皇室遺脈,如有人幕後操縱殿下,做出不利於陛下的事情來,我是百死莫恕啊!”江萬載歎道,布衣老者也點頭稱是,此時正是亂世人人都想稱王,而殿下正是最好的墊腳石。


    “江大人,真是失禮了,老夫向你賠罪了!”正當兩人私語時,府中一人急匆匆走出,人還未進道便緊著道歉。


    “怎敢、怎敢,俞國丈多禮了!”江萬載趕緊起身相迎,相互施禮。


    “這位是……是曆蹟四朝的應大人吧?”俞如圭又看向江萬載身側的布衣老者,審視良久突然驚道。


    “國公我們多時不見了,正是老夫!”布衣老者拱手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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