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報後,倪亮果斷命令暫停渡河,並命騎兵旅先遣團向來敵方向派出警戒,查明敵情。大軍在白水東岸列陣,向北遣斥候與對岸騎兵夾河向北搜索,以防敵軍在河上布置有伏兵,會趁渡河之機發起偷襲。一聲令下之後,各部迅速行動,偵騎四出,在河灘上以戰車結弧形陣備戰。行駕置於陣中,親衛團和輜重團構製二道防線。


    趙昺此時也已經下車,他有些奇怪,按照荊襄方麵的戰報,此時宋軍已經完成了對襄陽外圍的清理,將敵困於城中。而襄陽三麵環水,一麵環山。陸路通道主要有兩條,向西經萬山,通往十堰、漢中;向南經峴山,通往荊州。他們行走的隨棗大路是在襄陽北岸的樊城擦邊而過,按說敵軍不會出現在這裏。


    “陛下,末將等以為發現的敵軍應該是樊城方麵派出!”此時已有人在車下搭起涼棚,這樣既可以遮陽,又能防止流矢落下,自有人員擺上了桌案,徐無難在桌上鋪開地圖,指點著言道。


    “你們為何如此篤定?”趙昺低頭看著地圖,頭也沒抬地問道。


    “陛下,襄陽位於唐河白河交匯之處,然後交匯之流又注入漢江。而襄陽則位於三江交匯之上,襄陽城,則背靠峴山,虎頭山,等諸多小山脈,此地勢下使襄陽成為個易守難攻之地,成就固若金湯之名。周邊山嶺又將襄陽城外的空地分割成了兩塊相對狹小、封閉,彼此隔離的空間,但是也使得從陸路進出襄陽的道路狹窄,隻有西、南兩條道路入城。我軍自南而來,應該早已封閉了這兩條陸上通道,因此末將判定敵軍是來自樊城。”徐無難解釋道。


    “太過囉嗦,朕看得懂地圖!”趙昺皺皺眉沉聲道。而心中對此已經認同,對其經過幾天的觀察還是滿意的。


    徐無難受命組建軍務室後次日便拿出了方案,就是先行整合禦前辦各室涉及軍事的業務和人員先行析出,然後再以此為基幹分領相應事務,不足人員就近從禦前護軍司就近抽調補入。如此即可能迅速搭起架子,仍使用熟悉業務的舊人則不會讓工作停滯。


    直接從禦前護軍司抽調相關人員,則可以跳過繁瑣的審查,因為護軍是陛下親軍,人員皆是經過層層選拔才得以進入,且他們皆具有實戰經驗,可彌補原禦前辦人員的不足。這個方案在趙昺看來雖有取巧之嫌,卻是最為務實的做法,這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搭起班子。


    當然這可能不及千挑萬選那麽精幹,但組建起的軍務室足以應對當前的局麵,可見徐無難是有應變之才的。而麵對剛剛發生的突發事件,軍務室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依據不多的情報作出分析,並提出自己的見解,說明已經初步具有‘實戰’能力。


    “陛下聽匯報,不喜繁雜冗長,隻需簡單扼要說明情況即可!”陳識時在旁提醒道。當下莊公從離職,由其總領禦前辦事務,對於新晉下屬當仁不讓的有提點和教導之責。


    “是,末將謹記!”徐無難向皇帝和陳識時先後施禮道。但是心中卻有些撲騰,自己這是頭一次提出建議,而陛下看著臉色不虞,讓他不免忐忑。


    “不過荊襄戰報稟告早已占據樊城,你說敵軍是來自樊城豈不相左?”趙昺反問道。


    “陛下,末將以為是樊城失守,荊湖方麵來不及稟告。或是我軍主動退出樊城,為敵軍重新占據。”徐無難回稟道。


    “你的猜測可是大膽,但你以為哪種情況更有可能?”趙昺坐下笑笑問道。


    “嗯……末將以為主動退出的可能性最大!”徐無難自然清楚,若是無故丟失要地,且隱瞞不報,軍中乃是大罪,他想想還是如實稟告道。


    “何以見得?”趙昺又問道。


    “末將曾看過《樊城誌》,其中記載樊城曆朝水患頻繁,水深達數丈,常常淹沒城池。且襄陽內一直流傳一句話:鐵打的襄陽,紙糊的樊城。意指襄陽因其地理地勢的原因,任是它鐵打風吹去,多年依舊如故;而樊城脆弱得跟紙糊的一樣,一旦洪水來臨,登時麵目全非,整個城池都可能被大水覆蓋。”徐無難回答道,“當下正是雨水頻繁之時,極易引發汛情,想是我軍主帥擔心遭敵水攻,從而主動退出樊城,以免重蹈三國時關聖水淹七軍之轍!”


    “陛下,許主事所言正是。”陳識時接話道,“樊城位於漢水的北岸,與襄陽夾江而立。漢水在從兩城之間穿城而過大約十裏後,遂調頭南下。另在樊城的界上,還有大大小小數條河流,這些河流在由北向南流中匯聚一處,並最終形成為兩條主要的河流,且分別於漢水之調頭南下處,一上一下間隔數裏相繼注入漢水。”


    “而在樊城西、北兩麵的陸上,則是縱橫各達數十裏的崗地。這些崗地高可達十數丈、低的也有數丈,長者延綿數十裏、短者亦有數裏之長。兩崗間距數十丈至數裏之遙,使得樊城兩麵臨水、兩麵靠崗的地理態勢。此外與漢水對岸的襄陽相比,樊城所處的地勢相對比較低平。”


    “因此每逢水訊到來,漢水下衝,城外兩條河則往上頂,每每造成河水下泄不及,繼而在樊城一帶形成泛濫之勢。且暴溢而出的河水繞城而泄衝刷城牆,而夯土壘砌而成的城牆不怕幹旱、但卻極怕水患,尤其是害怕洪水的長期浸泡與衝刷。樊城的城牆雖然修建得甚是高大,但每當河水暴溢而出後,在洪水的長期浸泡及旋流的強烈衝刷下,常常便會發生坍塌,殃及城中軍民。”


    “陳主理正解。當年關聖人在荊襄長期駐守,必然熟知當地地理和氣象。征討樊城正時逢大連陰雨連續十餘日,漢水暴漲溢岸,沿漢江故道河床低窪地帶分三路湧向罾口川、鏖戰崗、餘家崗到團山鋪一帶;再加上沁水、白水、淳水及西北的普沱溝、黃龍溝、黑龍溝等地的山洪暴發之水,使罾口川、鏖戰崗、餘家崗、團山鋪等區域內的水平地五六丈深,使得屯駐樊城的於禁等七軍皆被大水淹沒,全軍覆沒。”徐無難又補充道。


    “你們這是在為他們開脫嗎?樊城一失,則襄陽北方洞開,城中之敵可自此獲得增援,必會給我軍攻城造成極大困難和不確定性,喪失大好的機會。”趙昺看向兩人肅然道。


    “屬下不敢,隻是就是而言!”兩人趕緊施禮道。


    “不過末將以為江帥不會不明白退出樊城的後果,必會采取措施防敵增援的。”徐無難又道。


    “哦,有何補救之策?”趙昺有些好奇地問道。


    “陛下,增援襄陽來敵不外乎是南陽和均州兩個方向,而我軍隻要占據鄧城和穀城兩地便可斷敵增援之路。尤其是穀城,此地地處襄陽西部,漢江中遊西岸,武當山脈東南麓。南依荊山,西偎武當,東臨漢水,南北二河夾縣城東流匯入漢江,又控入漢水千年古渡。且此地盛產稻米,向來是荊襄軍糧供應之地,隻要占據此地,便可控製水陸交通,斷絕援襄通路。”徐無難指著地圖上的兩地言道。


    “嗯,但願如此,可樊城一失,我們前往襄陽之路已然斷絕,也隻能打過去了!”趙昺哼了一聲,未置可否言它道。


    “大概也隻能打過去了,周邊小路車駕難以通行,若行大路則要退回隨州,再繞行數百裏,經郢州入襄陽了。”徐無難聽了苦笑著點點頭,顯然一時間也無良策,轉而又言道,“末將以為敵軍定也知樊城水患之苦,不會屯駐重兵,以防我軍淹城,我們大隊人馬過城,其恐不敢出城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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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行軍作戰可以大膽設想,卻不能大膽猜測,而是要小心求證,否則必敗的片甲無存!”趙昺聽罷幹笑了幾聲,正色道。


    “末將狂妄了,必謹記陛下教誨,用不敢忘!”徐無難聽罷頓覺羞愧不已,漲紅了臉道。


    “你要明白,你主管的雖然隻是個十幾個人的軍務處,卻是關係到軍中數十萬將士的性命。也許一個不慎,就會造成朕決策上的失誤,前方那就是成千上萬軍兵的死傷,因此行事說話要慎之又慎,絕不可妄言。”趙昺再叮囑了兩句道。


    “陛下之言,末將謹記在心!”徐無難此時已經是汗流滿麵,再次敬禮保證道。


    “嗯,我軍受阻,你可有預案?”趙昺壓手讓其放下,然後又問道。


    “這……末將這幾日忙於籌建軍務室,疏忽了!”徐無難羞愧難當,自己作為軍務主事,規劃行軍路線,布置沿途警戒,而現下卻兩手空空,靠猜測來做事,真是該死。


    “去查查三十郎留下的文檔,也許會有收獲。”趙昺輕歎口氣道。


    “陛下,我們行軍路線業已通報給了荊襄方麵,可接應的我軍未至,而是敵軍先來,其中是不是有問題?”見周邊已經沒有旁人,陳識時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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