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


    不止藥老沒想到韓珊珊會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就連旁觀的陸淵一樣沒想到。


    畢竟,如果說藥老沒戴麵具,被韓珊珊看見正臉了,韓珊珊多少還有一些可能認出藥老,如果說藥老恢複少年時期的形象,就算戴著麵具,被韓珊珊根據背影認出來,也是有可能的,但現在的情況是,藥老不僅戴著麵具,就連身體都是重塑過的,包括剛剛說話的嗓音,甚至是語氣,全都是刻意偽裝過的,可以陰暗的猜測韓珊珊是在賭,賭麵前這個未知的白衣強者是藥老,但不得不承認韓珊珊賭對了,而且,絕大多數賭局背後都有底氣。


    或者說,要是韓珊珊沒發現什麽。


    她是不可能誕生出這種想法的。


    從一到一萬。


    可以增長的很快。


    但從零到一。


    則是開天辟地般的進步。


    因此,韓珊珊能誕生出來這個想法,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了,至於這個想法和它最終被公開的猜測,勝算多少,和前者對比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後者隻是難。


    而前者是奇跡。


    不過,藥老的片刻停頓,也側麵暴露了他的身份。


    因此,不等藥老開口。


    韓珊珊的下一句話,就直接讓他的喉頭哽咽住了。


    “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


    “你還和以前一樣。”


    “被叫破身份後不要保持沉默,也不要大力反駁。”


    “而是要表現出困惑的情緒。”


    “最好是反問。”


    “比如說:你是在叫我嗎?”


    “亦或是說,用思慮的語氣緩緩念出對應的名字。”


    “真的是沒救了啊你!”


    “傻傻的……”


    韓珊珊不見外的坐到了地上,順便,把懷裏昏迷的少年藥塵擺正了一下,看著依然保持沉默的藥老,笑道:“還是說,你現在不想和我相認,亦或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跟我相認?”


    藥老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他抬起了頭,看向天穹。


    陸淵知道。


    這是藥老在問他行不行。


    畢竟,來的時候說的很清楚。


    一些有可能幹涉曆史的舉動不要做。


    不過,在這由骨靈冷火創造的空間裏說說話,這一點還是不犯忌諱的,更何況,藥老好歹也是他煉藥一道上的老師,雖然距離師父還是差了一些,但再怎麽說,他也確實應該下去拜見一下這位師母,確保這位師母知道前進後果,畢竟,接下來還有一些布置需要配合。


    因此,陸淵也就沒遮掩身形。


    閃身墜入此處空間。


    當然。


    隻是一縷分魂。


    因為他的主體正作為錨點。


    確保他和藥老不會迷失在時光長河中。


    說的更難聽一點。


    陸淵的主體就像是一枚釘子。


    上麵拴著一根繩。


    如今,陸淵和藥老綁上了這根繩子,一前一後的出發了,而在藥老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後,如果藥老出現了什麽意外,跟著過來的陸淵就可以抓住繩子,把藥老強行拖上來後,順著來時留下的繩子,走回去,就算看不見路也沒關係,隻要繩子不斷,兩人就能安全回歸。


    但如果陸淵本體下來了。


    這根繩子斷不斷就說不準了。


    也許會。


    也許不會。


    但陸淵不想去賭這個概率。


    所以,陸淵能派下來的隻有一縷分魂。


    也可以說是一個念頭。


    因此,在降臨之後。


    分魂狀態下的陸淵也就拱手一禮。


    當然。


    是對韓珊珊的。


    因為藥老不喜歡這些繁瑣的禮節。


    雖然不清楚韓珊珊喜不喜歡。


    但起碼禮多人不怪。


    同時,直言道:“好吧,老師,如果您願意多費些手腳的話,畢竟,這需要封印記憶,也是暫時性的抹除您在這個時空的一切痕跡,起碼不能有目擊者,至於後續的解封倒是沒什麽說法,主要是這個配合,可能確實有點難。”


    歸根結底。


    靈魂和記憶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明。


    想要抹除一個人的記憶也好。


    想要封印一個人的記憶也罷。


    都需要擁有對方靈魂的修改權限。


    到了這一步。


    又有幾人能忍得住不順便修改其靈魂的其他記憶?


    這是一種比變成傀儡還可怕的手段。


    因為變成傀儡隻是肉體受到了操控。


    而一但開放靈魂權限。


    整個人都不知道會被扭曲到什麽地步。


    就算是魂殿在原著裏抓捕藥老,都沒想過給藥老動用這種手段,不僅僅因為他們做不到,還因為這是一種任何人都會本能的拒絕的手段。


    說的更直白一點。


    你可以在我的靈魂上設下禁製。


    隻需心念一動。


    就可以泯滅我的靈魂。


    但我不可能對你開放權限。


    因此,別說藥老跟韓珊珊不是道侶,也不是夫妻,就算他們是夫妻,也未必百分百信任對方。


    所以,理論上說。


    不相認,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鑒於韓珊珊已經猜到了藥老的身份,藥老也確實動了相認的念頭,陸淵不是不近人情,事實上,隻要回去的這條道路沒斷,他跟藥老就沒風險,最多也就是白跑一趟,大不了下次再來,總能找到一個正確的解決方案。


    想相認,也就自便了。


    充其量是增加些許失敗概率。


    所以,在跟藥老解釋完之後,陸淵又順便跟韓珊珊打了個招呼:“師娘你好,我叫陸淵,是老師的弟子之一,從未來降臨到這裏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更改注定的曆史,也是即將發生的悲劇,其中的某些布置可能需要您的配合,對於這方麵,老師接下來會和您詳說,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了,先維護退路了……”


    陸淵可以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過,他給韓珊珊留下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韓珊珊是個聰明人,很多話不用說的太清楚,韓珊珊就能聽懂,再結合現實情況。


    真相是什麽。


    不能說一目了然。


    起碼也是並不難猜的。


    因此,韓珊珊也很有禮貌的對陸淵行了個禮,雖然陸淵的分魂已經回撤,韓珊珊相當於對空氣行了個禮,不過,韓珊珊也沒有在意這些細節,而是在行完禮後,看向了一旁戴著麵具的藥老,無奈歎氣:“你就真打算戴著麵具跟我說話,還是說你不願意承認你的身份?”


    “沒有……”


    藥老罕見的詞窮了一下。


    隨後,稍顯遲鈍的將麵具摘了下來。


    之前還以為能瞞過韓珊珊。


    所以戴上了。


    現在看,怕是瞞了個寂寞。


    不過,對於這件事,不止陸淵充滿了好奇,藥老也一樣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剛剛隻是在想,你是怎麽認出我的,明明我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容貌也好,實力也罷,包括身形和聲音,氣質變沒變我不清楚,但跟這個時期的我相比,一定是更成熟了,也更複雜了,可以說,唯一沒變的就是發色,從頭到尾我都是一頭白發,但這似乎不能成為你認出我的理由,畢竟,年紀大的人都有白發,鬥氣大陸上,先天白發的人也並不少見就是了,甚至說,還有一些功法是能被動改變發色的……”


    藥老說的是事實。


    最顯著的例子就是洛璃。


    洛璃的發色是後天改變的。


    準確的說。


    是在她接受洛神傳承後。


    這也是大主宰劇情中後期,洛璃恢複黑發的原因。


    三千青絲隨風蕩。


    黑毛白毛都很颯。


    總而言之,藥老的發色雖然罕見,但一個是短發,一個是長發,外加鬥氣大陸上不算少見的奇葩,甚至有粉毛的,這確實不能成為理由。


    但韓珊珊下一句誠實的回答。


    則直插藥老的心窩。


    “非要說的話,可能是直覺吧?”


    “你剛剛好像看了我一眼。”


    “或許你不是故意的。”


    “但我確確實實看到了你的眼睛。”


    “直覺告訴我,這雙眼睛我見過,雖然滄桑了很多,但應該就是你的,就像我有一塊寶石,被我戴在身上,有所磨損,就算有一天它不慎丟失了,再看見它,依然能從它上麵的那些磨損痕跡中判斷出這就是我丟的那塊寶石。”


    “所以,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出現了。”


    “不過,一開始也隻是猜測。”


    “主要是聯想到眼下的情景。”


    “之前那叫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人幫我,我甚至考慮過跟你召喚出來的那個靈魂體做交易,而就在這時,你突然間降臨了。”


    “所以,我斷定是你。”


    “這份理由還說得過去吧?”


    說到這裏,韓珊珊微微歎氣,指了指藥老手裏的麵具,提醒道:“而且,讓我相信自己推斷的原因正是你手裏的這張麵具,戴麵具意味著你認識我,而且,你也知道,我肯定認識你,而在我認識的所有人中,隻有你一個白頭發的人,或許這份推斷在你看來還是有點草率,但當幾個有可能是巧合的事件接連發生後,我幾乎可以斷言,這就不是什麽巧合!”


    “你還是這般細心。”


    藥老苦笑。


    按理說,多了數百年的生活經驗。


    當然。


    更準確的說,也就是上百年。


    因為他中間還死過一次。


    雖然說韓楓的背刺給他帶來了人生中最寶貴的經驗,他也付出了人生當中最昂貴的一筆學費,但不可否認的點在於,在苟延殘喘的這些年裏,他的意識一直是處於渾渾噩噩的階段。


    作為他從小帶到大的徒弟。


    韓楓相當了解他的底細。


    因此,背刺的那一刀,不僅僅是穿過了他的心髒,上麵的毒素也不僅僅是封禁他的鬥氣和腐蝕他的肉體,還涉及到了創傷靈魂的方麵,他能逃出生天,已經是消耗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狀態,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沉睡下去。


    直到蕭炎凝聚鬥之氣旋。


    那種波動才驚醒了他。


    所以在這中間的數百年裏。


    他跟睡了一覺沒什麽區別。


    但再怎麽說,他也比此刻的韓珊珊多活了上百年。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韓珊珊太熟悉自己的原因,還是他經驗太少,以至於被韓珊珊認出來。


    當然。


    是什麽都無所謂了。


    “你活著,才是最好的……”


    良久。


    藥老如此說道。


    長長的歎息中,夾雜著滿滿的疲憊。


    或許沒有“複活吧,我的愛人”那般的慷慨激昂。


    畢竟,一路走來。


    之前一直往前走,還不覺得怎樣。


    如今驀然一回頭,才發現這一路的諸多艱辛坎坷。


    說很累。


    有邀功的嫌疑。


    而且,藥老也從來不喜歡邀功。


    更不喜歡對自己喜歡的人邀功。


    因為這隻會給對方壓力。


    讓對方意識到他吃了多少苦。


    從而本能的產生的愧疚。


    而以上這些,都是他不需要的,他需要的僅僅是韓珊珊活著,如果可以,開開心心的更好了。


    為了這一點。


    他吃點苦又算什麽?


    更何況,苦和甜,要看怎麽定義!


    如果生活中全部是甜。


    回憶起來,就是千篇一律。


    但如果生活中夾雜著一點苦。


    起碼再遇到坎坷時,心裏有底氣。


    換句話說,當年,那麽難的局勢都被我硬生生扛過來了,如今,大不了再現當年的頑強就是。


    霜刃久未拭,但,仍能飲血。


    反之。


    如果生活中隻有一點甜。


    同樣可以給人以無盡的動力。


    畢竟,這麽多的苦難都沒擊倒我,而我也確確實實用努力抓住了希望,人生不過是起起伏伏,也許挺過這一關,我就能抓住新的希望,就算抓不住,我也不能在我輝煌的戰績本上,寫上一筆失敗的戰績,而以往被我攻克的那些難關,也一樣不希望我倒在這個小小的難關麵前,不然,它們也會跟著降低含金量。


    所以,對於藥老來講。


    他現在反而是釋然的。


    是那種大仇得報後的舒心。


    當然。


    還有空曠。


    因為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而這一點,韓珊珊也看出來了。


    所以,韓珊珊抬起手。


    就像幾百年前的此刻一樣。


    輕輕捧住了藥老的臉。


    隨後,捏了捏,罕見的溫柔道:“一路走來累壞了吧,不過,也確實讓我更佩服我自己了,起碼我沒看錯人,我救了你,你也來救我了,這又如何算不得雙向奔赴呢,你說對不對?”


    藥老緩緩抬起手。


    按住了韓珊珊的小手。


    直視韓珊珊的雙眸。


    片刻後,微微搖頭:“還好吧……”


    “也是呢……”


    “在你那個小徒弟麵前,總要有個當師父的樣子。”


    “罷了罷了。”


    “看在你那個小徒弟的份上。”


    “我就不說了。”


    “免得你忍不住。”


    韓珊珊已經看見了藥老眼中閃爍的晶瑩之色,隻不過是強忍著沒落淚,所以,緩緩放下手,看向不遠處的少年藥塵,無奈歎氣道:“話說,後麵這個爛攤子你打算怎麽收拾啊,我有什麽能配合你的,你大可以放心的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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