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偌大的梁城,幾乎人人都知道春酒樓的蘇媽媽。可是誰也不知道蘇媽媽還有個兒子。


    這個兒子她可保護得嚴嚴實實的。畢竟,這個年頭出身問題可是大事。小到街坊眼色,大到升官進爵,要是有個風塵女子的娘,那也就算是斷了所有的路了。


    “您能告訴我,柳公子現在在何處嗎?”柳洛問道。怎麽看蘇解梅都不可能把柳公子留在春酒樓裏。


    “他大概在城東的賭坊裏吧。”蘇解梅歎了口氣,垂下了眼眸。


    城東的賭坊?


    柳洛初到梁城的時候,也是略微調查過這位柳公子的。認識柳公子的人都說,他是梁城不可多得的人傑。他所擁有的學識,便是那達官貴人的私塾裏的先生也未必比得過。


    假如他去參加科舉的話,奪個魁首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隻是並沒有這個假如。柳洛現在大抵也猜得到,蘇解梅根本不可能同意柳公子參加科舉。在她的概念裏,柳公子可是前朝亂賊的孩子,若是被當今的朝廷知道了,注定免不了一死。


    所以梁城的“人傑”這輩子都隻能是梁城的“人傑”了。


    直到今天柳洛來到此處。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柳洛快步走出了閨房,隻留蘇解梅一個人留在原地發呆。


    “難道他才是我的孩兒嗎?”待柳洛離開了一盞茶的功夫,蘇解梅一咬牙起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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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東賭坊。


    此時正是賭坊裏人最多的時候。叫喊聲、助威聲乃至大哭聲絡繹不絕地從其內傳出。


    隻見一穿著綢緞長衫的翩翩少年站在賭骰子的桌邊,閉著眼睛似乎在靜靜聽著什麽。這麽吵的地方能聽見什麽?對於發現這個少年的柳洛來說,光是在賭坊裏的吵鬧聲就已經足以讓人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下注了,下注了。買定離手!”負責搖骰子的小廝大聲吆喝道。可四周圍著一圈的人沒一個人把自己手中的銀兩給壓到桌字上,反而都齊齊看向那閉著眼睛的少年。


    四周站著的賭坊小廝們見到這一幕,看向閉眼少年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柳洛好奇,便走近了些瞧瞧。隻見那柳公子手中沒攥著半分銀兩,隻是低低沉吟道。


    “買大。”


    就在他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四周的賭客們將手上的錢不要命地仍在了桌上那黑色的大字上。


    “快開,快開!”已經有人在催促小廝開骰子了。


    小廝輕輕打開骰盅,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將骰子給碰著了。


    柳洛眼尖,那骰盅裏的骰子數字加起來,果真是大。賭客們爆發出歡呼雀躍的聲音,隻留下賭坊的小廝們麵如醬色。


    “多謝柳公子,您真是宛如賭神降世啊。這些銀兩是小的孝敬您的。”


    “柳公子,我的這些也分你一點!”


    “我的也是!”


    那柳公子自己並未壓錢,可反倒收獲了不少銀兩。柳洛倒是看出了端倪。原來這一桌子的賭客都隨著那少年說的大小去賭,而且必定是全部都壓中了。看來這柳公子非但學識驚人,能在這麽吵的地方聽出骰子的變化也可謂相當驚人了。


    不愧是梁城的“人傑”。


    還沒開始下一局,旁邊一小廝就小跑上了賭坊的二樓。不一會,一個左眼蒙著黑紗眼罩的大漢悠悠走了下來,直奔少年而去。少年身邊的賭客們見到這大漢,趕緊讓出一條道來,離少年遠遠的。


    錢可以賺,但命可絕對不能丟呀。


    大漢走到柳公子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瞧不起似的從鼻腔裏“哼”了一聲。


    “就是你,敢在我的賭坊出老千?”


    柳公子知道來者不善,但也不失禮數地微微躬身道。


    “在下柳梁成,並未參與這賭博之事,又何來出老千一說?”


    “那你意思是說,我錯怪你了?”大漢用完好的右眼緊緊盯著少年,想要看出這麵前的少年究竟有什麽古怪之處能聽出骰子的大小。剛剛的小廝急匆匆跑來找自己,他還當是哪來的大神。原來不過是尋常百姓罷了。


    “人傑”什麽的,終究隻是別人給冠的。這名號在亂世之中,連一文銅錢都值不了。


    “柳公子不去好好地考你的狀元,來我的賭場作甚?”


    “在下這就要走了,有勞坊主大人親自來送我。”柳梁成話中帶話。


    那大漢聽了立馬火冒三丈,抬了抬下巴,身邊的小廝們就齊齊圍住了柳梁成。


    “我這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想走可以,留下你的雙手再走吧。哦不,還得加上你的兩隻耳朵。”


    大漢陰險地笑著,在他眼中,麵前的少年已經死一個隻能爬著出去的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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