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交通並沒有變得如同我想像中那樣的一團糟,事實上,雖然所有經過米蘭的鐵道與公路都已被封鎖,在偏僻的小公路附近依然有偷偷駛往羅馬的定期車――盡管它的準時度很值得令人懷疑,不過,看在意大利人一貫辦事效率的份上,一切都可以被原諒。


    當然,它也是非法的。


    在曆經波折之後,終於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羅馬。曾經羅馬街頭的繁盛光景已經大不如前,我依稀記得奧黛麗·赫本出演過的羅馬假期,這部電影讓我一度對意大利抱有了非常美好的期待,也是我選擇離開美國去米蘭讀大學的最大理由之一,遺憾的是,在米蘭喪屍事件之後的連鎖效應導致現在的羅馬變得相當蕭條,不少平民帶著錢財和家人離開了意大利。這可是個不太好的預兆,就算在當年黑手黨橫行無法無天的年代,意大利人民都從來沒有拋棄過他們的祖國。


    “收您兩千裏拉,謝謝惠顧――”


    貨車駕駛員粗聲粗氣地吆喝道,我與一群如同難民般的乘客們提著行李爬出後車廂,如釋重負地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長途車費已經貴過了我從美國過來的飛機票的費用,簡直像是敲詐,然而可憐的意大利人民別無選擇,在米蘭接到聯合國的資助重建之前,他們將繼續持續度過這種日子。


    將行李丟到賓館,洗去身上的塵埃後換上便服出門。今天是周五,想要接見教皇的話隻有在禮拜日去梵蒂岡的教堂門口排隊。噢,想要見那老家夥一眼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自從米蘭爆發了病毒之後,越來越多的人把自己的信仰交給了上帝,可他們卻並不知道,上帝早已拋棄了我們。


    我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盡管意大利的旅遊業蕭條之後,羅馬的遊客數量大幅度減少導致旅館房間租金的下滑,但我在前往羅馬的路途中花費了太多的金額在車費上,剩下的錢隻夠我在羅馬住一個星期左右,否則,我可能將會買不起回美國的機票。


    還有一點,自從長途交通崩潰之後,意大利南北的物價差異變得巨大,如果我想要在羅馬吃到新鮮海產品的話,我將不得不花費在那不勒斯港品嚐海鮮好幾倍的價錢,這顯然很不合算。因此我不得不計劃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每天吃討厭的意大利通心粉,即使爆發了經濟危機,這種食物的價格依然相對穩定。


    在露天餐館裏坐了一個下午,一如既往搭訕者無數。遇到的是一個叫加內特的年輕男孩,他甚至還比我小四歲。他與大部分的意大利人民一樣開始信奉起天主教,即使他曾經是個把聖經放在□□向朋友們嘲笑上帝的混蛋。據說他們的學校在恐怖事件發生後已經停課很久了,女友的全家都搬離了意大利,自從與女友分手後他每天都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晃,期待著能找到一場新的邂逅。


    “不過要過不了多久或許我也會離開意大利了吧……米蘭那種城市都被毀了,媽媽和爸爸正在為要去什麽地方每天爭論不休……對了,我有榮幸邀請你到我家吃晚餐嗎?我想把我的新女友介紹給他們。”


    男孩一眼期待地看著我,眼睛裏微微放光。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當你的女友了。”我皺眉苦笑。


    “哎?!不行嗎……”


    男孩立刻喪氣地趴到了桌上,他就像是一匹小狗一樣,在我拒絕了他的邀請後,我幾乎能看到他垂下來的耳朵。


    可愛並呆蠢的意大利男孩讓人完全討厭不起來。


    “我們說點別的吧,你在女友一家搬離羅馬的時候沒有任何行動,而到了現在你們卻又準備搬走了。”我微笑著喝了一口牛乳,撐起下巴注視著男孩說:“最近的羅馬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男孩愣了愣,他抬起頭鼓起腮幫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說:“你也發現了嗎?雖然政府已經辟謠過,但其實我們都並不相信……是什麽樣的野狗會把人咬成那樣呢?我懷疑病毒根本就沒有得到控製……甚至連梵蒂岡的植物都開始變得不對勁了,而且……”


    男孩垂下了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而且什麽?”我問。


    “而且……”男孩看了我一眼,又抿著嘴唇輕輕搖了搖頭:“媽媽讓我不要告訴別人……”


    “噢沒關係,你的女朋友不是什麽別人,告訴我吧親愛的。”


    我頓時對他的話起了興趣,這個男孩似乎知道些什麽事情。


    “真的嗎?你答應了!”他立刻興奮得兩眼放光,突然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然後仿佛怕被人偷聽一般警惕地往四周張望了幾眼。見沒有人注意到他之後,男孩悄悄對我說:“親愛的你相信嗎,在新聞裏報導的那具女屍前幾天,我曾經親眼在霍頓酒吧附近見過她……被幾個穿著巨大鬥篷的人綁架了。”


    “什麽?”我頓時感到有些意外,女人是被野獸咬死的無疑,但我的猜測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隨即受害者,但根據男孩的描述看來事實似乎並是不如此……女人的死亡或許和綁架事件有什麽關聯?


    “不止如此。”男孩輕輕抽了口氣,越發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我看到了,她被四個男人捂著嘴塞進了貨車,而且……穿著鬥篷的人露出了天主教教徒的道袍……”


    他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太自信,但很快瞪大了眼睛,情緒激動地抓著我的手說:


    “我媽媽說我喝多了看走了眼,我承認那天和朋友們喝了不少,但我發誓……那時候我他媽的絕對很清醒,不可能會看錯!”


    “你記得那四個男人的樣子嗎?”我沉思著問。“如果再讓你見到他們,你能指出他們是誰嗎?”


    “不……那時候太黑了,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臉,但是從那天之後我就不去教皇那裏做禮拜了,就算媽媽用鞋子踢我的屁股我也不去。”他抓著腦袋笑嘻嘻地說。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向上帝發誓我沒有一句話是在騙你……哦,雖然我並不相信上帝……”


    “沒關係,我也不信。”我將杯中的牛奶一飲而盡,對男孩微微笑了笑,他似乎受到了鼓舞,注視著我的眼神變得更為熱切。


    “聽起來是個非常離奇的故事。”我說:“我相信你沒有說謊,但是我得告訴你孩子,那絕對是你喝多了產生的錯覺……忘了那些事情吧,當然,如果不想被嘲笑的話,也別對其他人說這些。”


    “什麽――?!”他頓時意外地叫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瞪著我說:“不寶貝兒,你說過會相信我的,而且這是你問我的……為什麽都讓我不要對別人說!”


    “是的我相信你,所以我要告訴你那隻是一場夢而已。”我向他攤了攤手說,這個大男孩就像是最普通的意大利人一樣,容易情緒化,天真並且容易相信別人,離不開媽媽。


    說實話,他與查德曼或者是威斯克先生都是個極端,但我不討厭這樣單純的男孩,也並不希望看到他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把他害死。


    “……這樣,對不起。”他失望地低下了頭,就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需要道歉,親愛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迅速又從打擊中恢複了過來,猛然抬起頭期待地注視著我問:“那麽你會跟我回家嗎?”


    “……下次吧,親愛的。”我扭過頭,含糊的搪塞道。


    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沒時間與這些離不開媽媽的男孩們一起玩。


    花了很大的力氣擺脫了那個不成熟的意大利男孩,我打算把周末前往的梵蒂岡的計劃提前,哪怕在平日裏見不到教皇也沒有關係。那個男孩不像是會說謊的類型,如果他沒有看走眼的話,我想我一定能在梵蒂岡找到一些他們殘留下的蛛絲馬跡。


    事到如今,調查那具被撕咬成碎片的女性屍體的身份也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果是有目的的綁架的話,她所留下所有能指向犯罪者的證據必然早已被處理幹淨。


    我決定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威斯克,回到旅館後,我花了50裏拉向旅店主人申請了撥打國際長途。然而遺憾的是,威斯克留給我的電話無人接聽,這次甚至連威廉·伯肯都沒有遇到。


    好吧,真是不湊巧,威斯克先生是個忙碌的男人,也許他現在又開始謀劃著什麽了。


    更遺憾的是,旅店主人似乎並沒有想要把50裏拉退還給我的意思,即使我的電話並沒有接通。


    當天晚上。


    考慮到梵蒂岡緊鄰著羅馬的西北角,完全可以步行到達那裏,在吃完該死的意大利通心粉後,我向旅店的主人借了一把鐵鏟,徒步向著梵蒂岡的方向走去。


    但願我能走運發現些什麽,不過令人有些擔憂的是,鐵鏟的使用感或許並沒有消防斧那般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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