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回到海濱市,由於昨天沒有上班,也沒有來得及請假,所以盡管快五點了,清風還是去了一趟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門口,科長就跟了進來。


    “去哪兒了,也不請假。”聲音倒不嚴厲。


    “去天京走了走,一個朋友結婚,喝喜酒去了。”清風說。


    科長笑笑,走上前來,拍拍清風的肩膀,欲言又止。


    “怎麽了?”清風預感有事。


    “辦公室給你下了一個文件:曠工,要處理你。”科長為難地說。


    “不至於吧,誰沒有偶爾請個假什麽的?”清風有些不信。


    “我也跟他們說了,你跟我請過假了,家裏有人生病,所以我準你假回老家看看。可他們不認,說沒有書麵的假條哩!”科長繼續為難。


    清風心下一熱,覺得自己的科長真心不錯,想起自己前幾天的混帳表現,不免有些羞愧。


    “處理就處理吧,我明天就打報告。”清風不屑地說。


    “辭職?”科長的大眼瞪得溜圓。


    “不是,調動。”清風說,語氣中有些得意。


    “調動?你找好單位了?”科長有些驚訝,幾天不見,這小子就找好單位了?


    清風將在天京遇到趙清平的事情跟科長簡單講了一遍。科長認真地聽著,聽到最後,他悄悄扯扯清風的衣服,示意他跟自己到科長辦公室裏。


    清風不解,看著科長小心地關了辦公室的門,招呼他在沙發上坐下後,科長坐在他的對麵,一對大眼睛直直盯著他,清風更加不解了。


    “好事兒!”科長開口,“那個單位跟咱們單位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能調去那裏,真是天大的好事兒!”


    清風看著他嚴肅、緊張的神情,有點被他嚇住了,腦子裏一片糊塗。


    “可是你得想一想,人家會不會批準你的調動!”科長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這句似問非問的話。


    “我不幹了,調走,有什麽不批準的?我走了,還給領導們的親戚朋友騰地方呢,他們何樂而不為呀?”清風反問。


    “你真不知道那件事呀?”科長問。


    “什麽事?”清風不解。


    “舉報信呀。有人寫了封舉報信舉報張局長哩!”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清風還是不解。


    “不是你寫的?”科長盯著他的眼睛問。


    “不是。”清風肯定地回答。他知道是誰寫的,稿子經過他的手潤過色,但那並不等於是他寫的。


    “可人家不信哩!已經放出風來,要整死你!”科長下巴向門口一揚,神秘地說。


    清風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這麽回事。這樣一想,曠工一天就給處分的事也就不奇怪了。他漸漸明白了科長話中的意思,全部的意思。


    調動看來也沒戲了,局長大人寧可讓他這個土豆爛在口袋裏發臭,也不可能放他去天京展翅高飛,這就是他要麵對的現實。


    “那怎麽辦?”他抬頭求助地看著科長。科長畢竟比他多活了二十年,人世間的事情也比他看得更透,他相信科長會替他想到些好辦法來解決這個難題。


    “要不,低頭認錯,求得諒解?”科長一邊說卻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清風知道,這是個蠢主意。如果局長大人隻是對他看不上眼,有一點小意見,主動低頭,積極靠攏,還是有希望的。但局長大人現在是恨他恨到了牙齒癢,怎麽可能接受他的臨時抱大腿?


    太幼稚了,你這是幫我還是看我的笑話呀,清風不由得對科長不滿起來。


    科長看出了他的心思,卻也不惱,又假裝沉思一下,把頭隔著茶幾靠過來,小聲說:“軟的不行,硬的行不行?”


    清風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科長卻收回身子,哈哈一笑。


    “我哪裏有什麽主意教給你,你那麽聰明的一個人,還用得著我操心?清風,我相信你!”意味深長,意味深長呀。


    清風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沒有明白。


    科長示意他快回去休息吧。他就出了門,一邊低頭沉思,一邊往宿舍裏走。


    迎麵撞見孫副局長,看見清風,這回卻破例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帶著他招牌式的賤笑,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著擦肩而過。


    清風也假裝沒有看見他,擦肩而過。


    他知道孫副局長肯定已經知道了局裏對他的處理,而且十之八九這裏麵還有他的使壞的成份。他一定迫切地希望看到清風愁眉不展的樣子,或者看到清風氣急敗壞的樣子,但清風打定主意不想隨他的願。


    第二天,他向辦公室遞交了一份辭職調動申請報告。當然,他也沒奢望著局長會批準,但這是這場角鬥的開場白,這是宣戰。


    一個禮節性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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