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清風醒了過來。可能隻是短短的幾分鍾吧。


    清風茫然地看著破碎的車窗外陰沉沉的天空,思維和感覺慢慢地醒來,他沒有感覺到痛,但越來越洶湧的恐懼從心底裏湧上來,瞬間淹沒了他,他再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是本能地試著打開車門,走下車子。


    剛下車子,人就摔倒了,清風費力地掙紮,終於扶著車子站起來。


    車子看上去變形不大,就像是有人刻意停在了水溝邊似的。


    清風鬆了一口氣,茫然地走到車子前麵,卻發現副駕駛一側的車前臉已經被完全撞扁了,前蓋翻起,扭曲,像一個痛苦掙紮的人扭曲變形的臉。


    一聲呻吟從車子後排傳來,清風這才意識到車上還有一個人。


    趙小軍,我們從他家裏回來,對,副駕駛上放了電腦的顯示器,所以他就坐到了後排,在自己的身後。


    沒事兒,清風心裏想著,人沒有死,就沒事。


    他用不停抖動的手試圖打開後車門,但右手的前臂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清風這才看見自己的右手上滿是鮮血。


    這隻手怎麽了?前臂為什麽沒有力氣?


    他改用左手去拉後排的車門,車門變形了,拉不動,他用腳抵住車身,再次用力地拉,車門猛地一下子打開了,清風用力過猛,身體向後直躺下去,“砰”得一聲音,他聽見自己的身體撞向地麵,腦袋撞上什麽東西,不痛,耳朵裏隻聽到“咚”的一聲。


    他想爬起來,但身體卻不聽自己的使喚,嚐試了幾次也沒有成功。這時候,他看見渾身是血的趙小軍從後排慢慢爬了出來,他的上半身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傷勢,但不知為什麽,他沒有站起來,隻是在地上像隻蟲子一樣地一點一點向前爬著,有點像小時候在農村看見過的豆蟲,一拱一拱地,拖著兩條沒有任何動作的腿。


    沒死就好。在昏迷之前,清風鬆了一口氣,心中想著,笑了一下。


    再一次醒來時,清風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車上,車身左搖右晃,耳朵裏傳來救護車的鳴叫聲。他的眼中出現了兩個身穿白大褂的人,一名看上去像是醫生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衝他笑笑。


    “醒了!”他對另一個人說。


    “我怎麽了?”清風艱難地開口說話,嗓子裏有什麽東西堵著,他清了清嗓子,又說了一遍,“我怎麽了?”


    “沒大事,右前小臂可能骨折了,其它的,沒大事,可能是腦震蕩,你昏迷了一會兒,放心吧。”男醫生安慰他。


    清風的心思卻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他努力地轉動腦袋,想找到趙小軍。


    “你同伴在另一輛車上。”男醫生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


    “他怎麽樣?”清風不安地問。


    男醫生沒有立刻回答,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腿骨折了。”


    “嚴重嗎?”男人臉上的表情讓清風不安。


    “嗯。。。不好說,要到醫院檢查完才知道。”男人說完,扭過臉去,不再看著清風。


    “你現在身體上有什麽不舒服嗎?”男人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個醫療記錄本,開始在上麵勾勾畫畫。


    清風一邊認真地回答著他的問題,一邊想著其它一些事情。


    趙小軍到底怎麽樣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單位裏已經知道了嗎?趙小軍的父母已經通知了嗎?兩個老人家會有什麽反應?我們這是要去哪家醫院?在天京,還是hb要不要告訴自己的父母?如果爸媽知道了,他們不得擔心死?責任,對,還有責任,公司裏會不會追究公車私用的責任?我該怎麽說?


    許許多多問題開始不斷地湧出來,許許多多猜測進入大腦,帶來一波又一波的不安、恐懼、煩燥,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迅速地、瘋狂地占據了他的大腦,不斷地糾纏、衝突、鬥爭、消沉。


    我要麵對一個什麽樣的明天?我要如何麵對新的一天?


    唉!還不如直接撞死了的好。


    累了,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再一次睡過去了。


    第三次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台正在移動的病床上,身上掛著輸液瓶,右臂不知被什麽東西固定著,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也許在前往手術室的路上吧,清風想著。


    身邊有一個女醫生,一邊快速地走著,一邊指揮前後左右擁擠的人群。清風感覺那個女醫生戴著口罩的側臉有一點麵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三台!右轉!”女醫生對著前麵拉著病床的說。


    這個聲音也熟悉,清風心下想著。


    “喲!醒了!”女醫生低頭,正好看見了清風正盯著她的目光。


    “這世界還真小,你咋落到我手裏了呢?”女醫生笑起來,清風能看到她笑時彎起來的細細的眉毛。


    我靠,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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