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謝傅抱著一疊紙早早的來到太平小塾,心想,這些孩子看見自己帶來紙,一定會很高興吧,那種心情大概就跟自己當年渴望得到一支筆,得到屬於自己聽課的位置。


    元鏡先生可以說是自己的啟蒙老師,他很幸運在當年能夠遇到元鏡先生,是元鏡先生開啟了自己讀書的熱情,讓他在孤獨的時候,永遠有書這個朋友陪伴。


    昨日他又弄了點廢紙,花了點時間縫補一下。


    進入學堂,這些孩子卻沒有昨日的興奮,似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向他行禮。


    謝傅花了半堂課教他們讀詩之後,笑道:“剩下的半堂課,我們來練習畫畫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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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預料中的興奮期待聲,堂下所有人保持沉默,一言不發,謝傅從他們的表情舉動察覺到異樣,問道:“怎麽了?”


    沒人應聲,謝傅又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了?”


    終於有人出聲道:“先生,陳先生不準我們畫畫。”


    謝傅訝異道:“為什麽呀?”


    卻沒有人來回答謝傅這個疑惑,有人說道:“陳先生沒說原因,陳先生很生氣。”


    謝傅想了想,“哦”的一聲,“可能陳先生有什麽誤會,認為你們是不務正業,但是先生認為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


    孩子們跟著念著出來:“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


    “先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謝傅想了想,用比較好理解的話,解釋道:“你喜歡讀書,才能讀的更認真更熱情,就算沒有先生教導,自己也會去學習去摸索。”


    有人應道:“是的,先生,我聽先生講得那些故事,一下子就把詩給背下來。”


    謝傅笑道:“那今日還要不要練畫畫?”


    沒有人應聲,謝傅卻是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渴望,看來這位陳先生嚴厲的很,這些孩子好像都怕極了她。


    “先生,陳先生說要跟你好好談談。”


    謝傅笑道:“正好,我也想跟陳先生談談,問問她為什麽要阻止你們畫畫。”


    “先生,要不你別跟陳先生談了,我們大不了不畫畫了。”


    謝傅笑道:“不行,我要替你們爭取一下。”


    “先生,陳先生很凶的,她生氣起來很嚇人,會打人的。”


    真是童言無忌,謝傅哈哈一笑:“難道你們怕我被打不成。”


    孩子們沒有出聲,卻均露出一副先生你可要小心的表情來。


    謝傅以前沒當過先生,也許自己不夠嚴肅表現的不像一個先生,但在他看來,先生的嚴格嚴肅目的是為了約束學子,讓他們懂得尊師重道、


    顯然眼前是一群懂事的學子,他敬重自己,幾乎言聽必從,那他又何須多此一舉故意擺出一副臉色來。


    能教出這樣一群懂禮敬師的學生來,明老先生自然是位好先生。


    至於那位陳先生,孩子們的唯唯諾諾,也可以看出陳先生是一位嚴厲嚴格的人。


    他如果再嚴厲嚴格,對於這群孩子來說就太壓抑了,這跟慈父嚴母多忠孝是一個道理的。


    謝傅笑道:“我先尊重陳先生的意思,待我跟陳先生商量好了之後,再作安排。”


    “多謝先生。”


    陳清瀾特意提前到來,兩人在門口撞麵,陳清瀾看見眼前人一身樸素儒服倒是出乎意料。


    原本她以為與易杭所識的應該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花花公子,可眼前之人顯然不是,她覺得這人有點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記不起來,或許隻是曾見過模樣差不多的人吧。


    這位女先生一襲男裝儒雅長袍,精致的麵容不施粉黛,綰起的發髻上橫插一支劍簪,可以看出她在先生端莊形象下了功夫。


    謝傅一眼就認出這位陳都知來,心中有點詫異,這位名聲響亮的陳都知,竟然是這太平小塾的授課先生,她就是孩子們口中那位嚴厲嚴格的陳先生?


    兩人對視著,陳清瀾目光銳利,這銳利的目光迎上謝傅溫和的目光,好像被消之無形,並沒有碰撞出什麽火花來。


    在這樣的地點撞見,無需介紹已經知道對方的先生身份了,陳清瀾先開口道:“謝先生?”


    謝傅點頭笑道:“陳先生。”相比起陳清瀾詢問的語氣,謝傅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互詢身份之後,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想跟你……”


    兩人驟然開口卻是異口同聲,兩人同時刹住嘴,停頓一下,又是一聲異口同聲:“你先說……”


    陳清瀾都有點懷疑他是故意的,這下打算先不開口了,讓對方先說完,偏偏這位謝先生似乎也在等她先開口,一時陷入無聲,氣氛古怪無比。


    兩人轉向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院子裏的那顆桑樹,這一次倒也無需開口了,很有默契的一同走了過去。


    在如今世道,女子著男裝已經是一股潮流之風,不過多著戎裝胡服,穿傳統男裝儒服倒是極少。


    皆因女子身材較男子嬌小,雙肩又比男子瘦弱,穿上男子儒服,往往有點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味道。


    陳清瀾的身段算是屬於比較高挑的類型,這身男子儒袍穿在身上,依然顯然分外寬大,衣袖飄飄。


    或許是她身上的詩書芳華,行走之間,倒有一股冰清玉致,流雲卷雪的氣質。


    行著到桑樹下,陳清瀾不知覺的已經與謝傅保持距離,一副談判的姿態。


    謝傅開口問:“陳先生,為什麽要阻止孩子們學作畫?”


    陳清瀾望向謝傅反問:“謝先生,說呢?”


    謝傅笑道:“我無法理解,願聞指教。”


    陳清瀾道:“讀書學字豈能三心二意,他們若真學作畫也罷,你此時教他們作畫,顯然就是驅使他們嬉戲玩耍,忘了正業。”


    謝傅略作沉吟:“倒是有點道理。”


    陳清瀾冷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你以後再不準教他們作畫。”


    謝傅笑道:“陳先生先不要這麽快做決定,至少容我說幾句話。”


    陳清瀾看謝傅樣子,似乎還要爭辯,冷淡道:“說吧。”說實話,或許是易杭的原因,她對這位謝先生沒有太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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