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問:“好什麽?”


    王婉之不應聲,廢話不講,謝傅又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賴皮?”


    王婉之反問:“你說呢?”


    謝傅道:“王小姐給你講個故事吧。”


    王婉之聽著。


    “有一對夫妻,丈夫很懦弱,妻子卻很凶悍,有一天他們一起去山裏砍柴,遇見一隻老虎對他們窮追不舍, 最後男人竟選擇朝老虎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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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謝傅停了下來。


    王婉之卻知道後麵的故事,樵夫以身飼虎,救妻子一命的故事。


    謝傅繼續道:“最後,男人成為老虎口中食,妻子卻躲過一命。”


    這個故事有很多解讀,或是夫妻情深, 或是父愛如山將家中兒女付托給妻子……


    王婉之聰慧過人, 卻聽懂謝傅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講這個故事。


    是什麽讓一個懦弱的男人變得如此勇敢。


    懦弱的男人可以變得勇敢,端莊的男人也可以變得無賴。


    王婉之感覺他像個妖僧,雖然沒有直說,僅憑咒語就將自己洗腦。


    “其實我並不討厭你的無賴,當然僅限於你,我討厭無賴!”


    這是她作為成年人的矜莊與素養。


    謝傅笑道:“謝謝你的理解與體貼。”


    有些事其實你知我知,說出來反而沒有什麽意思,王婉之笑道:“你這一套在世俗中行不通。”不是人人都似我這般。


    “王小姐,我再給你講個故事。”


    “嗯。”


    “還是妻子與丈夫,關於我愛你。有一對夫妻新婚燕爾,婚後丈夫經常會對妻子說我愛你,有一天丈夫突然不說了,兩人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澹,越來越陌生。”


    王婉之問:“接著呢?”


    “某一天丈夫又開始對妻子說我愛你,很快他們的感情又恢複如膠似漆。精通禪學,世事洞明的王小姐,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麽原因嗎?”


    王婉之應道:“我不知道,我沒有經曆過。”


    謝傅笑道:“因為我們是人啊, 嗷嗷待哺的嬰兒哇哇大哭,母親心靈聽到呼喊,就會解開胸衣。”


    王婉之笑道:“你怎麽不去出家,一定能成為高僧。”


    “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謝傅咬耳笑道:“因為你還在紅塵。”


    王婉之啐道:“妖僧!”


    謝傅笑道:“王小姐,我在取悅你,或許……我做的還遠遠不夠。”


    謝傅已經是個身經百戰的人夫,王婉之根本不知道謝傅對她有多客氣,給她保留了足夠的體麵。


    要不然,就算她是王婉之,她現在隻怕連站穩身子的能力都沒有。


    如他所說,他真的很斯文。


    他是一個能夠將心裏魔意壓製住的男人。


    男人就是男人,斯文的男人與好色的男人不同的是,斯文的男人能夠控製住自己。


    在情與欲之間,將情表現的更加明顯。


    本質上都是天性,就如同王婉之所說,一個不愛美色,致心事業的人未必就是高尚的。


    隻不過一個是美色,一個是權力,都是追逐欲望。


    謝傅真的很憐惜她,就不知道在王婉之眼裏, 他是不是隻是一個喜歡戲弄她的無賴。


    王婉之雙手落在謝傅緊箍她腰肢的手,輕輕道:“你弄疼我了。”


    一句話就立即讓謝傅鬆開手。


    王婉之立即轉身, 清晰的聞到他噴腮而來的酒氣,竟不是很討厭,笑問:“去哪裏喝酒了?”


    “影仙樓。”


    王婉之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謝傅笑道:“我什麽都沒做,隻是喝幾杯酒。”


    向自己解釋的那麽清楚很可笑,自己又不是他的誰,又不覺得可笑,至少自己聽了很欣悅。


    “那裏的娘子美嗎?”王婉之的語氣像閑聊,但問題出口之後,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很美。”


    “哦。”


    “不過比不上你。”


    “這麽差嗎?”


    “在別人眼中不差,在我眼中很差。”


    “你倒是怪癖好。”


    “是,我的癖好跟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在什麽地方?”


    “我比較賤,我喜歡清清冷冷的女人,喜歡她們高傲的樣子,我喜歡諂媚,喜歡那種被人拒於千裏之外的傷心,主動投懷送抱的我不要。”


    王婉之知道他在譏諷自己,冷笑道:“你真犯賤!”


    謝傅哈哈大笑:“罵!繼續罵!我喜歡看你罵人的樣子,像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


    王婉之斂容:“你犯賤!”


    謝傅大笑:“多麽蹦躂的一個婦人啊,誰會相信這是他們心中敬仰無比的無雙女神。”


    王婉之揚起手來,謝傅主動把臉湊過去,王婉之卻打不下去,幹脆轉過身去,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犯嗔吧,歎息道:“我回去了,不想再聽你念念叨叨了。”


    “王小姐請留步,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王婉之止步,心中拿定主意,無論他說出什麽話,自己聽完就走。


    “我說真的,她們真的不如你,縱我閱人何其多,應也無人再似你,你就是你,你是不一樣的煙火。”


    王婉之走不動道了,她緩緩轉過身來,希望看到真摯的目光,看到的卻是一張嬉皮笑臉,咬了咬牙狠狠道:“真賤!”


    “賤人!”


    在謝傅的笑聲中,她又補充了一句。


    奇怪的是,麵對她的責罵,謝傅卻露出高興的表情來,他喜歡看到她這個樣子,像一朵盛放的花,不管狂花,怒花,還是刺花。


    這是小娘子的權利,她不必委屈自己,可以發泄。


    “你這個狗頭。”


    “奴才。”


    “妖僧。”


    ……


    王婉之不習慣罵人,罵來罵去總是那幾句,越罵越文雅,越罵越可愛。


    罵得氣喘籲籲,望去,他卻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副笑意。


    她倒是未必真生氣,反而感覺有點嬉鬧的意味,讚道:“好雅量。”


    謝傅笑道:“那是你罵得不夠狠,我當你跟我在打情罵俏。”


    王婉之立即斂容,冷聲道:“誰與你打情罵俏,我是真罵!隻是不會罵人。”


    謝傅道:“我教你幾句可好?”


    “誰要學這……”


    王婉之說著扼住,改口道:“你就說幾句來聽,我好拿來專門罵你。”


    “那知書達禮不會罵人的王小姐請聽好。”


    “洗耳恭聽。”


    謝傅脫口道:“捉狹鬼。”


    這句罵人的話,王婉之倒是聽過,跟著念了出來:“捉狹鬼。”


    謝傅又道:“公狐狸。”


    這三個字立即惹得王婉之笑微微,鼓足中氣道:“公狐狸。”


    謝傅再道:“驢麵狗心。”這些罵人的話盡在潑辣的可琴那裏學的。


    王婉之聽了撲哧一笑,“這句適合你,驢麵狗心。”


    “接下來這句可就厲害了。”


    王婉之竟有幾分期待:“說來。”


    謝傅脫口:“挨千草的。”


    “挨千草的!”王婉之跟著念來,突然捂住嘴,臉唰的就紅了,這一句可又髒又下流。


    見她罵人罵到反而是自己臉紅,謝傅哈哈大笑起來。


    王婉之攥起粉拳就打,謝傅隻是捉住她的手腕一拉,撞上他的胸膛,王婉之一下子安靜起來,乖的像隻綿羊。


    無聲中,曖昧氣氛在彌漫。


    謝傅先開口:“王小姐,你失態了。”


    “謝公子,你也不必假作謙謙君子,龜笑鱉無尾,和尚笑禿子。”


    “所謂的謙謙君子,隻不過受到的誘惑不夠。”


    王婉之冷笑:“我有什麽能夠誘惑到你,一沒有絕色容貌,二不懂嫵媚風情。”


    “征服你這人間女帝,讓我有君臨天下之感。”


    王婉之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眼神有點炙熱,呼吸也有種重,酒氣灑在自己臉頰,竟不感到討厭,芳心大亂。


    謝傅抿了抿唇,這個舉動透著濃烈的含示意味。


    王婉之心中想著,如果他親自己,自己竟是願意的。


    謝傅很想親,又怕親下去就止不住,王婉之啊,你是我的致命毒藥啊。


    王婉之輕輕垂下眼眸,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唯有這般懷著少女般的虔誠端莊,等待著。


    她的心如小鹿怦怦的跳,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很熱,在沸騰,這一刻她懷疑自己很蕩,竟有渴望被他俘虜的衝動。


    謝傅雙手落在她的肩上,她素弱的如同一片柳絮,心頭卻是擂鼓一般冬冬冬。


    謝傅卻隻是溫柔的親在她的額頭處,也不是很溫柔……王婉之被他親的眉心有點痛。


    王婉之的心跳開始慢慢平緩,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暖意洗刷心頭,這是一種迷離酣暢,心靈通透的滋味。


    她能感受到兩人之間那道男女之牆因為這透著濃濃溫情的一吻而消失了,這一次她很想貼近的聆聽他的心跳聲。


    所以在謝傅嘴唇離開她的額頭時,她輕輕的睜開眼睛。


    謝傅此刻卻是狂躁的,他想要剝盡她的春衫,剝出她層層風情來,但是他知道王婉之會被他這頭野獸弄死的,她是那麽的羸弱。


    謝傅,你這頭禽獸,畜生、色狗……


    他將所有惡毒的字眼都附加在自己的身上。


    不能!絕對不能!


    好痛苦啊,他寧願承受一次月陰死篆。


    落在王婉之眼中,卻是一個臉紅、眼神躲避、忌憚、靦腆緊張的男人。


    王婉之有點詫異,她沒有臉紅,親人的那個反而臉紅了,她感覺眼前這隻紙老虎一下子就被撕開,現出原形來。


    以至於他剛才所有的無賴舉止都變成可愛的映像,過分點說頂多就是頑皮。


    他的侃侃而談,出口成章也成了溫文爾雅。


    這隻小老虎有點慌,王婉之覺得自己應該像個大姐姐來安撫他,或者化身溫柔善良的小姑娘來體貼他。


    她竟主動的拉了謝傅的手,柔聲道:“沒事,我會袒護你的。”


    都袒護你了,又怎麽會責怪,如果剛才那一吻可以作為考試評核的話,王婉之一定會給個一甲第一名。


    謝傅露出強勢的表情,陰笑道:“是你勾引我的。”


    王婉之莞爾一笑:“明天見。”


    謝傅喉嚨沙啞的應了一聲:“哦。”


    傻乎乎的質樸木訥,讓王婉之感受到一種成長在山野間的男兒才有的真摯可愛,眼神笑微微的看了這個傻男兒一眼,然後轉身。


    她走的很緩慢,隻感覺今夜的風也異常的溫柔體貼,她感覺自己的臉應該是有點紅潤的,屬於少女的曉夢安然。


    心中感謝感恩,止步扭頭看了一眼。


    他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的樣子,讓王婉之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噯,你小心點。”


    王婉之端著姐姐般的柔愛跟了上去,一直跟到牆根,看著他爬牆。


    王婉之忍不住調侃一句:“挺輕車熟路的。”


    話音剛落,卻是傳來哐的一聲,他從牆頭掉在外麵去。


    王婉之閉目脫口:“怎麽樣了!”


    聲音很快飄來:“沒事,沒事。”


    王婉之鬆了口氣,感覺自己擔心是多餘的,來參加招親的,哪一個不是高手,哪一個不是銅筋鐵骨,說句不誇張,就算搬塊大石頭往他身上砸,未必砸得動他。


    “那就好。”


    安靜中,王婉之人貼著牆壁,她能感受到他沒有離開,就在圍牆的那一頭,甚至她似乎能聽見他的呼吸聲,心跳聲,這真的很奇妙。


    一種穿過厚厚圍牆的聯係。


    王婉之將臉頰緊緊貼著牆壁,盼著明天。


    “你能多吃點嗎?”


    聲音透牆而來,王婉之嗯的一聲。


    “剛才抱你的時候,硌的我有點疼。”


    王婉之低頭看了自己從頭平到尾,隻有骨頭支撐的身體,應了一聲:“你多做點好吃的。”


    聲音飄來:“我醉了,回去睡了。”


    周圍很安靜,待確認他真的會去之後,王婉之才有點不舍離開。


    回到房間,燕語已經醒來,焦躁的在房間來回渡步,要不要去找,這要是壞了她的好事又當如何是好。


    待看到王婉之安然無恙回來,喜道:“小姐,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王婉之澹道:“急什麽,又不是小孩子,能丟了不成。”


    “不是……”


    燕語突然扼住,看見王婉之笑意盈盈,似乎心情不錯,錯愕問道:“真來啦?”


    她被小姐盯的死死的,根本沒有機會去通風報信,怎麽可能會來!


    王婉之澹澹應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怎麽就抽風了。”


    燕語撲哧一笑:“這叫心有靈犀,知道小姐你心裏不爽,特意前來賠罪。”


    王婉之回想起今晚他一係列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是我矯情了。”


    燕語驚呼道:“小姐,你笑的好甜啊。”


    王婉之有點不好意思,走到桌前坐了下來,輕輕問道:“燕語,男人都喜歡豐滿的女人嗎?”


    燕語脫口道:“這還用說,哪個男人不喜歡前凸後翹,柳腰桃股的。”


    王婉之嗯的澹澹應了一聲。


    “小姐,你也不在意,隻要你病好了,就你這高挑身子骨還不美的跟仙兒一樣。”


    王婉之反問一句:“要是好不了嗎?”說句難聽的,別說好了,就是能苟活著已經是奢望了。


    燕語一臉認真道:“小姐,隻要你不放棄,燕語會陪你一直抗爭。”


    王婉之澹澹一笑,問道:“燕語,裙衣做好了嗎?”


    “還要再過幾天。”


    “那洗了哪件呢?”


    “晾著,還沒幹,最近吹南風,濕噠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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