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神色黯了下來,低下頭不再說話。鳳七人長得漂亮,武功又好,性子隨和大方,曾經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引來萬千少年巨子(江湖上有名氣成就的人,不是萬千個墨家老大)追捧,但鳳七都一一拒絕了。那一年秋天,鳳七又一次行走江湖遇到幾個強盜搶劫鏢車,她上前打抱不平,恰巧碰到另外一名江湖巨子也出手打抱不平,於是兩人聯手退敵,事後兩人互報師門,鳳七見對方一身正氣心中也是頗有好感,一來二去兩人就結識了,同是江湖兒女,同是俠道中人自然有不少共同話題,兩人從武功到為人再到理想無不契合,不由得越聊越投機,當下那位巨子許了承諾,不到兩個月便向鳳七的父親提了親,定了終身大事。鳳七過門後兩人不同的家世禮數帶來的麻煩越來越多,矛盾也越來越大,鳳七盡量隱忍克製,沒想到沒過半年自己的丈夫竟然要納妾,鳳七大怒之下回了娘家,本以為夫妻拌嘴很正常,過幾天丈夫便會接她回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紙休書……。緊跟著又是父母的病故,連番的打擊讓鳳七一蹶不振,她足足花了兩年時間才走出了陰影。這之後鳳七變的多疑,謹慎,在感情上也不再追求一起縱馬江湖的那種瀟灑快意而是選擇穩穩妥妥過日子,於是在眾多追求者當中她選了一個最為樸實可靠的老實人,交往了一年多才答應嫁過去,哪知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她的身上,過門後兩人日子過得還算平穩,三個月,僅僅三個月,她的第二任丈夫不知從何處染上了吸食五石散的毛病,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終於有一天把她抵賣了出去,她仗著武功打了出去,可那個家再也回不去了……。第三次,鳳七遇到的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為了巴結知府的兒子不惜叫自己妻子相陪,鳳七一怒之下打了自己的丈夫和知府的兒子,她的丈夫痛心疾首的認錯,卻在暗中下了藥,事後知府的兒子怕鳳七找他麻煩於是又給鳳七安了個罪名下了獄……。


    鳳七的事柳十一都知道,包括後來雲老救出鳳七,知府和其兒子以及鳳七的第三任丈夫莫名其妙的死了都可能是雲老的手筆,所以鳳七對雲老非常感激,自那刻起鳳七棄了原名改名叫鳳七,自那刻起鳳七苦練武功加入‘戰魂堂’,也是自那刻起鳳七對嫁人徹底產生了恐懼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柳十一沒想到她對嫁人還是如此抵觸,其實她自己又何嚐不是。


    或許這就叫命,一個掌握所有人喜怒哀樂的東西,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如果命是一個人哪怕他強如雷神、龍神恐怕也早讓人打死了,可惜的是命不是人,也不是神,而是永遠看不見摸不著打不到的東西,甚至沒人知道命是什麽,或許有人知道,也或許有人能夠改變自己的命,但最終的最終,勝利還是牢牢掌握在命的手中。財神富甲一方號稱算無遺策,敗了,天君為天下最大幫派的首腦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敗了,就連啟宗皇帝心機過人了一輩子也栽在了命的手中,不知道下一個倒下的強者又會是誰。


    風,起了,帶著一絲熱氣,又帶著點點涼爽,吹落了片片樹葉,也吹亂了人的心,柳十一低著頭,風吹起她的秀發,有一縷吹到了她的嘴邊,她輕輕將秀發撩到耳後,在風中她顯得那麽柔弱,哪怕是隻能吹動樹葉的微風。


    “七姐,對不起。”柳十一道。


    鳳七微微一笑,伸手摟住柳十一肩頭,道:“妹子,姐姐是苦命人,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可別耽誤了。”


    柳十一苦笑道:“先是煙花女子後又做了殺手,就算我想嫁人,誰要啊?”


    “我!”十三突然道。他依舊閉著眼吸納著陽光的熱氣,那句話仿佛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柳十一微微一怔。


    “這世上沒人比得上你。”十三斬釘截鐵地道,他依舊沒有睜眼。


    鳳七笑道:“妹子,真有人心疼你。”


    柳十一輕歎一聲,緩緩別過了頭,十三並未繼續說話,依舊練氣。


    院外,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傳來,聽得院外來人十三一皺眉收了架勢,鳳七和柳十一也警惕起來。


    “閣下是誰?請問有何貴幹?”雲十一、雲十二攔住,齊聲問道。


    “你們這兒是不是鏢局?”那人懶洋洋地道。


    “是。”雲十一道。


    “既然是鏢局,那我自然是來托鏢的。”


    “我鏢局鏢師出了鏢,暫時無人押送,請閣下過幾日再來。”雲十二道。


    “哼,趕快把你們的鏢師召回來,爺托的鏢可是大生意。”說著那人便往院子裏闖,雲十一,雲十二怕來人生疑不敢過分阻攔,將人放了進來。隻見一名三十六七歲書生打扮模樣的人搖著扇子歪著嘴搖頭晃腦走了進來。


    “把你們管事的叫來。”這書生一邊東張西望看看這個鏢車,一邊撿起那個武器直搖頭。


    “朋友,我們鏢師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剩下的幾人也都是新手,萬一失了鏢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還是煩請閣下改日再來。”雲十二道。


    “你知道我是誰麽?”那書生仿佛沒聽見,痞裏痞氣自顧自說道,那形態活脫脫就是官宦家的紈絝子弟。


    “不敢問閣下名諱。”雲十二道。


    “京城八大門派的‘十裏樓台’聽說過麽?在下正是‘十裏樓台’的幫主,京城第一詩人,九州三大劍客之一的南離公子。”那書生撇著嘴說道。“怎樣,這鏢你們接還是不接?”


    “久仰久仰,不過……”雲十二還待推脫,南離公子不耐煩道:“三倍銀子如何?”


    雲十二頗感為難,做生意的斷無轟走客人的道理,何況還是這麽一位財神爺,正感為難之際,忽然門口傳來兩聲咳嗽聲。


    “咳咳,南離公子想托什麽鏢?”


    南離公子撇著嘴看了看剛剛從廳堂出來的雲老,上下打量了一番,看雲老一身衣衫洗的發白,還有幾塊補丁,不禁搖了搖頭,道:“你這老頭,衣服破成這樣也不買件新的,怎麽招攬生意?”


    雲老笑道:“咳咳,都這把年紀了,又不娶媳婦,穿新衣做什麽?不知南離公子打算托什麽鏢?”


    南離公子道:“本派兄弟們嘔心瀝血寫的詩集,每冊三千首,共十八萬冊(意思是不留等人印了十八萬份單子)。”


    雲老點點頭道:“能讓老夫看看麽?”


    南離公子從懷裏掏出一冊,扔了過去,傲然道:“讓你長長見識也無妨。”


    雲老接過詩冊,翻開來掃了一眼,頓時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笑道:“南離公子認為有人會在途中劫奪你的詩冊?”


    南離公子道:“廢話,跟你說了也是白說,你一介白丁如何懂得這些。”


    雲老點點頭道:“公子打算送往何處?”


    南離道:“當然是中州(意思為中州來人了),隻有中原地帶的人才能體會本公子的大作。”


    “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你們何時有了鏢頭何時動身,最晚不能超過五天,你們要是人手不足,本公子也可陪你們走一趟,甚至本公子會派天下第一刀(告訴雲老,邵盟主來了,問雲老需不需要邵盟主支援)同你們一起動身。”


    雲老笑道:“不用了。”


    南離公子道:“怎麽,信不過麽,本公子有的是銀子,隨便拿出兩三萬兩哪個不屁顛屁顛跑來給本公子效力?(意思是有人花錢請了高手。)”


    見南離公子這麽張狂雲老饒有興趣地道:“不知公子打算請些什麽人?”


    南離公子不耐煩道:“我哪知道,反正有銀子能請得起人就是了,有錢賺誰不想去?(意思是請的殺手,但請的是誰現在還不清楚。)”


    雲老笑道:“公子說的是,不知公子托這趟鏢願意出多少銀子?”


    南離公子道:“一萬九千兩(花了一萬九千兩請的。)。”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不由得一震,均想:“這人是個失心瘋,慢不說沒人搶你的破詩冊,就算有你那些詩冊哪裏值這麽多錢?”


    果然雲老笑道:“這趟鏢我們接得起,賠不起,公子請回。”


    南離公子臉漲得通紅道:“本公子派人助你們押鏢,萬無一失。”


    雲老笑道:“多謝美意,公子請回。”


    “有買賣不做,餓不死你。”南離公子‘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雲老,我願走這趟鏢。”十三道。


    鳳七見十三一本正經,不禁笑道:“我的小十三,你沒看出來那個南離公子是個失心瘋麽?朝廷一年才收幾個錢,他幾本破書就托一萬九千兩你覺得可能麽?再說我們這裏這麽偏他都能找過來,說明京城的鏢局他都轉過了,沒人信他,依我看他不是來踩點探虛實的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渾人。”


    十三看了柳十一一眼,柳十一點了點頭,他又看向雲老,雲老也笑著點了點頭。


    ‘嘩啦啦啦啦’一陣響動,院外十多丈開外的一顆大樹上一隻喜鵲振翅高飛。


    “雲老,鳥飛走了。”十三道。


    “無妨,他還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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