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蟄打發隨從去‘九梁城’的客棧等他,自己則跟隨邵鳴謙重新上得山來,邵鳴謙請鍾蟄落座,早有人過來更換茶水點心。


    鍾蟄抿了一口茶,道:“方才的情況邵盟主也看到了,這件事皇上不願追究,但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


    “方才多謝侯爺解圍。”邵鳴謙笑了笑道,他自然知道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是誰。


    鍾蟄道:“解圍談不上,以高括的個性以後免不了刁難貴幫。不過邵盟主和各位堂主也無需多慮,皇上的意思並不打算追究‘揚刀盟’私藏要犯扣留朝廷命官的過錯,先前被衙門通緝的那幾位朋友隻要不到處招搖也沒多大的問題,待這陣風頭過去了各位的底子也就清白了。”說著他向梁榭看了一眼,梁榭心中發毛,忙避開了他的眼光,心中對皇帝的態度更是摸不著頭腦,按理說這些人除了自己外皆與皇帝毫無交情,而且先前還打算借他的死扳倒武經國,怎地他大權在握卻不報複?


    邵鳴謙抱拳道:“多謝侯爺指點。”


    鍾蟄又喝了一口茶,笑道:“邵盟主自有打算,在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如實上報皇上而已,指點不了什麽。過幾天在下報請


    皇上禦筆親題一塊匾額,有了皇上出麵那高括也會收斂一些,貴幫或許能少些麻煩。”


    邵鳴謙再次謝過。


    正事說完,鍾蟄便與眾人閑聊起來,從生意談到茶葉從茶葉,又從茶葉談到茶器再從茶器談到大彬壺,又從茶壺談到曆代陶瓷、工藝、刀劍、武功,唐唐侯爺之尊絲毫沒有架子。


    ......


    說著話已到了中午時分,吃過午飯後,邵鳴謙陪著鍾蟄在‘秋池山’上四處遊逛。


    “這幾年你們發展的很不錯啊。”看著連綿無盡的房舍,鍾蟄笑著道。


    邵鳴謙道:“‘揚刀盟’能有今日,明蹤當居首功,隻可惜天妒英才。”


    ‘秋池山’上草木繁盛,當此中秋時分,草木有些許枯黃,別有一番味道,鍾蟄極目遠望,眼前山脈綿延,更添幾分蒼涼與肅殺。


    “曾記得十年之前的重陽,我也曾來過這‘秋池山’,當時的‘秋池山’茵茵綠綠一片盎然,沒有半分衰枯,今時方至中秋卻已是如此光景,這秋天倒是來的一年比一年更早了些,難道......”鍾蟄寄情於景,心中感懷,出神半晌方才想起自己正與邵鳴謙說話,回過神來遂歎道:“草木枯榮,年複一年,人事興替也是無可避免的事,便是這天地亦有其盡頭。百年前的‘大隅天城’天下獨大,其經營手段、人力拔擢皆舉世無雙,縱有大過,然根基深厚,上下一心,總能化險為夷,重掌乾坤。凡事盛極必衰,到得後來卻個個私心甚盛,天君不似天君,宗主不似宗主,長老會不似長老會,以前唯德是用,唯才是舉,也被裙帶關係所替代,各種先烈的子嗣充斥期間,有的固然有些本事,屍位素餐卻更占多數,天城因此每況愈下人人勾心鬥角,年年入不敷出,明蹤終也死在了這上頭。”


    邵鳴謙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曆來如此。”


    鍾蟄道:“城門的這把火,明蹤也有份,他若未曾中飽私囊,你們‘揚刀盟’也沒那麽快起來,隻不過他是重情義的人,寧可人負我不肯我負人,縱然有百般不是仍有千樣好處,有的事到死也未曾出口,委屈至死。”


    邵鳴謙道:“侯爺不也是這樣的人麽?若非侯爺當年孤身力抗蓋摩天,明蹤早已死在其手,更不會有今日的‘揚刀盟’”


    鍾蟄道:“力抗不敢,取巧而已,老實說對付蓋摩天我的勝算不會超過三成。”


    邵鳴謙笑道:“蓋摩天這些年四處作案,唯獨在‘匿州’一人未傷,依我看侯爺已將他治的服服帖帖了。”


    鍾蟄苦笑道:“邵盟主說這話是怕我日子過的清閑找事來著,這要傳到他耳朵裏還得了?”


    邵鳴謙道:“玩笑,玩笑而已,豈敢外傳。”


    鍾蟄道:“據說當年雷神已追上了明蹤,後來又聽說雷神念著舊情放過了他們,雷神這般作風我倒著實有些好奇。”


    邵鳴謙道:“侯爺既能猜到明蹤之死與內鬥,陰謀有關,又怎會猜不出這中間的關竅所在?‘雷神’便是放了誰也不敢放過明蹤啊。”


    鍾蟄點了點頭道:“難道當年真有高人相助?”


    邵鳴謙道:“正是,當年不是‘雷神’放過了明蹤一行,而是不得不放過,那一戰兩敗俱傷,他並沒有討著便宜,雖然‘雷神’身邊尚有病老和魏先生這等高手,贏麵居多,然而高傲如他且初掌天城,豈能容得半點弱勢的風聲傳出?何況真拚個魚死網破隻會損失更大,得一個承諾或許是‘雷神’當初最好的選擇。”


    鍾蟄道:“天下間除了‘龍神’還有人能與雷神戰的兩敗俱傷,這倒更令我好奇了。”


    邵鳴謙道:“後來的道首(道尊)做事低調,以前在江湖上的闖出來的一點名聲也早被人忘得差不多了,沒人想得到他竟能與‘雷神’一戰,也正因如此外界‘雷神’念舊的說法才越傳越真。”


    鍾蟄笑道:“這還真料不到,江湖傳言他曾一招敗於‘東獄槍’之下,比起我這半吊子的武功來尚要差上許多,誰曾想他竟是如此厲害。”


    邵鳴謙道:“侯爺一句自謙可將天下高手盡數罵了。”


    說著話兩人已緩步登上山頂的一處平台,這平台正是練武場,不遠處便是‘財神觀’和那數間祠堂。


    “‘財神觀’,嘿,你們還真把明蹤當神供奉。”鍾蟄笑道。


    邵鳴謙道:“明蹤喜歡財神這個稱號,便依了他吧,而且他也不愧為‘揚刀盟’的財神。”


    鍾蟄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走進觀中,挑出三炷長短相等的香來點上,笑道:“死老鬼,你倒會為自己打算,活著的時候沒享夠威風,死了還搞這麽大排場,上萬人給你上香,再過幾年說不準還真把你供成神仙,若有那一日可莫忘了老哥。”說笑中拜了三拜,將香插在香爐之上。如此上香祭拜直把邵鳴謙看的一臉黑線。


    出了‘財神觀’鍾蟄並未離去反而到各處祠堂給‘揚刀盟’的先烈一一上了香,大概是因為交情沒那麽鐵的關係,這回鍾侯爺倒是一本正經,誠誠懇懇。


    出了祠堂,邵鳴謙向鍾蟄恭恭敬敬施了一禮,抱拳道:“我代‘揚刀盟’已故的兄弟謝過侯爺。”


    鍾蟄道:“邵盟主不必客氣。以我跟明蹤的關係本不該此時才來探望,奈何身在朝中,用咱們一代名捕張先生的話來說‘身在朝中,屎拉的不夠圓都有人站出來指責一通,參上一本。’,我來祭拜一次朋友或許就成了官匪勾結意圖謀反,這對彼此都頗為不利。好在這次接了皇上的差事,算是假公濟私一回吧。”


    邵鳴謙笑道:“侯爺的難處明蹤理會得。”


    鍾蟄道:“要說難處明蹤之難更勝我十倍,以‘雷神’‘徹骨寒雷’的功力連‘戰神’都抵擋不住,當場斃命,明蹤扛了兩年多,當真了不起。”


    邵鳴謙笑道:“侯爺是明眼人,何必套我話來?當中情由明蹤生前未說你我又何必在他死後再生事端,就讓其永遠塵封下去吧。”


    鍾蟄道:“好吧,人也祭拜過了,於事無補的話在下也不贅言了,邵盟主在山上等好消息就是,告辭。”


    邵鳴謙道:“侯爺不在山上多留幾日,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鍾蟄笑道:“嘿,就這半日也怕有人說閑話,好在想了個理由尚能搪塞過去,住上幾日還不鬧翻了天?邵盟主認為我有那麽勤快跟他們吵架麽?”


    邵鳴謙道:“既然如此,讓在下送一送侯爺。”


    鍾蟄一擺手道:“婆婆媽媽的東西就免了,他日若需幫助,遣人送封書信過來,我雖不便出麵,倒也能請個高手給你。”


    邵鳴謙道:“在下先行謝過侯爺。”


    “告辭!”鍾蟄一抱拳,接著大袖一揮,幾個起落已蹤跡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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