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略一猶豫道:“當年天君修習‘大造化神通’久未入門便又想起丹藥一途,遂暗中成立了丹會,希望以丹藥來佐助他練功,當時天君給予丹會之人極為豐厚的報酬,以‘大隅天城’的情報天君請的人自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用藥用毒煉丹的高手。天城內時亂丹會受到波及四處逃散,莫非這人是當年從丹會中逃出來的人其中之一?”


    邵鳴謙道:“的確有這種可能。”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彼此所知所想互相印證,越分析越是明朗,邵鳴謙心中慶幸沒有頭腦一熱去找‘神贖教’的麻煩,他此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神贖教’潛伏數年,所謀必大,看其行事作風,一旦得勢天下將比地獄更加不如,為今之計唯有朝廷騰開手來才能與之抗衡,他能做的‘揚刀盟’能做的便是盡力協助朝廷平定叛亂和外敵。


    這一次邵鳴謙在山上住了三天,這三天邵鳴謙除了處理幫中事物便與梁榭互相交手試驗彼此的實力,雖說二人並非生死相搏不管怎麽相鬥終究有些水分,但梁榭的諸般手段層出不窮足以威脅到邵鳴謙也算了得,經過三天的交手邵鳴謙對梁榭的進步極為滿意,梁榭從師兄的表情間看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放心,自己進步神速梁榭自然也是頗為欣喜。


    三天很快便過去了,邵鳴謙帶了幾個人離開了‘揚刀盟’,過了十幾天又再度回轉,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許多馬車,一輛輛馬車將山上糧倉裏的糧食和藥庫裏的藥材運走了七七八八隻留下山上人吃的一部分糧食和備用的一小部分藥材,然後下山而去,臨走時邵鳴謙跟梁榭做了交代,梁榭這才知道原來是要將一部分運往‘北川’給抵禦邊關的將士們充作軍餉,一部分是要送給鍾蟄和他的將士,梁榭打算要跟著師兄一起去,邵鳴謙念他身子剛剛痊愈山上又需要有人看守所以沒有同意,隻帶了‘揚刀盟’其他弟兄幫忙打打下手,這回運糧時間絕不會短,為了避免路上有人或者騾馬病倒蔡郎中也跟著走了,魏先生本打算回學生家一趟看看,邵鳴謙怕路上遇到什麽意外為了安全起見便邀請他一同跟著去了,梁榭見有魏先生相隨,自然強過了自己於是也便放下了心。


    邵鳴謙這一走梁榭隻覺得山上空落落的極為別扭,他知道師兄和魏先生都是當時一流中的一流高手,絕不至於出什麽意外,但不知怎地心頭還是有些發毛。剛開始他以為是‘揚刀盟’總舵被搬空,人都走了他心中不太習慣有些別扭,可隨著邵鳴謙離去的時間越長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了起來。


    十一月二十六,邵鳴謙離開‘揚刀盟’第三天,天氣陰沉而寒冷,‘揚刀盟’總舵隻有梁榭、柳十一和張大姐,李大姐兩個負責打掃做飯的女人,晚飯四人簡單吃了幾口便各回各屋,至夜,山上黑漆漆一片,離遠處隻零星看得到幾點光亮,整座山上顯得格外清冷。


    十一月二十七。


    練功,吃飯,睡覺。山上依舊冷清,一座山,四個人,數千房屋,倉庫在夜色中如同巨獸一般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十一月二十八。


    練功,吃飯,睡覺。


    十一月二十九。


    練功,吃飯,睡覺。梁榭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邵鳴謙沒有半點消息,天下是何等格局他也全然不知。


    臘月初一。


    中午吃飯的時候山上來了客人,是張大姐的相公,他趕著騾車,還帶著十二三歲的孩子,梁榭笑了笑,山下生活不易,他知道這大姐也是想帶著家人來山上蹭飯吃,換句話說他們家之所以沒逃荒而走恐怕還是這位大姐每月兩三趟的悄悄將山上的米麵帶回家裏之故,若在以前邵鳴謙是不允許的,當此災荒之年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都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這不算過分,於是梁榭也沒有多說什麽,山上的糧食足夠他們吃上幾年,多兩口人似乎也沒有那麽難。


    下午的時候李大姐的相公也來了,同樣趕著騾車,不同的是沒有帶著孩子。這兩位大姐的相公人都不錯,說話很是客氣,對著梁榭一口一個‘老爺’稱呼搞得梁榭很不好意思,除了說話客氣之外兩人也很是勤快,一來山上便幫著打掃大廳,打掃屋子,跑去砍柴,挑水,通常這些活都是他們四個人做的,結果兩人一來他們便閑下來了。唯一讓梁榭不痛快的是,人來蹭吃便算了還趕著車來,車馬在以前那是農戶家最基本的東西,這兩年卻是有錢人家才能有的,原因很簡單,這都什麽年景了,人都養不活哪有多餘的東西養牲口,大旱第一年多數人家早將騾馬殺的吃了,便是再舍不得第二年大旱,第三年大旱的時候也都殺著吃了,他們兩家到此時還有騾車可見這兩位大姐沒少了往家裏倒騰東西,隻是梁榭忘了一點,兩個女人每月回家兩三次,若非趕著車來能拿多少東西回去,補貼一下家裏勉強養活一兩口人也就罷了,又如何養活得了騾子這種草料殺手?


    梁榭沒有細想,他不打算追究兩位大姐的‘貪婪’也便懶得細想。


    眨眼間一天又要結束,天色暗了下來,兩位大姐做好了晚飯喚了梁榭和柳十一一起來吃,這頓飯弄了四個菜,還有一盆湯和一小壇子酒,在以前‘揚刀盟’所有弟兄每天吃喝都有專門的廚子來做,除了不允許喝酒之外飯菜最差也比這個要強上一線,而這兩位大姐也不過是幫廚而已,現如今這四個菜卻是極其極其極其豐盛的美味,據說皇宮裏都不是每天能見著葷腥,皇帝大人更是為了求雨吃了好幾年的素(雖然老天並不認為吃素和下雨有必然的聯係,你吃你的素,我就是不下雨你也不能把我怎地),這四道菜中好歹還有盤鹹魚也算沾了沾葷。


    張大姐的相公和李大姐的相公廚房前後忙不迭的跑,又拿碗筷又端菜,梁榭想要給大家舀湯被李大姐的相公按著坐下將他手裏的勺子奪去搶著給梁榭和柳十一把湯舀上然後退在一旁站著,這一來梁榭反倒不好意思了。


    梁榭和柳十一坐著,張大姐,李大姐,張大姐的相公,李大姐的相公四個人如同犯了錯誤般低著頭站在桌子另一邊,那十二三歲的孩子依著張大姐也低著頭站著,五個人一句話都不說。


    梁榭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呃.....那個......”張大姐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相公低著頭,兩隻手在褲子上不斷搓著,像是極為緊張,鼓了半天勁終於上前一步將酒壇子打開,給梁榭和柳十一滿滿倒了兩杯酒道:“老爺,夫人,我呢是個粗人,沒念過書,也不會說話,有說的不對的地方二位多體諒。”


    梁榭點了點頭道:“好,你說吧。”


    張大姐的相公道:“呃......,我們家從我爹,我爺爺,我爺爺的爺爺起就是種地的,家裏祖祖輩輩都是莊戶人,也不敢想兒孫們能有個啥出息,本本分分沒災沒難吃不飽也餓不死的過日子就行,從來也沒想過占人家啥便宜。本來邵老爺雇的是我家婆娘,我們爺倆不該來蹭吃蹭喝,可老爺,我們實在是活不了了.....”他說著說著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給梁榭‘嘣嘣嘣’的磕響頭,梁榭趕緊站起來過去攙扶住,他一把抱住梁榭的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哽咽道:“我家大娃死了,二娃也死了,老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三娃餓死啊。”


    張大姐的相公這一跪,張大姐,張大姐家的孩子,李大姐,李大姐的相公跟著跪倒,五個人抱著梁榭的腿哭作一團。眼見此景梁榭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與柳十一兩人將這五人扶起來,五人哭了半天依舊不敢就坐,梁榭道:“張姐,李姐,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見外,師兄若在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的家人受餓,現在山上還有些糧食,省著點吃估計還夠咱們吃兩三年,我想兩三年內總會想到辦法的。”


    張大姐的相公一聽又趕緊跪倒道:“多謝老爺收留,老爺放心,我們不會白吃白喝的,以後山上的活兒我們全包了。”他一跪下其他四人跟著再次跪倒。


    梁榭道:“好了,趕緊起來吃飯吧,一會兒菜該涼了,以後不用叫我老爺,咱們都一樣,叫我梁榭就行。”


    五人再次道過謝這才坐下,這一頓飯梁榭和柳十一吃的很香,他兩人在張大姐和李大姐相公們的連番勸敬之下喝了兩杯,待梁榭回敬兩人時張大姐和李大姐卻聲稱這是山上最後一壇酒說什麽也不讓丈夫喝,梁榭沒有勸酒的習慣,見兩人不喝便留了半壇給他們,隻喝了一半便即停杯。


    四個菜,一盆湯終究還是不夠七個人吃,片刻之間飯菜已被吃了個精光,兩個男人很是勤快搶著收拾碗筷洗鍋,梁榭和柳十一眼看幫不上忙便起身出了飯堂。


    “老大......”出了飯堂柳十一忽然叫住了梁榭。


    “嗯?”梁榭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沒事。”柳十一想提醒梁榭一句,卻又有些可憐這兩家人,畢竟災荒年月都不容易。


    “放心吧,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梁榭笑了笑安慰道,他以為柳十一是怕山上的糧食不夠吃。


    “嗯。”柳十一沒有多說應了一句,兩人相視一笑,各回各屋,自從那天開始兩人的關係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像是朋友卻似乎比朋友又深了一些。


    初入臘月的天氣已極為寒冷,山上更是風大,柳十一回屋給爐子裏加了點柴火,不知是剛才染了風寒還是怎麽地,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偏巧風向不佳,爐子有些漏煙,經她鼓搗一番柴火這才熊熊燃了起來,被煙這一熏她更覺得頭暈腦脹,想要起身去將門打開哪知她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便‘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椅子被她一絆也‘嘩啦’一下跌倒,她的手指無巧不巧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沒有絲毫疼痛,沒有絲毫感覺,她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手臂摔在了地下卻絲毫控製不了,她想要站起來身子卻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不聽使喚。


    “曼......陀羅?”柳十一心中驚駭,想要高聲呼喊通知梁榭卻哪裏有力氣喊?火爐中的柴火燒的正旺,隔著爐子印的通紅,柳十一看著那火似乎很遠,漸漸地似乎飄了起來,接著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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