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走到房門口看了一眼裏邊的火堆道:“貧道這裏有五六塊番薯,四位若不嫌棄可與貧道共饗。”道人說著邁步進門,從身上解下一個布袋,取出幾塊番薯放到火堆邊烤了起來。


    事關生死,周兵哪敢有絲毫虛假謙讓,當即厚著臉皮走回房裏挨著道人坐下,周兵進來不久,三兄弟也厚著臉皮走了回來,畢竟下一頓什麽時候能吃到還是未知之數。


    番薯在火堆裏烤著,五人彼此閑話兩句閑聊了起來,原來這三兄弟都姓苗,是一奶同袍的兄弟,是莊戶人家,家裏也沒給起正經名字,老大叫苗大青,老二叫苗二青,老三叫苗三青,由於是老幺所以家裏人通常稱他為小青苗,原本一家人都在家裏種地,這幾年鬧災荒,地裏不長東西,父母餓死後,老大帶著兄弟兩個到處乞討,做工,撿吃的,饑一頓飽一頓僥幸活了下來,這一路就走到了這裏,原本打算進山裏捉些野兔之類的吃於是住到了道觀。


    開始的時候野兔,死狼,死狗還能吃著幾個,結果天氣越冷,越找不到吃的,附近的村莊幾人都去了個遍也多是餓的奄奄一息的村民,哪裏有吃的給他們?今天實在餓瘋了,老大看到路上倒著的周兵,起初還想著救人,也有點兒萬一死了正好吃了的想法,結果一用力氣越來越餓,等回到觀裏放下了人,老大老二心一歹便想吃掉周兵,最終三人也沒狠下心來,那道人全程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這三人若當真吃人他便要除掉三人,待看到三人最終懸崖勒馬想要離去,他便站了出來喊住了幾個人。


    周兵問起那道人名諱,那道人自稱是‘六神道樞’中的人,他沒有報名字,隻說自己外號叫做‘右妖道’,至於左妖道是誰就不清楚了,聽到以妖道為號周兵心中又是一突,起先他便猜測道人是‘六神道樞’的人,此刻得他親口承認自是確認無誤了。


    ‘六神道樞’與‘八荒穀’同為‘洛門九派’中門派,周兵想要求助道人隻是對方的門派神神秘秘他所知甚少,這道人以妖道為號又在‘八荒穀’覆滅之際現身在這裏,他實在拿不準這人的目的,也說不準請他們吃番薯本身就是包藏禍心。


    心存猜忌,周兵沒敢多問,也沒敢說出真名,隻說自己姓周至於怎麽受傷他已編好一套行路遇到山賊家人被劫殺之類的說辭,隻是道人根本無意詢問他也便不用騙人了。


    道人一共烤了七塊番薯,說話之間番薯被烤的汁水流出焦糖香味四溢,幾人聞到更感腹中饑餓難耐,道人挨個捏了捏,發現隻有兩個小的烤熟,當即徒手從火堆裏取出來一塊遞給周兵道:“你受了傷,理應多吃一塊,這個給你。”


    周兵還待客氣兩句道人已一把塞入他手中,這年頭,有的吃就不錯了,周兵自然舍不得剝皮,用僅有的一隻手拿起來就啃,一口咬下香甜無比,他的眼淚又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轉,就在前幾天穀中師兄弟還為吃這東西肚子難受拉不出來感到厭惡,幾天過去這東西搖身一變成了救他命的無價之寶。


    道人以為周兵是有些感動,用手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安慰,然後拿起另一塊小的番薯遞給三兄弟中的老三道:“年輕人正在長身體,肚子餓得快,你也多吃一塊,這個給你。”說著按到了老三手裏,老三燙的險些將番薯掉地,不過他寧可燙著也舍不得鬆手,他看了一眼老大,可憐兮兮的遞給大哥,老大沒接,又推了回去,老三又遞給二哥,老二也沒接,老三這才吹了吹上邊的灰,狠狠咬了一口,直燙的他不住地吸氣,畢竟是‘孩子’心性心急成這樣,這一幕看的幾人不禁笑了起來。


    一小塊紅薯下肚,又喝了兩口水,周兵默默行功數周,覺得力氣稍長了些,雖然與人動手不成,走路也走不動,起碼說起話來不像方才那麽虛弱。


    火堆甚旺,過了一會兒,五塊較大的番薯也都烤熟,道人每人又分給了一塊,他拿了其中最小的一塊,其他四人分到的都差不多大小,這麽一來周兵和那老三吃的最多,道人吃的最少。


    周兵看著道人身後那輕飄飄扁平平的布袋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悲傷,這七塊番薯大概是道人全部的幹糧,原本道人省著點吃還能吊幾天命,現在五個人一頓吃完道人就要餓肚子了,從道人的言談舉止來看,此人確是舍己為人光明磊落的作風,周兵疑心去了大半,試探著問道:“仙長把幹糧都拿給我們吃了,仙長吃什麽?”


    道人笑道:“無妨,此處向東不遠有個‘八荒穀’,明天貧道正好要去找他們商量件事,你們要願意就跟貧道一起去,‘八荒穀’家大業大你們隻要肯幹活兒不會缺你們一口吃的。”


    三兄弟一聽喜出望外,還沒等三兄弟高興完周兵苦笑一聲道:“仙長,‘八荒穀’已經......沒了”


    道人一怔道:“什麽意思?”


    周兵重複道:“‘八荒穀’已經沒了,今早被滅了滿門,我就是從‘八荒穀’逃出來。”


    這一句話不僅道人吃驚,三兄弟更是駭然,他們還沒見過殺人,更沒見過滅人滿門的,道人眼神一凜問道:“是何人所為?”


    周兵於是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道人頗有幾分懷疑的問道:“此話當真?”


    周兵解開圍在胸口和斷臂上的衣衫,露出傷口處道:“仙長是‘六神道樞’的前輩自然是能看出這兩處傷口的來曆。”


    道人目光一凝向周兵斷臂瞧去,正色道:“這一刀剔骨挑筋的確是‘解骨瘋刀門’的手段......”道人轉頭看到周兵胸口的傷陷入了沉思,隨後道:“這一劍的手法可差勁了些,與你所說倒也相符。是了,墨家巨子驚才絕豔若非被人出賣即使受傷也不至於身死當場,看來墨家之亡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北師了。殺人取心,滅人家門,收錄歪門邪派,若你所言是真,‘八荒穀’與江湖沸傳的‘揚刀盟’覆滅較為相似,‘神贖教’潛伏多年,今日露出了狐狸尾巴看來天下要有更大的事發生了,唉~~貧道本打算借著‘八荒穀’還算不錯的氣候與鍾穀主商量將‘六神道樞’暫時遷移過來借他些荒地和種子開墾種糧避避災荒,若是可行明年多召集流民墾荒種地也算造福蒼生功德一件,想不到......唉......。”


    道人歎了幾口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停頓片刻又向周兵問道:“‘八荒穀’還有沒有其他生還的人?”


    周兵搖頭道:“應該沒有了。”


    道人道:“接下來你可有什麽打算?”


    周兵道:“躲起來好好練武,他日重振‘八荒穀’為家人為師父師兄弟們報仇。”


    道人點了點頭道:“忍辱負重鍾八垠有你這樣的弟子也算不枉了。”


    周兵方才激動之下失口說出自己是‘八荒穀’的人,通過道人的言談舉止此刻他已確信道人與覆滅‘八荒穀’的那群人不是一夥的,也確信‘六神道樞’與此事絕無關係,道人之所以在此時出現在這裏確是巧合。周兵思慮再三,忽然爬起來跪倒在地,向道人磕了三個響頭,道:“家師和穀中親人尚在暴屍荒野,請仙長看在同為‘洛門九派’的份上代為收殮。”


    “時候不早了,睡吧。”道人沒有回答周兵的請求,轉身出了房間,就這樣將他和三兄弟晾在了當場,周兵愣了半天才爬了起來。


    四人所處的房間是一間空房,也不知道以前是專門用來打坐的還是練武的,現在沒有任何陳設已看不出來,三兄弟住在道觀時間不短都已收拾出自己的房間,三人當即回屋睡覺,周兵沒有去找住房,他也無力收拾,無力燒火取暖,於是就在空房裏靠火堆不遠處挨著牆睡下了。


    火堆將房間裏烤的暖烘烘的,極其舒服,周兵這一天累得狠了,也凍得狠了(沒錯,就是這個狠字,本人用詞就是這麽喪心病狂),躺下不久便即睡著,睡夢中師父師兄弟們來家串門,母親哄著孩子,媳婦兒做著飯,其樂無比......。


    一覺醒來,天尚未亮,夢中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周兵努力讓自己再次入睡,想在睡夢中重溫這種感覺,哪怕假的也好,可惜的事這次再也沒有夢到,再次醒來,天已大亮,這次他是被人推醒的。周兵睜開眼看著身邊的道人,一下子坐了起來。


    “起來吃飯。”


    “飯?”周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人點了點頭,扶起周兵,兩人出了房門。


    這道人外號叫‘右妖道’果然有幾分妖氣,也不知道他昨夜去了哪,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了六隻老鼠,要知道一般有糧的地方才能有老鼠,這東西也不是想找就有的。三兄弟洗剝一番烤了,道人給周兵多分了一隻,其他人一人一隻。看著老鼠那腸肚都隻衝洗了一遍,周兵一陣陣的反胃惡心,然而水也是稀缺貨,哪敢浪費?


    沒有鹽,沒有醬料,就這麽幹烤出來的老鼠寡淡無味,眾人隻為了填飽肚子,哪裏還敢有絲毫挑剔?周兵感激道人,三兄弟更是感激的涕淚橫流,道人和藹,淡然。


    吃過了東西,道人取出金瘡藥給周兵傷口處上了,又給他服了一粒療傷的丹藥一粒驅寒的丹藥,過不多時藥力發作周兵又睡了一覺,發了發汗,再起來時感覺整個人輕鬆多了,也精神多了,除了傷口處的疼痛和還有些虛弱無力之外,其他都比昨日好了太多,如此一來在幾人的照顧下周兵這條命多半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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