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看了十四年,林一濤還是覺得,這個世界夜晚的天空很美。


    月亮近的好像伸手可及,仔細看連上麵的溝壑都纖毫畢現,浩瀚的繁星如水中的沙礫布滿天空,散發著五彩繽紛的光暈,一眼望去讓人目眩神迷,如夢似幻。


    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看著滿天星鬥,一時間林一濤思緒萬千。


    “這麽晚了還不睡,坐在這想什麽呢?”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轉頭看去,母親張蘭君不知何時也悄悄坐在了他的邊上。


    上一世林一濤並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對父母更是幾乎沒有了記憶。人總是在失去過才渴望擁有,這一世,對於他的父母,林一濤顯得十分的珍惜。


    “娘,我就是睡不著出來數星星,不礙事的。外麵涼,你快些回屋子裏睡吧。”說著他便起身去扶母親。


    誰知張蘭君抓著他的手,又拉著他從新坐了下來。


    “先不急,娘想跟你談談心。”


    “談談心?”林一濤撓了撓後腦勺。


    “娘看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我……”林一濤張了張嘴,看著母親關切的眼神,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麽好。


    見他不說話,張蘭君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道:“是不是在寨子裏待膩了,想要離家出走了?”


    “不是,我,我……”林一濤怕母親多想,趕緊辯解道:“我就是想出去轉轉,很快就回來的。”


    “出去轉轉?你這傻孩子。”張蘭君的眼中滿是溫情,她拍了拍林一濤的背,緩緩說道:“娘親明白,好男兒誌在四方,雖然娘舍不得,但也不能讓你在這窮山溝裏浪費了大好年華。”


    “娘……”林一濤定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五味陳雜。


    “你爹和我都覺得你將來一定會有非凡的成就,因為你從小啊就與眾不同,你比別的孩子乖巧懂事,從來不給爹娘添一點麻煩,連尿床都沒有過。你也比別的孩子聰明伶俐,很多事情都是無師自通,你給院子裏那些孩子講的故事,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是怎麽想出來的。”說起這些,張蘭君就一臉的自豪,這天下做父母的,哪個不是望子成龍。她把兒子的手放進掌心,另一隻手覆於其上,目光看向空處,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爹娘不能誤了你的前程啊。”


    “娘,您別多想了,孩兒不走,孩兒就一直在這陪你。”聽到母親的這番話,林一濤鼻子一酸,頓時便想著永遠陪著父母才好。


    “臭小子說的什麽話,誰要你陪啦,你留在這裏有什麽用?養活你這麽多年,你也該出去表現表現了,沒混出個名堂就不要回來。”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卻是林一濤的父親林豪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原來他一直都在偷聽。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從他眼睛裏閃動的淚光,能看出他此時此刻真實的心情。


    “爹......“林一濤看著自己的父親,當年的俊朗青年如今已經成了一個中年壯漢。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此時此刻,看著自己的父母,林一濤想起了一句詩,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最難回報是親恩。


    林豪峰走上前來,重重拍了拍林一濤的肩膀,說道:”我和你娘都已經商量好了,等下次行商隊伍再路過石盤寨,就托隊裏的熟人把你帶去揚州城,揚州城有武館,有文院,到時候從文從武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林一濤緊緊地抿住嘴唇,兩眼已經是淚眼朦朧。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一間房門打開,林一濤的爺爺林守誠拄著拐杖一步一頓的走了出來,林一濤忙走上去扶著他。


    ”爺爺,你怎麽也起來了。“


    林守誠如今已是須發皆白,但看起來還是精神矍鑠,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攙扶。


    ”濤兒啊,你是笑著出生的,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的孫子以後絕非等閑之輩,後來你六歲那年遇到了那位仙長,我就更加確信,這小小的石盤寨,不是你的騰飛之地啊。“


    ”爺爺,您原來給我取得名字也挺好的。“林一濤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話說林一濤的爺爺,原本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林喜財,很有鄉土氣息的名字。六歲那年,林一濤實在是忍不住,便跟爺爺說遇見了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說他命格奇特,應該改名叫林一濤的雲雲,林守誠不疑有他,便給他改了這個名字。


    ”那位仙長為什麽要給你改這個名字爺爺不知道,但是一這個字大有講究啊,它是生的最後一筆,又是死的第一筆,可謂生死一線,你取這個名字,這一生怕是多有磨難。“


    林一濤愣了愣,卻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這麽多可以說道的,他卻也不能告訴爺爺,那個仙長就是他自己,更不能說改名叫林一濤是因為上輩子自己就叫林一濤。


    ”此去揚州城,天遠路長,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濤兒你要記住,我林家男兒,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無論做什麽,都要無愧於心。“


    林一濤看著爺爺的眼睛,那雙平時有些灰暗的眼睛此刻卻好似雨後的天空,幹淨,明亮,裏麵好似有一把火,映照在林一濤的心裏,留下了一枚火種。


    ”孫兒定當銘記在心。“林一濤輕聲應道,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好了爹,他才十四歲,知道個啥,你別嚇著他了。“林豪峰揮了揮手,扶著老頭子往房間裏走去。


    ”行商隊伍還要幾天才到,這幾天你就自己好好準備一下吧。“


    ......


    石盤寨寨口,平日裏冷冷清清的地方今天確是顯得有些熱鬧,幾乎整個寨子的人都到了這裏來送別,他們很多人都是看著林一濤長大的,孩子們更是哭成了一團,濤哥走了可就沒人再給他們講故事了。


    林一濤心中也是極為不舍,畢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況且這裏還有自己的生身父母。


    他彎下腰抱起一個哭得最大聲的小女孩,正是那個平日裏最愛拽著他衣角讓她講故事的小女孩,他擦了擦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安慰道:“虎妞,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一次給你講十個故事好不好。”


    小姑娘聽到能聽十個故事,抽了抽鼻子,慢慢安靜了下來。


    林一濤又走到一位大嬸麵前,正是他出生之時給他接生的中年婦人,他拿出一個包裹放到她手裏說道:“梅嬸,聽說您的老寒腿越發嚴重了,這是我做的按摩鞋,您沒事多穿著走走,應該能舒服些。”


    “哎呀,一濤你真有心啊,梅嬸謝謝了”梅嬸收下包裹,眼中也是熱淚盈眶。


    最後林一濤走到了爺爺和父母三人的麵前,他用最大的力氣抱住了三人,半晌才鬆開。


    “爹,娘,爺爺,等我在揚州城安頓下來,就來把你們接過去。”


    “行,我們等著。”林豪峰紅著眼睛故作灑脫的揮了揮手,一旁的張蘭君早已哭成了淚人。


    這時,一旁的行商隊伍裏走出來一個微胖的男子,此人名叫錢三,是林一濤的某位遠到了天邊的遠房表舅,也不知道父母是怎麽跟他搭上的。


    “好了,大哥,嫂子,時候不早了,隊伍該啟程了。”錢三嘴裏說的親切,語氣卻是不鹹不淡。


    “錢兄弟,我這孩子,就勞煩你照拂一二了。”林豪峰拿出一錠銀子塞進了錢三的手裏。


    錢三頓時眉開眼笑,“大哥說的這是哪裏話,一濤是我的侄子,不關照他我關照誰。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他平平安安的帶到揚州城。”他說著拍了拍林一濤的肩膀。


    “咱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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