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將女童師父的屍身刨出,看見那張確實素未平生的臉,陌淺才如大夢初醒一般,打著顫鬆了口氣。


    “師父!!!”女童撲在她師父的屍身上痛哭不已,全然沒有對屍體的恐懼,用力抱緊他的腰身。


    陌淺突然覺得,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抱著曾經的白黎痛哭一場,不管讓她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可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吧。


    如果能夠做得到,如果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你師父……已經死了,入土為安吧,記得,多燒些紙錢給他。”


    女童愕然抬起頭,臉上被淚水濕得泥濘不堪,“你說……我師父死了?”


    陌淺點了點頭,因為她已經看到,女童師父的魂魄已經離體,就站在女童身邊,低頭看著她,清俊的臉上盡是悲哀與擔憂。


    或許每一個師父都會是這樣,乍然離世,會放心不下尚且年幼的徒弟。


    女童撲在她師父的屍身上放聲大哭,仍舊緊緊抱著不肯鬆開。


    陌淺卻突然覺得,雖然女童的師父已經死了,她仍舊很羨慕她。


    最起碼,她還有師父可以哭,最起碼,她真的能體會到什麽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最起碼,她的師父,真的是個像樣的師父。


    “我是在破廟中撿到她的,她說爹娘全都不在了,隻有孤苦伶仃的一人。我撿了她……還不足三個月。”女童的師父幽幽說道,他知道,陌淺能看見他。


    陌淺微微皺眉,冷聲道:“既然撿了她打算撫養,又為何要帶著她深入險境?”


    “因為無能……”女童的師父低下頭,滿目憐惜看著女童,“我隻是個清貧道人,她卻還是個孩子,所謂撫養,總要讓她吃飽穿暖。有人雇我一同進入這宮殿中,三十兩銀子,我無處托付她,隻能帶她進來,卻不想……還好,她還活著。”


    陌淺也低下了頭,所謂修士,也終究還是人,所謂修士,不全是仗著本事就單槍匹馬的,總有人……仍舊循著商人的俗路。


    揭了皇榜三十萬兩銀子,卻四處招攬人手,隻區區三十兩……


    女童的師父恐怕是覺得,三十兩銀子必定不會是什麽險境,卻被真正無良的同道,坑了性命。


    修士清貧者甚多,餘半仙也曾經帶著她,十兩銀子,什麽都肯幹。


    “你還有什麽囑托麽?”陌淺問道。


    女童的師父淡淡看了她一眼,誠然道:“我不求她在修行一路有多少建樹,隻求她能在這亂世中,尚有一地棲身,不被饑寒所困,不至於受人淩辱。”


    陌淺的心一顫,忽然間眼眶有些發燙,咬了咬牙道:“那你放心吧,我應下了,我在這城中尚有娘親和兩個弟弟,養她一個並非難事。如果她肯繼續修行,她供你為終身之師,我來教她。”


    女童的師父似乎有些詫異,突然雙膝一曲,拜在她麵前,“大恩難言謝,一拜便是機緣,待來生再報。”


    或許,天道真的會循環的,所有人的因果都那麽的相似。


    女童沒有雙親,在破廟中被師父撿到,她的師父是個年輕男子,一身青衫,心中所願,不求她能修煉有成,隻求她……一世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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