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有雨聲。


    窗內紅燭搖曳。


    蘇蘇的臉紅的就像要快生蛋的小母雞一樣。


    她很局促,很不安。


    她坐在桌前,看著那紅燭,雙手將衣擺拽得很緊。


    我怕什麽呢?


    我已經十六歲了呀!


    今兒是我的好日子,爹娘在天有靈,他們會為我高興的。


    傅小官從蘇蘇的身後抱住了她,她渾身一顫,止不住的發抖起來。


    “別怕,咱們喝兩杯。”


    說著傅小官鬆開了臂膀,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蘇蘇,“按照我曾經知道的習俗,應該喝一杯交杯酒才對,就像這樣……”


    他端著酒杯教著蘇蘇,蘇蘇拿著杯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對,就是這樣,來,咱們一起喝。”


    “哦……。”


    蘇蘇的聲音低如蚊蠅,她抬起了頭,大膽的看向了傅小官,然後垂頭,喝下了這杯酒。


    “這樣,你就是我傅小官的人了,這以後就是一輩子。”


    蘇蘇沒敢抬頭,愈發羞怯。


    傅小官一把將蘇蘇抱了起來,蘇蘇在他的懷裏蜷縮著,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貓。


    他將蘇蘇放在了床上,放下了幔帳,窗外的秋雨似乎更大了一些,傳來了滴滴答答的聲響,仿佛奏響了一曲的序章。


    “啊……!”


    一聲驚呼在這房間裏炸響,在這偌大的宮殿裏回蕩,然後漸漸消散在了這秋雨中,然後幔帳輕搖。


    有囈語低聲。


    有春意滿帳。


    天光漸亮,秋雨住,有微寒之意襲來。


    “他在幹啥?”


    “在練九陽心經。”


    “怎麽忽然勤奮了?”


    張沛兒吃吃一笑,“恐怕吃到了苦頭。”


    ……


    ……


    同樣在這天光漸亮的時候,在偏遠的完顏部落裏出來了一群人。


    以彭於燕為首,足足四十餘人。


    其中有她的兩子一女,還有一個小和尚枯蟬,其餘人皆是部落的男子。


    他們趕著一大群的牛羊,踏著晨曦,向青旗州暮陽郡而去。


    他們需要用這些牛羊,去換來部落需要的一年的鹽。


    “枯蟬,為何你不去尋傅小官了呢?”


    隊伍走得較慢,彭於燕問了枯蟬一句。


    “貧僧想,他而今肯定整日忙碌,去找他隻會給他增添一些麻煩……這些日子貧僧反而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哦,說來聽聽。”


    “所謂因果,不去求因,又何須得果。貧僧想好了,就在部落講經布道,將佛法傳給部落的每一個人,等他們明白了佛法之精要之後,貧僧再去尋下一個部落。”


    “如此這般,窮貧僧之一生,想來能夠度化許多的人了。”


    彭於燕展顏一笑,“宗主倒是收了個好徒弟,我倒是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聽?”


    枯蟬雙手合十,“貧僧洗耳恭聽。”


    “這偌大的自治區可沒有廟宇,你大可以建一座寺廟,在寺廟中傳經布道,豈不是能夠更顯佛祖之威儀?”


    枯蟬一聽,蹙眉沉思,良久才點了點頭,“彭夫人所言有理,貧僧回去之後就行走各部落化緣。”


    彭於燕未曾料到她隨口一句,讓佛教在這片土地上生了根發了芽,還漸漸演變成了和樊國不一樣的獨特的佛教文化。


    “你去尋了傅小官,這事兒很快就能成。”


    枯蟬搖了搖頭,“那樣就失去了意義,貧僧所想,那寺廟的每一塊磚瓦,都將由貧僧去化緣而來。”


    彭於燕沒有再說,卻聽見了人群中的竊竊私語。


    “你們說,咱們這荒、這自治區,從未曾有人發現過有鹽,那位定安伯一來怎麽就找到了呢?”


    “奶奶說這就是天命,拓跋氏統領草原數百年都沒找著,人家一來就發現了,還是一處極大的鹽場,所以這就是人家定安伯該得的。”


    “也是哦,就說紫旗州那紫花吧,那玩意兒居然有大用,實在難以想象,也不知道香水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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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於燕回頭,笑道:“香水就是用花提煉出來的香噴噴的水,噴灑在身上可以去掉身上的異味。”


    完顏宗一聽,頓時大喜,“豈不是也能去掉咱們身上的這羊膻味了?”


    “可以是可以,但那玩意兒很貴,在虞朝金陵城有售賣,小小的一瓶就是幾兩銀子……這一頭羊,還換不來一瓶。”


    一群青年盡皆咂舌,“這麽精貴?那還是算了。”


    青年們愈發來了興致,“彭教頭,那位定安伯當真有那麽厲害麽?不是說打仗,是他真的能夠帶著我們過上不一樣的日子麽?”


    彭於燕抬頭望著愈發明亮的天空,思忖片刻,才緩緩說道:“他啊……他真的能讓這大草原上的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的。”


    “也不知道那好日子像個什麽模樣?”


    “牛羊滿山,糧食滿倉,所有人都能穿上好衣服,所有孩子都會進學堂,所有女子都能夠用上香水,所有老人都將得到贍養……大致就是這樣。”


    人群頓時沉默。


    彭於燕的這番話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他們無法去想象那是怎樣的場景,隻覺得那是好美好的樣子。


    如此十餘日,這些人所談論的多是傅小官,以及忻州和藍旗商貿城。


    以至於他們最後請示了彭於燕,換取了鹽之後,想要去距離更近一點的忻州商貿城看看。


    彭於燕沉默了許久,才點頭同意。


    這群青年們自然欣喜,唯有枯蟬看見了彭於燕臉上的落寞。


    忻州城,曾經有一座巨大的府邸,它的名字叫安國公府。


    九月二十八,午時,彭於燕一行抵達了暮陽郡外的十裏鹽場。


    所有人頓時震撼——放眼過去,是一大片白花花的晾曬在青石板上的鹽!


    它們就像冬天裏的雪一樣,鋪滿了巨大的鹽場。


    而在更遠的地方,是連綿的房舍,進進出出的是繁忙的人群。


    有人挑著擔,有人推著車,那擔子裏,那推車裏,都是滿滿的鹽!


    “我的天……”完顏宗張口結舌,“這得值多少銀子?”


    莫要說他們,就連彭於燕此刻也震撼無比。


    她已經見過了這白鹽,並明白這白鹽比之青鹽不知好了多少。


    青鹽一斤五百文,那麽這白鹽又將賣到多少?


    這些鹽賣出去,整個自治區的財政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那麽,等他其餘的產業興起之後,這自治州將會富足成什麽模樣?


    “我想……最多再有一年,這好日子就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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