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狠狠咬了下嘴唇,接著也笑了:“海珠,我看你笑的很甜啊……隻不過,不要笑得太早,我擔心你笑不到最後啊……我其實很想看看咱倆誰能笑到最後……當然,不管是咱倆還包括其他人,我想笑到最後的必定不是你,也不會是別人,隻能是我,一定是我!你信嗎?”


    海珠又在努力淡淡地笑:“我倒是願意信,隻是,那似乎都有些遙遠,有些自欺欺人了……過去不重要,未來不可測,最重要的是把握現在,你看,我此刻不正在笑著嗎,我此刻不正要和易克一起回家嗎?


    “冬兒,其實我倒是想送你一句話,自信當然好,但是不要太自信了,過度的自信等於狂妄,屬於你的會是你的惡,不屬於你的,再怎麽折騰,都絕對不會是你的……對你是如此,對我亦然,屬於我的我不會輕易再放棄,我不會退讓,也不會繼續弱勢下去。”


    冬兒似乎終於無法忍受了,終於又變了臉色,鐵青著臉,帶著仇視的目光看了一眼海珠,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按了電梯開關,直接進了電梯……


    電梯門一關,海珠長長出了口氣,臉色一下子又變得有些發白,似乎她的心理承受力剛才也到了極限,這會兒終於受不了了。


    “進去吧。”海珠無力地說了一句。


    我打開門,海珠和我進去。


    進去後,海珠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室內,然後走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用手撐著額頭,神情有些頹然和疲倦的樣子。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海珠跟前的茶幾上:“喝口水。”


    海珠抬起頭看著我:“哥,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我坐到海珠旁邊。


    “為什麽冬兒要死死盯住我不放?為什麽她要如此對我?”海珠說。


    “這……”我一時無語。


    “對她,該讓的我讓了,我甚至主動退出去給了她機會,可是,她自己不珍惜,自己不好好把握,自己喪失了自己的幸福,卻又遷怒於我,死死糾纏不放,現在,甚至又在對門買了房子,她到底想幹什麽?她到底要怎麽樣才肯罷休?”海珠繼續說。


    我沒有說話。


    “你說,我是不是厚著臉皮厚顏無恥地回來的?”海珠說。


    “不,是我要求你回來的,是我請你回來的!”我說。


    “我想了,該讓我的讓了,不該讓的,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對她,我也不會再一味退縮一味忍讓,我要讓她知道,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懦弱和軟弱,不是任由她囂張的對象,不是她眼裏隨時可欺負的小綿羊。


    “不管以後她會如何對我,我都不會再任其宰割,我要讓她知道,任何人的忍讓都是有限度的……大家都是平等的,不是她想幹嘛就可以幹嘛的。”


    海珠似乎滿肚子怨氣。


    我說:“阿珠,剛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再想了……百人百脾氣,百人百性格,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往前看……今天你能回來,我很高興……當然,我最高興的不僅僅是你回來,更重要是你的病治好了……我其實知道你和海峰到加拿大去幹嗎的,我一直就在關注著。”


    海珠點點頭:“其實,我真的沒想到這個病症能治好,我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有生育能力了,我當時已經想好了,不管你如何給我做工作,不管你說再多的再有力的理由,隻要我不能生育,我就絕對不會再回到你身邊,我絕對不能因為我自己而讓你們易家絕後,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當然,其實那天去你家,我也看出來,你媽媽也是很希望抱孫子的……這說明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當然,現在,我做夢一般,我的症真的竟然就治好了……這其實是虧了海峰哥的一個朋友,他的一個朋友不辭辛苦給打聽到了國外的先進治療方法,然後告訴了海峰哥……


    “我問起海峰哥多次那位朋友是誰,我想親自去感謝人家,可是海峰總是不告訴我,說人家不願意露麵,隻是順便幫了個忙,舉手之勞,不值得專門感謝,說他答應了人家不告訴任何人他是誰,他要遵守諾言……


    “海峰越是這麽說,我心裏越感激那個不知名的好人,同時,我也覺得奇怪,那人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的感激呢?我其實很想好好報答那人的,父母從小就教育我們要知恩必報,要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我此時心裏也很感激那個不知名的好人,隻是海峰也沒有告訴我,我也無法告訴海珠。


    我說:“世上還是好人多啊,這世上就有這樣一種人,做好事不願意留名,施恩不圖報。”


    海珠說:“哥,你說,為什麽有些人做好事不願意留名?”


    我說:“似乎可以這樣理解,因為留下名字,做好事似乎就成了刻意的舉動,似乎就動機不純,成了就是為了得到答謝而做好事的人,當然,或許,也是因為處於其他原因。”


    海珠點點頭:“是啊,是有這樣一種人的……這樣的人,一定是品德修行極高之人……不過,其實,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倒是不讚同做好事不留名這種行為。”


    “為什麽呢?”我說:“一直以來,做好事不留名可都作為一種值得提倡的應該大力宏揚的道德觀存在於人們的意識中的。當然,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大概也與我們國人的內斂性格有密切的關係。”


    海珠說:“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覺得這種做法很自私,隻照顧自己的內心感受,而忽視了受助者的心理感受。我們的傳統道德要求知恩必報。因此,如果不能以某種方式感謝恩人,受助者會始終感到良心不安,心裏的一塊石頭總是落不了地。


    “而另一方麵,助人者由於擔心自己主動承認後會承受負麵的道德評價,因此,即便知道受助者在多方打聽自己也不願意主動承認,即便理解受助者感恩之心也不願意主動去滿足……這種想法其實很自私,隻顧自己的內心感受和別人對自己的道德評價,卻沒考慮受助者的內心感受和心理平衡。”


    我嗬嗬笑起來。


    海珠也笑了,接著說:“我們的現實社會就是這樣,一方麵,我們的傳統道德宣揚知恩必報,另一方麵,我們的傳統道德又譴責知恩圖報。這兩種道德觀一直就這麽矛盾地統一著……作為受助者,總想找到幫助自己的好心人,一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二來希望通過某種方式回報恩人。


    “而做好事者總是試圖回避,即便自己內心願意讓別人知道,又總覺得主動承認做好事不妥,會被認為是圖回報才做好事。而當被被動地找到後,似乎自己的道德境界會就此升華……所以,我覺得啊,這做好事不留名已經跟不上時代步伐了,這從一個時期內應當提倡的道德觀演變成一種應該廢棄的陳腐的畸形的道德觀。”


    我又笑:“你這個觀點倒是很有意思。”


    海珠說:“我甚至覺得,這種做法不能適應快節奏的現代社會,無形中浪費很多社會資源。”


    “此話從何說起?”我說。


    海珠說:“你想想啊,一件本來很簡單很直接的事情,因為做好事者不留名陡生枝節,浪費很多時間和精力。本來做了好事後主動留下姓名和聯係方式,或者在知道別人打聽自己時主動與受助者聯係,就會省掉很多不必要的程序,不至於讓受助者滿懷歉疚,四處打聽,甚至出錢做廣告尋人,讓一件原本非常簡單的事情人為地弄得很複雜。”


    聽海珠說到這裏,我不由又笑了,我想起了夏季和夏雨打廣告找我的事情。


    海珠又說:“我還覺得,這種做法不利於宏揚助人為樂的美德!”


    “越說問題似乎越嚴重了……這又從何說起?”我說。


    海珠說:“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因此,在人們的感覺中,好像做壞事的很多,做好事的很少。而實際情況可能正好相反。之所以出現好事不出門的情況,與人們在做了好事後藏著掖著,不願意別人知道或者不希望主動的讓別人知道這種畸形的心理有關。


    “而受助者本來心存感激之念,但由於要找到做好事者很麻煩,因此不得不放棄。而很多的好人好事便因此而湮沒於時間的長河中,不能得到及時宣傳,不利於樹立正氣,宏揚助人為樂的美德。因此,我認為,不要再把做好事不留名當做是值得提倡的事情,應該大力宣揚做好事留名,讓做好事者更加理直氣壯。”


    我點點頭:“嗯……或許你說的有道理……隻是,那個幫助你的好人堅持不肯露麵,海峰也是要尊重人家的意願的,我們也不好強求的。”


    海珠點點頭:“嗯,我也就是站在我這個被施恩者的角度說說自己的看法,其實我心裏還是非常尊敬那個好人的,我心裏是十分感激那人的……或許,總有一天,我們會知道他是誰,到時候,我必定要好好報答……不然,我總覺得心裏虧欠了人家什麽,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啊……”


    我說:“你有這個想法,說明你也是好人……這世上還有很多恩將仇報之人呢。”


    海珠突然冒出一句:“我看冬兒就是恩將仇報之人……我當初主動退出,將你讓給她,甚至,那個讓她和你在寧州天一廣場見麵的電話都是我給她打的,可是,現在,她將我當成了仇人。”


    海珠的話讓我微微一怔,沒有言語。


    海珠又歎息一聲:“其實,不管她怎麽仇恨我,不管她如何搗鼓我,不管我對她現在的表麵態度如何,剛才我和她那樣,我是硬撐的……我心裏是一直沒有恨她的,我不會將她作為仇人來待的……甚至,我仍然願意將她作為朋友……畢竟,她和你有過一場,畢竟,在我和你沒有一起之前,她對你很好,帶給你很多歡樂。”


    海珠的話讓我心裏有些感動,不由將海珠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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