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部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無非就是讓梅玲做這個先進,讓我發揚風格讓出來,你打這個電話給我,就是這個意思,是不是?”


    柳月過了一會說:“其實,先進不先進的,對我來說,不重要,但是,這口氣,我必須爭,大家既然這麽看重我,投票選舉我,我如果推辭掉,也會讓大家失望是不是?當然,要是梅玲的票數和我基本相當,屈居第二,我不會這麽說,保證讓出來,結果你也看了,她是倒數第一,如果我讓給她,是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呢……


    “還有,最後決定誰是先進,你自己就可以確定,無須和我說啊,這個結果反正沒人知道,隻有我和辦公室主任還有你知道,你自己決定好了,張部長你其實不用為難,我知道梅玲政績是很突出的,誰不知道啊,大家都知道,都看在眼裏,人在做,天在看,你也一定知道的。


    “你是領導,你做決定,其實無須征求我的意見,領導決定給誰就給誰,我保證不提意見,但是要是征求我的意見,讓我自己主動讓出來,我不會做這個高姿態,我沒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


    我一聽,愣了,媽的,梅玲一定是找張部長要先進了,張部長知道柳月是知曉評選結果的,隻有做通柳月的工作,才能給梅玲的,要是柳月不知道結果,恐怕張部長不會給柳月打這個電話,直接就決定給梅玲了。


    這就是領導的工作方法,重在協調啊。


    媽的,梅玲真無恥,張部長真惡心,玩了人家的身體,不是白玩的,要補償啊。


    我不由有些鬱悶起來。


    “對不起,張部長,我讓你失望了,讓領導為難了,抱歉……”柳月說完掛了電話。


    柳月將電話收起來,臉上有些生氣的樣子。


    “梅玲找張部長了?”我小心翼翼地問柳月。


    “嗯……據張部長說,梅玲今晚向張部長哭訴了,敘說自己工作的種種艱辛和付出,為了工作得罪了人,所以沒能選上,又說自己為全市宣傳工作作出的巨大努力……因為我知道評選結果,張部長找我做說服工作呢,動員我發揚高姿態,讓給梅玲呢……


    “要是我不知道結果,也就罷了,張部長願意給誰就給誰,但是,要我這個第一讓給倒數第一,這個高姿態,我發揚不出來,張部長也正是因為我知道結果,不好硬把我拉下來,才給我打電話,說他要綜合考慮,要平衡關係,哼……”


    柳月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從在報社裏起,每年評先樹優,我讓了梅玲多少次,她對我怎麽樣?還不是越忍讓她越瘋狂,還不是照樣暗算我,這次,我就是不讓,憑什麽?我就看她有多大能耐!讓給別人可以,但是她,不行!讓給她,我自己都覺得無顏麵對那些投我票的人……”


    “哦……”我點點頭,心裏不由有些擔心梅玲會拿我和柳月的關係來說事,來敗壞柳月的名聲。


    “梅玲自以為手裏有我的把柄,就越來越放肆,我就看看,這次我不讓,她敢不敢再拿這事來敗壞我?”柳月口氣很硬。


    “我也擔心這個事情呢?”我很憂慮。


    柳月看著我,撲哧笑出來:“好了,別擔心了,你以為梅玲是豬腦子啊,這個時候,她要是敗壞我,豈不是自露馬腳啊?傻子才會這麽做呢!再說了,這事已經被她炒作過了,張部長早就知道了,再翻出來,張部長也不會理會的,說不定還會追查這事,梅玲再沒數,這點數還是有的,除非梅玲再抓到我什麽新的把柄……”


    我聽了,心裏鬆了口氣。可是又想,梅玲現在不會在張部長範圍內炒作這事,可是,她今後仍然有可能在市裏別的範圍內炒作的。


    “好了,不管這事了,張部長愛怎麽弄就怎麽弄去吧,反正我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至於他想怎麽弄,那是他的事情,讓他去平衡協調去吧……”柳月恢複了常態:“走,喝酒去,聊天去……人啊,追求功名是必要的,但是,絕對不可為功名所累,嘻嘻……”


    我點點頭,和柳月回房間繼續喝酒。


    第二天,我去市糾正行業不正之風辦公室找了季主任。


    糾風辦是屬於市紀委下屬的二級單位,主任是正縣級,級別不低。


    季主任不到40歲,一個幹練臉黑的中年人,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我早就聽說這個季主任查不正之風很厲害,雷厲風行,手段很嚴厲。前段時間市裏發布通知,嚴禁警察在公共場合穿警服喝酒,發現者開除調離公安崗位,季主任帶領人員還有新聞記者去酒店檢查,在一大酒店發現了一個穿著警服喝酒的警察,立馬查出,那警察一聽是糾風辦的,當即就嚇壞了,連連求饒,最後甚至當場給季主任下跪求饒,結果也沒能免得了處分,被調離了公安機關。


    在清查單位小金庫的行動中,季主任更是厲害,帶著審計和財政部門的人員,接連查處了好幾個單位的小金庫,而且還將一個單位的一把手辦下了馬。


    部門的領導越硬,這個部門就越吃香,以前糾風辦的主任很懦,沒人理會糾風辦,季主上任後這幾下子,直接打出了糾風辦的威風,很多單位談糾風辦變色。


    但是,季主任也有走麥城的時候,在嚴查公款大吃大喝的那一陣子,他帶著一隊人馬殺奔市裏的四星級酒店,先到停車場,指揮人員抄車牌,結果那天巧了,市人大主任在那酒店裏喝酒的,季主任正指揮人員抄地帶勁,人大主任正好喝完酒出來了,指著季主任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弄得季主任灰溜溜帶著人跑了。這也是一物降一物啊,季主任這事一度被市直的知情人傳為笑談。季主任以後就學精明了,隻抓小蝦米,不抓大魚。


    今天跟著季主任出去,不知道能抓到什麽樣的蝦米。


    季主任見我來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原來是江主任親自來了,好,出發。”


    我和季主任下樓,樓下聽著一輛越野警車,日本三菱。


    上車後,我發現車上隻有駕駛員我季主任,還有一個中年人。


    季主任介紹我們:“這是市交通稽查支隊的劉支隊長,這是報社新聞部的江主任。”


    我和劉支隊握手。


    我有些疑惑,出去查公路三亂,交通稽查隊也是被查的內容,怎麽帶上這個支隊長呢?


    當然,我不能問。


    然後,劉支隊對司機說:“出城,奔北江縣的方向……”


    季主任沒說話,好像是劉支隊來安排出行去向了。


    我知道這個車是交通稽查支隊的工作用車,那年頭,是個有點權力的單位就弄個警燈掛上,就連張部長和馬書記的專車也有配備的警笛和活動警燈。


    我坐在車上,不主動提問,看他們如何安排。


    一會,季主任和我說話了:“江主任,今天我是下去暗訪,主要暗訪內容是公路局上路查車的事情……”


    “哦……”我點點頭。


    “按照法律規定,按照治理公路三亂的規定,任何部門和個人不得隨意上路查車,攔截車輛,”季主任繼續說:“除非是公安交警和交通稽查設立的固定檢查站,公路局是無權上路查車的,他們是公路養護單位,不是執法單位,但是,最近,據有關情況匯報,在北江縣,出現了公路局人員上路亂查車的事情……”


    “哦……公路局的都查什麽內容呢?”我問。


    “查養路費!”劉支隊說:“其實,也不單單是養路費,這些人,亂查,連附加費也查,還動不動就扣留人家的駕駛證行車證,說白了,就是要錢……附加費隻有我們交通稽查才可以查的,其他部門包括交警都是不可以查的……”


    我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交通稽查支隊出人出車,原來是讓糾風辦幫助他們堵住財源的,公路局亂查車亂罰款,危及了交通稽查的利益,斷了他們的財源。


    季主任等於今天是在給交通稽查出力啊,打擊公路局,包括我。


    我覺得自己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心裏有些不悅,不過想一想,能查掉一些三亂,也是好的,總比不查好,至於部門之間的利益,不管了。


    “江主任,今天的行動,我們保密,查完後直接寫稿,我給簽字,快速發,別走漏了風聲,不然,那些關係找過來,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好發了……”季主任說:“查的時候,你不要暴露你的記者身份……”


    我點點頭。


    車子出了城,在寬闊的省道上行駛。


    前方馬路邊站著一個交警,車子經過的時候,季主任對司機說:“慢一點。”


    司機放緩了速度。


    季主任回頭看著,接著對司機說:“掉頭,回去,到那個交警那地方!”


    司機依言掉頭開到交警身旁。


    真奇怪,就這麽一會工夫,交警已經攔住了一輛大貨車,正在開罰款單。


    “劉支隊,你別下車了,這是順帶我查的,”季主任說著看著我:“江主任,走!”


    我和季主任下車走到交警跟前。


    季主任對正在開罰款單的交警說:“喂幹嘛呢?”


    那交警一翻眼皮:“你沒長眼嗎?你是幹嘛的?”


    季主任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證件:“我是市糾風辦的!”


    交警一下子變了臉色,態度一下子老實起來,忙立正站好:“領導好對不起,不知道是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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