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海市,外灘,傍晚。


    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的黃埔江邊散步,迎著江麵輕風,欣賞江邊矗立的五十二幢風格迥異的古典複興大樓,或者眺望浦東的諸多標誌性建築,在情人牆邊卿卿我我,去觀光隧道享受江下奇景,本是諸多旅客和本地人最為喜愛的消遣方式,既浪漫又愜意。


    而此時,無數旅客和市民卻是慌不擇路地四處逃跑,本應平靜的黃浦江此時掀起陣陣巨浪,拍向岸邊,震碎無數石板,爆起衝天白瀑。欄杆斷裂成無數碎塊飛濺,無情地刺入血肉、筋腱、內髒之中。


    更恐怖的是,迸射的江水如同高壓水流,往日養育了神海市千萬居民水流化為最無情的利刃,在脆弱的臉蛋上留下傷痕,在健壯的大腿上切開動脈,乃至能掀開堅硬的頭蓋骨!


    一頭宛若神話史詩中出現,仿若巨蛇的藍色生物出現在江麵上,沐浴在它掀起的腥風血雨中。


    看到這一幕,看到岸邊的慘象,所有旅客都失去閑情逸致,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眼看著就要引起踩踏事故,這時候一道年輕稚嫩但響徹天空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爆響:


    “朕,命,爾,等,停,步!”


    與這個聲音同時出現的,是一道閃耀黃昏天空,狠狠刺向江中怪物,如同光河傾瀉的白劍劍瀑!


    慌張的民眾馬上知道這是誰來了:


    “是遊戩!”


    “道士遊戩的萬劍訣!”


    “萬裏長城來救我們了!”


    這時候,遊戩的聲音再次爆響:“愚民們,若有趁亂犯法者,掀起騷亂者,死!區區小妖,朕一劍斬之,爾等隻需跪拜稱頌!”


    就像任索所想的那樣,遊戩的性格根本瞞不住,他一跟人交流就會暴露出他是皇帝直男癌的事實,幾乎所有網民都知道萬裏長城那個經常斬殺禍亂之源的道士遊戩,是一個整天朕來朕去的超級奇葩。


    但在這混亂的時候,聽見遊戩那種標誌性十足的傲慢之言,所有人反而安心下來——他們都看過視頻裏遊戩是何等強大,連翻天覆地的‘沙王’也能被他輕鬆斬下,這隻水怪自然不在話下。


    事實也的確如此,那隻狂暴的海蛇水怪被遊戩的劍瀑擊中,就被打退到江中。


    民眾們很快就看見黃浦江上泛起無數光華,海蛇水怪的吼叫聲越來越小,掀起的波浪也越來越小,最後化為一汪黑水融入江中消散。


    急救車,警車迅速到場,被破壞的岸邊拉起警戒線,傷亡者得到了妥善處理,附近交通因此大受影響,網絡上也很快出現許多‘遊戩斬水怪’的視頻,引起全國民眾的關注。


    而此時的遊戩,則是靜靜地坐在岸邊的欄杆上。他視線一直盯著江麵上水怪消失的地方,那裏現在隻有一層層皺紋般的微浪。他嘴巴裏的舌頭似乎在戳來戳去,弄得臉龐不時出現凸起,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又換回運動服了。你身為公眾人物,理應注意儀態。”


    遊戩挽起運動外套的袖子,一隻腳抬起來踩在欄杆上,另一隻腳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冷笑一聲:“你也有資格說朕?”


    身披初音菩薩袈裟的無盡和尚走過來,他看了看地麵上的暗紅血跡,手持念珠默念經文,片刻後才說道:“你現在身負萬千民眾期待,理應正衣冠,明禮儀,行法理……”


    “朕身負期待又如何?它能讓朕的法術更強嗎?能讓朕的飛劍更利嗎?能讓美女看見朕都腿軟嗎?最後一個倒是已經實現了,隻可惜皇後沒能被朕的魅力懾服……愚民崇拜朕是理所應當的,朕何須理會他們的想法?”


    “也許民眾的期待能祝福你,讓你獲得更大的機緣修為突飛猛進?”


    “你還不如指望民眾的怨恨,能詛咒那個幕後黑手,讓他踩蕉皮摔死。”


    遊戩反唇相譏。


    無盡和尚倒也知道他是勸服不了遊戩的任性獨行,別說他,任座把遊戩打了幾頓遊戩也還是死性不怪——對遊戩來說,這或許是他必須堅守的尊嚴。


    反正遊戩也隻是在小事上糊塗,大事上卻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最廣大人民群眾這邊,因此他死也不改,大家忍著忍著也習慣了。


    “別說那麽多廢話了禿頭,那家夥呢?”


    無盡和尚搖搖頭:“我們包圍了奉賢區海灣花園,勸降沒反應,貧僧一進去,他馬上衝過來與貧僧搏殺,貧僧用‘鎮鎖’控製住他,但他很快就顱內血管爆炸,自殺了。”


    “又自殺了。”


    遊戩眼露凶光,右手狠狠一捏,將欄杆直接抓成麻花。


    “他殺了多少人?”


    “不少於三十。”


    “這裏的對策局吃屎長大的?”


    “他戰力可媲美二轉,並且精通快速刺殺,要是夜間蒙麵殺人,有監控錄像也找不出他。”


    這時候,不遠處響起奶聲奶氣的聲音:“謝謝叔叔!”


    遊戩轉過頭,看見是一名被父母抱著的小男孩在往自己揮手道謝。


    男孩似乎臉上被刮出傷痕,用醫用膠帶、棉花和紗布包紮了。他開心地往遊戩這邊揮手,他的父母也向遊戩鞠躬點頭,表示謝意。


    “叫,陛,下!”遊戩怒吼一聲,嚇得那對父母連忙抱著小男孩離開。


    無盡和尚搖搖頭:“你嚇到他們了。”


    “連哥哥都不叫,現在的愚民……”遊戩冷哼一聲,眼瞼斂下:“那家夥,也是魔王的信徒?”


    “是的。”


    “這是朕遇到了第五次,全國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凡是禍亂之源出現的地方,就必定會有一個殺人為樂的魔王信徒。”遊戩盯著江麵上的霞光逐漸被對岸的霓虹燈所替代,說道:“因為他,和禍亂之源,死了多少人?”


    無盡和尚看了一眼急救車那邊的情況,說道:“死者不少於五十人,傷者不少於百人。這次是你恰好在神海市,不然的話……”


    “因為魔王信徒和禍亂之源,全國死了多少人?”


    “沒有統計,但至少是五位數。”無盡和尚淡淡說道:“若不是你的存在,也許現在網絡上可能已經人心惶惶了。”


    遊戩眼睛映照著江麵裏渾濁的霓虹,仿佛泛起了異樣的光芒:


    “朕的愚民,吃得白白胖胖長得這麽大,可不是為了被收割而存在的。”


    無盡和尚說道:“說到這個,你今晚淩晨要通宵參加一個會議,在網絡上。”


    “淩晨?怎麽,開會的人都是禿頭嗎?”


    “這個時間是為了照顧聯邦那邊的時差,這個會議是他們主持的。”


    “玄國也越活越回去了?照顧聯邦的時差?”


    “聯邦抓住了魔王信徒。活口。”


    遊戩緩緩轉過頭,看著無盡和尚:“活捉?你確定?”


    遊戩也是試圖抓捕過魔王信徒的,他知道那些家夥是多麽難纏的玩意:不怕痛不怕血,無懼死亡,哪怕被徹底製服,身體也會自動爆炸,完全沒法抓住。


    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的情報,就隻有他們是魔王信徒這一點。


    但沒人知道誰是魔王,甚至無法判斷魔王在哪——全球都同時出現魔王信徒。


    “我不確定,但他們是這樣說。”無盡和尚說道:“而且除了玄國的萬裏長城外,歐洲的巫師議會,俄羅斯的冬堡,繁櫻的武魂殿,南美巴西五國組建的鋼鐵烈陽,外加聯邦的守望者,共計六大超凡者組織及相應國家都會出席這場會議……聯邦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而這次魔王之災,恰好是全球爆發,估計聯邦是真找到什麽證據了。”


    遊戩問道:“朕出席會議,那就是說如果要討伐那個勞什子士巴拿魔王,也是朕去咯?”


    “川先生應該有這個意思。”無盡和尚承認了遊戩這個猜測。


    值得一提的是,在任座為了適應新的天地靈氣濃度而閉關的時候,他指名的萬裏長城指揮官,是川先生。


    所有人都知道,任座最提防的就是川先生這個異類,然而在他閉關的時候,他卻指名川先生為指揮官。


    沒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但川先生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指揮官人選。


    任座舍棄了太多權利,付出了太多,也犧牲了太多,因此以他為核心組建的萬裏長城,他擁有絕對性的決定權。川先生擔任指揮官,所有人服從了這個命令,就連遊戩這些天也是在川先生指揮下南征北戰。


    “那就好。”


    遊戩跳了起來,站在欄杆上,腰背挺得筆直。他抬頭看向太陽已經徹底西沉,明月開始升起的神海市,語氣略微低沉: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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