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因為在東承靈懷裏實在太安心了,太溫暖了,深受負麵情緒煩擾的喬木依也漸漸靜下來心來,沉沉睡去,直到她再次被那些如針刺、似火燒的負麵情緒再次驚醒。


    跟她平時從同事、從朋友收集到的負麵情緒不一樣,這兩天來自世界各地無數陌生人的負麵情緒,簡直讓她感受到鑽心剜骨之痛,而且不停響起的陌生人之名,更是讓她知道自己在被無數個陌生人痛恨著,逼得她不得不主動屏蔽了這個法術效果。


    平日她通過言語從其他人收集的負麵情緒,就像軟綿綿的棉花糖,看起來雖然大但非常綿軟,吃起來甜美中帶有一絲粘牙,代表其他人雖然會因為她的玩笑而瞬間鬱悶,但很快就一笑而過,不會對她產生惡意,甚至還會對她更有好感——美少女就是有這樣的優勢。


    要是換一個男的天天學她那樣說話欠揍灌毒雞湯,說不定早就被人打了。


    而這兩天忽然襲來的負麵情緒,卻像是辛辣的牛肉幹,濃厚而刺激,口感極其強烈並且令人感覺不適,對於一直清水寡欲隻吃糖的喬木依來說,簡直不亞於毒藥。


    她以為那隻是小概率的偶然,但這一天過去,襲來的負麵情緒卻是越來越多,甚至味道也從‘麻辣’上升到‘芥末’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味道,甚至讓喬木依仿佛吞了針一般痛苦。


    喬木依知道,這是真正的負麵情緒。


    被痛恨、被怨恨、被仇恨……並非以前的玩笑,而是有人在燃燒自己的所有理智,用最惡毒的髒汙語言,詛咒她永世不得超生。


    這些負麵情緒,就如同山一般壓在她的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喬木依已經隱隱猜到什麽了,但猜到歸猜到,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身處迷霧之中,就算拔劍四顧,也是心茫然。


    她輕輕離開東承靈的懷抱,坐起身來,準備悄悄離開。


    是時候離開了。


    每一份怨恨,都是對她的警告。她雖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保護自己,但知道該怎麽保護別人——遠離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然而她和東承靈抱得有點緊,而東承靈晉升四轉後,哪怕在睡夢之中,對外界反應也能保持一定警惕。


    “你醒了?”


    東承靈也坐起身來,衣衫半露,睡衣直接耷拉到手臂上,露出仿佛可以盛酒的漂亮鎖骨。平坦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暴露在空氣之中,胸前兩隻大白兔也很驕傲地昂起頭,僅僅被睡衣微微擋住,這般風景看得喬木依這個女孩子都不好意思裝睡,忍不住睜大眼睛。


    東承靈睡覺時穿睡衣一般以寬鬆為主,隻扣上中間的兩個扣子,裏麵也不喜歡穿胸衣——她以前因為不會挑胸衣,也沒有閨蜜可以谘詢,白天戴著不合適的胸衣就感覺很不舒服,睡覺時自然就脫下了。


    哪怕後來喬木依親自為她挑選適合她的胸衣,她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真是個好習慣,喬木依心想。


    東承靈也注意自己的儀態,漫不經心地拉好衣服,笑道:“小喬你昨晚好不老實,弄得我衣服都亂了。”


    喬木依抱住東承靈的手,挨著東承靈嘻嘻說道:“昨晚難得我們一起睡覺聊天,所以我才忍不住……而起承靈你身材這麽好,以後肯定有許多追求者。唉,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個喜歡吃你的菜、精通治療、與你知心、還住在你隔壁的男人呢……”


    東承靈噗嗤一聲笑了,用手指輕戳了一下喬木依,笑道:“嘴真甜。”


    喬木依歪著腦袋注視東承靈,心想她究竟是因為我誇她而高興呢,還是因為我誇任索而高興呢?


    東承靈,真的是一個積極陽光的好女孩。


    古月言,也是一個青澀甜美的好女孩。


    索仔啊,你的運氣為什麽這麽好?


    喬木依啊,你的運氣為什麽這麽差?


    索仔啊,你要是對承靈不好,我以後變成魔王也不會放過你……當然,你要是對古月言不好,我也不會放過你。至於該怎麽辦,你自己想辦法吧,老娘我就不侍候了,隻是看不到你的下場比較遺憾。


    喬木依啊,你趕快走吧,不可以連累承靈,她理應站在雲巔之上觸摸彩虹……當然,也不能連累任索,你欺負了他這麽多次,就成全他,讓他好好當一個普通的、有許多朋友的、有許多假期的稅金小偷。


    索仔啊,你為什麽能看穿我的不安?


    喬木依啊,你為什麽……還眷戀現在的安心?


    喬木依深吸一口氣,排空心中的情緒,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說道:“承靈,我——”


    忽然,臥室門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公……喬木依,喬木依,你事發了!”


    喬木依和東承靈先是一驚,但旋即就聽出外麵喊門的人是任索,紛紛鬆了口氣,心中卻是同時浮現不同的念頭:


    “任索有東承靈家的鑰匙?他們的關係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


    “我用空間移動直接瞬移到他家,所以索現在也故意直接進來我家,這算是……交換進入許可?”


    不過任索的聲音很是急促,像是拉屎找不到廁所般,她們兩個便馬上下床打開房門,便看見房門外衣裝整齊,仿佛準備要外出的任索。


    “任索,你一大早大吵大鬧幹嘛?我正在和承靈早聊呢,你若是故意搗亂……”喬木依磨了磨牙,凶狠地說道:“如果我說要給你加幾篇稿子,相信黎丹也不會拒絕我的要求……喂,回神啦!”


    喬木依伸手擋住東承靈那盈盈顫顫炫眼奪目的胸口,差點被大白兔奶糖迷了魂的任索才收回視線回過神來,腦子恢複正常,連忙說道:“喬木依,現在我們要馬上逃走!六大超凡組織,守望者,巫師議會,武魂殿,鋼鐵烈陽,冬堡和對策係統,現在都認定你是製造禍亂之源、命令信徒殺戮的魔王!


    聯邦守望者有人抓住了魔王信徒,通過預言法術占卜出你!


    這一個月來發生的地震、連環殺人事件、暴雷摧毀化工廠這些天災人禍,都已經栽贓到你頭上,認為是身為魔王的你為了修煉而製造殺戮!”


    正在扣扣子的東承靈臉色微微一變:“他們冤枉小喬!?小喬怎麽可能做哪些事?”


    跟驚訝的東承靈不一樣,喬木依這時候心裏卻是鬆了口氣,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


    終於來了。


    比起被未知所籠罩,現在掉進陷阱之中,反而讓喬木依安心下來——比起苟且偷生,她更願意奮力一搏。


    是生是死,是被陰謀詭計所害,又或者變成魔王受誅,都比活在未知恐懼之中要好。


    想到這裏,喬木依語氣輕鬆,說道:“玄國不會聽聯邦守望者的一麵之詞,而且我是對策局隊長,我沒有做過那些事,他們沒有確鑿證據,也不能……”


    任索這時候卻是搖搖頭:“公……喬木依,我已經受到確切消息,對策局已經派人來抓你了。聯邦守望者抓住的魔王信徒,是確確實實占卜你的存在,就算對策局想保護你,迫於形勢也得先把你抓住審問。


    而且,再過幾分鍾,對策局的人就到了……是於匡圖和黎丹帶隊。”


    雖然不知道任索怎麽知道這些情報,但喬木依並沒有絲毫懷疑。


    她心中一動,隱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了。


    身為對策局副局長,她自然知道對策局現在可以通過血液檢查出修士是否具有殺戮法術,甚至她也做過相關檢測——但因為她之前收集的負麵情緒都很‘幹淨’,自然是輕鬆通過檢測。


    但現在她身上纏繞著連她都覺得惡心的大量負麵情緒,若是再去檢查,肯定被當做是如同妖怪般殺戮的超凡罪犯。


    喬木依沉默片刻,微微歎了口氣,說道:“任索,承靈,你們相信我嗎?”


    任索笑了:“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就算全世界說你有錯,隻要你否認,那我就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相信你。”


    東承靈也緊跟著說道:“索相信你,我也一樣。”


    喬木依笑了。


    聽到這兩句話,她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也沒那麽讓人害怕了。


    也許在以後的日子裏,她會經常回憶起這兩句話,來作為活下去的動力……又或者,沒有以後了。


    那個策劃了一切的人,絕不會讓她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我……”


    不等喬木依說出自首之言,任索忽然上前一步,將她抱住了!


    ——還順便將東承靈也抱住了。


    任索一手一個,姿勢就像是‘你們都是我的翅膀’。


    喬木依和東承靈一下子都被他抱懵了,但任索卻是異常冷靜,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喬木依,說道:“喬木依,你千萬別跟對策局那些蠢材傻子一般計較,他們連這樣破漏百出的栽贓陷害都看不出,他們根本不值得你的信任。


    喬木依,你絕對不能將你寶貴的性命放在那些庸人手上,更不需要跟他們解釋!他們是無法識破真相的凡夫俗子!


    殺了他們,還髒了你的手!


    而且與他們戰鬥,豈不是滿足了幕後黑手的期待?


    命運必須要自己做主!理應光彩奪目翱翔天際的你,怎麽可以讓凡夫俗子拉落地麵?


    離開這個他們準備好的戰場,去其他地方尋覓機會,然後堂堂正正地碾碎他們吧!”


    喬木依一時間都聽懵了。


    我隻是想去自首,沒說要要跟他們戰鬥啊!


    也沒想要殺了他們啊!任索你跟於匡圖有這麽大仇嗎?


    不過任索說得倒是很有道理,而且話也很好聽,比起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對策局上,還不如自己去尋覓生路。


    但你抱住我和承靈是想幹嘛?


    降智打擊嗎?


    喬木依連忙推開他,側過頭叉著手說道:“既,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指望於匡圖那群蠢貨。哼,沒想到任索你偶爾也會說出一些有道理的話。”


    不過很快,喬木依歎息道:“但對策局現在與公安係統徹底聯網,對策局的權能有多大,我再清楚不過。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她越想越心灰意冷,一股無名火也漸漸從心頭燃起,心想:‘而且我今日被人栽贓陷害,一日不洗脫罪名,一日都要惶惶終日,被所有人厭惡憎恨,無家可歸,最後還不是要利用這些負麵情緒修煉,走上以怨為力,以血為食,用眾生鮮血渲瀉無盡孤寂之路……還不如現在就……’


    然而任索這時候卻是叉著手,搖了搖頭,雙眼眼神似火,非常熱血地說道:“喬木依!你這就要放棄了?你肯定有反戈一擊的方法!現在我們先戰略性撤退,等你找到翻盤的機會,再將幕後黑手揪出來,將其煎皮拆骨、清蒸燜煮、裹上麵包糠扔進油鍋裏炸,才能讓你報仇雪恨啊!


    你喬木依報仇,難道不是從早到晚嗎?”


    怒火瞬間被這番話澆滅,喬木依心念一動,想起自己學會的「偵探之眼」。如果有足夠的線索,她未必就不能找出幕後黑手和可以指證幕後黑手的證據。


    “沒想到任索你偶爾也會說出這麽有理的話。”


    不過喬木依想起纏繞著她的負麵情緒,又歎了口氣:“沒錯,我的確有找出幕後黑手的辦法,但就算將幕後黑手殺了泄恨,但我已經背負受害者的怨恨,又遭到對策局守望者追捕,以後隻能在世界各地流竄,無家可歸……


    雖然我沒犯罪,但我現在根本沒法通過對策局的檢測,也沒法洗脫自己的罪名啊……”


    而且,若是魔王之名傳出去,喬木依就要背負更多負麵情緒。


    到時候她會變成什麽模樣,會發生了什麽事,她自己都無法保證。


    就算逃了,找到幕後黑手,又有什麽意義?


    而這時候,任索卻是忽然拉過她的手,又拉起東承靈的手,四隻手(加上任索的兩隻)合在一起。


    迎著兩人驚訝的視線,任索重重說道:“隻要找出幕後黑手,讓他停止製造禍亂之源和魔王信徒,喬木依你難道沒辦法讓自己變得‘幹淨’嗎?你一直能在對策局任職,就說明你有辦法避開對策局的檢測。


    到時候,你拿著證據,光明正大回歸對策局,就能令所有誣陷不攻自破。


    而且還能繼續在對策局任職,回歸到平靜的生活中,你不是更喜歡這樣嗎?


    有我和承靈幫你,你還害怕什麽?”


    看著任索和東承靈的眼神,喬木依心中那一絲擔憂悄然散去。


    淨化那些負麵情緒,她不是沒辦法,但需要她一直保持心情良好,好到接觸那些負麵情緒卻絲毫不受影響,才能將‘麻辣牛肉幹’變成‘香軟棉花糖’。


    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喬木依肯定自己做不到。


    她沒有東承靈那麽堅強。


    但如果,不是一個人的話……


    喬木依輕輕呼出一口氣,笑著說道:“戳破謠言,自證清白,還能讓對策局守望者知道自己錯了,再回到對策局當我的副局長……


    這樣做,確實很有趣。


    任索,你今天……倒是有很多好點子。”


    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溫度,迎著任索那雙充滿信任的堅定的眼神,喬木依忽然感覺內心一軟。


    索仔,為什麽你能看穿我的所有不安?為什麽你這麽相信我真的有辦法?為什麽……你在回答我的時候,會這麽迅速,這麽熟練,這麽有條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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