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出,就見到袁效古怪的眼神,還特意往裏麵瞄了瞄。


    一副男人都懂的神色。


    楊崢頓時感覺比竇娥還冤,隻準你們去給別人暖被窩,就不準自己正常增進感情?


    這不是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嗎?


    剛才也不知怎麽回事,走著走著,就獨處一室了。


    “嗯哼。”楊崢咳嗽兩聲,一臉嚴肅。


    袁效趕緊收斂眼神,“將軍,人已備好。”


    楊崢驅走腦中的雜念,難怪魏晉風中耍流氓之後,國家就不行了,天天沉迷酒色,還有什麽心情處理大事?


    “走!”


    門外,兩名老卒一身常服,一人背稍駝,略顯邋遢,一人身材中等,長相普通如同路人,沒有絲毫血戰老卒的殺氣。


    楊崢不禁暗讚袁效會辦事,心思縝密。


    不過這樣的人,在這種世道,終究也是炮灰而已。


    隻有少數來自底層的幸運兒掙紮上去了,絕大多數窒息在暗無天日的時代陰影裏。


    西晉立國,鑒於愈演愈烈的羌胡之亂,於枹罕設置護軍,不斷加強枹罕的地位。


    一百年後,後趙猛將麻秋領八萬大軍至此攻打前涼,圍城數重,大戰百日,趙軍死傷數萬不克,保住了前梁的半壁江山。


    這個時代的枹罕城不大,但因其勾連南北東西,地處羌漢連接處,已經具備了相當的地緣價值和商業價值。


    所以羌人才會首先劫掠此地。


    而羌亂停息之後,商旅陸陸續續的回歸。


    馬家客舍正是其一。


    傳聞掌櫃是武威人,生意遍及整個關中。


    周代起,便有館驛,不過大多服務官方。


    魏武發覺其中商機,曾頒布客舍令,允許商家經營。


    客舍生意由此在魏國大行其道。


    瞅著天色將黑,袁效扮成販獸皮的洛陽商人,楊崢與兩個老卒扮成下人和護衛,入住客舍。


    不過現在的客舍肯定不能跟後世的旅店相比。


    館內甚是簡樸,要什麽沒什麽。


    各種人齊聚一堂,連馬也直接拴在大廳中。


    交了錢,就能領到客舍的木牌入住。


    混亂也有混亂的好處,正好可以渾水摸魚。


    此時尚早,來來往往的人牽馬、理貨,相熟的人大聲說笑,夾雜著羌人口音。


    以隴山為分界線,關中口音和隴右口音略有不同,河西口音分別更大。


    四人在舍內安心等待著。


    楊崢閉目養神,兩個老卒輪番在外一邊守護、一邊觀察形勢。


    可疑之人就在隔壁,還帶了女人。


    這種客舍,隔音效果可想而知。


    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斷嬉笑聲隔牆而入。


    “賊廝!”袁效罵了一聲。


    好在忍忍也就過去了。


    一炷香隔壁就陷入安靜之中。


    接著就是女人開門離去的聲音。


    一整晚,這就是最大的動靜了。


    早上楊崢兩眼通紅,“會不會弄錯了?”


    袁效低聲道:“也可能他等的人沒到。”


    有這種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


    進入枹罕的可疑應該有,但不一定是隔壁的。


    諸事纏身,楊崢不可能一直盯在這裏,城防、訓練、屯墾,種種事情千頭萬緒。


    “此事交給你,我再給你加兩個人。”


    袁效點點頭。


    楊崢帶了一名老卒準備回軍營。


    大多數客人都還沒醒,大廳中隻有仆役們和馬睡在一起。


    走在回去的路上,楊崢感覺有必要設立一支暗中力量。


    門客、死士、刺客在這時代並不罕見。


    鮮卑首領軻比能就是死在刺客韓龍手下。


    史書記載司馬家不也是養了眾多死士嗎?蜀國薑維也以蓄養死士著稱。


    不過現在的自己養是養不起的,隻能以恩義籠絡之。


    最好有共同的奮鬥目標。


    “將軍!”正在思索時,身旁老卒低聲道,“有人跟蹤。”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那人雖然小心,但還是被經驗豐富的老卒發現了。


    楊崢一愣,自己是來跟蹤別人的,沒想到還會被人跟蹤。


    這豈不是說明昨日的盯梢是對的?


    看來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要驚動他,也不要回軍營,往城外走。”楊崢大感有趣。


    兩人像沒事人一樣行走,時而停步,駐足觀望。


    那人一直跟著。


    楊崢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如果對方是細作,應該第一時間就出城,而不是盯著自己。


    枹罕城雖有戰略價值,但對蜀人而言,狄道、上邽、陳倉、冀城這些前沿重鎮更有價值。


    很可能對方不是細作。


    楊崢仔細思索著。


    這年頭不是細作為何這麽鬼鬼祟祟的?


    難道是派來刺殺自己的?


    楊崢心中一驚,似乎隻有這個可能,第一時間想到了李彌。


    隻有他才有這個迫切的動機。


    “生擒此人!”楊崢低聲道。


    老卒點點頭。


    二人在巷道拐角處忽然一左一右分開。


    楊崢堵在前麵,老卒快速抄後。


    細微的腳步從巷道中傳來。


    那人非常謹慎,似乎也在聽腳步聲,一步一步緩緩靠近。


    楊崢忽然跳出,大喝一聲:“賊子大膽!”


    那人像一頭受了驚嚇的貓,猛然後跳,轉身就跑,但身後已被老卒堵上。


    楊崢右手按住刀柄,盯著那人,年紀不大,三十幾許,身材矮小,相貌有些猥瑣,身上沒有多少殺伐之氣。


    “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對方反問,臉上的疑惑比自己還多。


    這一句反問已經暴露很多有用的信息。


    其一,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其二,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誰,那麽就不是李彌派來的刺客。


    這就奇怪了。


    不是細作,不是刺客,這麽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楊崢緩緩拔出橫刀,冷冷盯著對方,“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死,要麽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戰場殺伐之氣瞬間釋放,巷道中仿佛刮起一道寒風。


    必死可殺,必生可虜!


    這人若是有必死之心,楊崢也就不想廢話了,殺了他,然後帶兵回去抓捕馮家客舍裏的所有人,一個一個的拷問。


    越是捉摸不透對方的動機,說明裏麵的貓膩越大。


    在楊崢的殺氣麵前,那人頓時滿頭大汗,腰間明明有環首刀,但卻怎麽都不敢拔出。


    “三息之內,還不答複,定斬不饒!”楊崢冷酷道,進一步擊碎對方的心理防線。


    “一!”


    “二!”


    楊崢提刀向前。


    三字沒有出口,那人終於崩潰了,“別、別別殺、我,我是馮家、客舍的護衛!”


    馮家客舍的護衛?


    楊崢忽然明白為何一晚上沒聽到什麽。


    原來對方接頭的對象就是馮家客舍。


    袁效訂下隔壁的房間,別人就已經警覺了。


    不過事情似乎變得更有意思了。


    馮家客舍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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