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楊崢感覺柯骨的笑容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盯著他看了好久。


    柯骨眼神躲躲閃閃,“我家大王靜候楊將軍佳音。”


    說完便拱手而退。


    西平治下,有沒有三萬百姓都是問題,楊崢開口就是三萬大軍,對方居然信了。


    是這個使者傻白甜,還是迷當腦子不清醒?


    把別人當傻子,最大的可能是自己是傻子。


    楊崢越想越覺得不對。


    別看這一路風調雨順的,一旦走錯一步,前功盡棄。


    自己首先有利用價值,能打,才會被夏侯霸青睞,才會在曹爽一係中站住腳跟。


    隻要敗一次,這種利用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說實話,這年頭會打仗能打仗之人多不勝數,張郃打了一輩子,先後被郭淮、司馬懿壓在胯下。


    十幾年後鄧艾滅蜀之功,司馬氏說棄就棄。


    沒有家世,沒有背景,隨時會被取代。


    雍涼十五郡,有哪個郡的太守不是根基深厚?


    小心駛得萬年船。


    “傳公孫甫來見我。”楊崢對身旁親兵吩咐道。


    片刻之後,公孫甫滿頭大汗的跑來。


    “西海、大小榆穀情勢如何?迷當有何動向?”楊崢遞過一杯茶水。


    公孫甫連忙接過,擦了擦額頭汗水,“鍾羌大軍集中於山口城,先鋒俄何燒戈五千軍入西海。”


    “你是說迷當的大軍駐紮的山口城?”楊崢一愣。


    “是,今天斥候剛剛傳回的消息,迷當五日前由大允穀入山口城。”


    山口城是日月山與積石山的銜接之地。


    也是湟水連接青海湖的要地。


    此地極為敏感,因為向北一百五十裏,就是臨羌城。


    向東兩百六十裏,就是楊崢所在的西都!


    曆史上大唐吐蕃鏖戰的石堡城,正是此地。


    迷當這是要打西海呢,還是要打自己?


    冶無戴作亂,郭建跑路,西平郡之南、黃河之北的重鎮皆落入鍾羌之手。


    山口城、建威城、歸義城等等,從漢代便經營的軍事要塞,全部淪陷。


    說難聽一點,西平就像沒穿衣服的女人,平躺在迷當麵前。


    這也是楊崢一再委屈求全的原因所在。


    希望能在迷當注意力集中過來之前,穿上幾件衣服。


    實力不允許,隻能韜光養晦。


    越往深處想,楊崢身上的冷汗越多。


    種種跡象表明,迷當的幺蛾子是衝自己來的。


    所以才幾次派使者,故意麻痹自己。


    這種畫蛇添足的伎倆,楊崢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這也是他警覺的原因。


    似乎出自俄何燒戈之手?


    站在迷當的角度上考慮,自己這個護羌校尉才是他最大的敵人,最大的威脅。


    自兩漢以來,趙充國、張紆、鄧訓、侯霸、馬賢、段熲等護羌校尉,皆名震一時,多次擊破大小榆穀,治的羌人服服帖帖,幾次打斷羌人的野心。


    護羌校尉這個名稱本身就是在挑釁迷當。


    一念及此,楊崢召張特、杜預、薑伐野前來議事。


    “十有八九,迷當是衝著我們來的!”楊崢一句話就令三人驚訝不已。


    杜預最先反應過來,“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而示之不攻!”


    薑伐野一臉愁容,“鍾羌有民三十餘萬,勝兵十餘萬,河南之地盡歸其所有,西平初逢大亂,元氣大傷,恐非其敵手。”


    冶無戴的十萬大軍含水量很大。


    迷當的十餘萬精銳,雖然有吹噓的成分,但幾萬精兵還是拿得出來的。


    張特赳赳武夫,不滿薑伐野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迷當要吞下我們,難道不是敵手,就不反抗了嗎?臨羌乃雄城,屬下願領三千銳卒,先行進駐臨羌,以備不測!”


    杜預道:“我軍若縮防城池,則城外屯田塢堡必為其所毀,迷當不需攻城,隻需拖延一二月,耽誤春耕,西平將任其魚肉。”


    這便是咽喉捏在別人手中的壞處了。


    按照杜預所言,迷當不需要動手,隻需每年來這麽一次,西平就將長期糜爛。


    幾年之後,洛陽劇變,外有鍾羌壓製,內有司馬氏的狗腿掣肘,自己這個護羌校尉還玩得下去嗎?


    別說建立基業,自保都成問題了。


    所有難處都集中在一點,必須幹掉迷當,才能積蓄實力。


    如今的形勢,楊崢是迷當的絆腳石,而迷當則是壓在楊崢身上的大山。


    搬開這座大山,就是海闊天空!


    危機危機,有危險,也有機遇。


    如果迷當縮在黃河之南的大小榆穀,必然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但如今他主動進犯,自己就有了內線優勢。


    機會是有的,就看怎麽把握了。


    楊崢輕咳一聲,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當初我們三千眾奇襲西海,誰能想到我們可以擊滅冶無戴數萬之眾?”


    “將軍欲破迷當?”薑伐野不可置信道。


    “迷當以為我中計,必不備我,我軍大有可為。”楊崢心意已決。


    與羌胡打了這麽長時間的交道,對他們的實力深有了解。


    迷當的十萬勝兵聽起來挺唬人的,其實也就那樣,一出門,就被秦胡盧水胡捅了後路。


    也許是迷當措不及手,但一戰就被別人擊退,就能看出鍾羌的戰鬥力。


    說實話,在漢家鐵器技術沒有擴散之前,周邊隻有被吊打的份兒。


    不是提兩把刀子拿根樹杈就能被稱為兵的。


    堂中幾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除了薑伐野,在場的其他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而年輕人總是願意冒一些險。


    “臨羌、西都相隔百餘裏,可互為犄角,羌人不擅攻城,不耐久戰,待其疲弱,一鼓可擊退之。”杜預似乎也被楊崢的決心感染了。


    眼神中多了一些敬重之意。


    “屬下願守禦臨羌。”張特拱手請命。


    楊崢笑道:“我軍精銳之師,彼軍烏合之眾,雖十萬之眾,能奈我何?本將不僅要擊退他,還要一戰而擒殺之!”


    既然要吹牛,不妨吹的大一些。


    取其上者得其中,取其中者得其下。


    迷當既然來了,不給他弄場大的,有些未盡到地主之誼。


    “願隨將軍破敵!”幾人齊聲道。


    “好。”楊崢的信心再度增長。


    不管能不能成功,總要試一試。


    “張特領三千軍入臨羌。”


    “遵令,人在城在,人不在城也在!”張特一直在後方二線,上次擊滅冶無戴,也沒帶上他,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個機會。


    “薑伐野聚合羌部青壯,臨羌危,則馳援臨羌,西都危,則救援西都。”


    “屬下領命!”


    “杜預!”楊崢眼神有些複雜,總感覺得到了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


    隱隱約約始終有一層隔閡在。


    不過在公事上,杜預覺得是值得信任的。


    至少現在是如此。


    “屬下在。”杜預拱手。


    “本將撥一千人馬與你,防守西都!”


    自己的命根子都交給他了,這份信任已經不需多說。


    隻希望能稍稍感化他。


    “領命。”杜預一臉從容,“不知將軍欲何往?”


    也隻有他才能看出楊崢布置中的關鍵。


    “死守太被動,不出奇兵,何以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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