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鄉。


    斥候、細作來往密集。


    大營之中殺氣騰騰。


    陸抗持劍而坐,就等著西、北兩麵的消息。


    如果秦軍東出,他會毫不猶豫溯江而上,先戰秦軍!


    失去江陵,隻要西陵在手,長江江防就在手中,東吳可重振旗鼓,重新奪回。


    但如果西陵被秦軍所得,荊州的形勢會立即惡化。


    “報都督,步闡出營向東北而去!”親兵拿著細作的密報道。


    “步家全都該死!”吾彥怒道。


    步家先跟秦國勾搭,現在又跟司馬氏勾搭,鐵了心要叛國。


    陸抗踱了幾步,忽然眼中神色堅決起來,“張鹹、孫遵引三千水軍巡戒水道,其餘大軍盡起,直取江陵!”


    “若秦軍東出為之奈何?”蔡貢疑惑道。


    陸抗笑道:“若步家與秦國談妥,何須再聯絡司馬氏,定是秦國不允步家割據西陵,此乃我軍戰機,擊破石苞,西陵之危自解!”


    楊崢的風格,陸抗還是略有耳聞的。


    家奴出身,對士族天生抱有某種仇恨。


    立國以來,不斷打壓士族豪強,鬧得蜀中雞犬不寧,當初陸抗就響應過蜀中豪強,領兵攻打永安,可惜被羅憲擋住。


    說穿了,秦國跟士族根本不對付。


    步家與其歸附秦國,還不如留在吳國。


    樂鄉吳軍大起,直奔江陵。


    而此時的江陵正搖搖欲墜。


    施績傷病發作,在陣前昏厥,守軍士氣低靡,晉軍正在猛攻。


    “不可走了石苞老匹夫!”吾彥咆哮陣陣,猶如虎嘯,聲勢驚天。


    此人出身貧寒低微,連寒門都算不上,卻有文武將才,身高八尺,體力超群,能赤手格猛虎,原是通江縣吏,後被陸抗發掘,用為帳下督,勇冠三軍。


    吳軍戰力一直參差不齊。


    要看天時地利人和,更要看在誰手上。


    陸抗麾下士卒,絕對是江東的翹楚。


    當年跟隨陸遜轉戰南北,參與夷陵之戰、石亭之戰、襄陽之戰、邾城之戰,對手從曹休到司馬懿、滿寵、王淩,從無一敗。


    現在這些精兵強將追隨陸抗。


    吳軍一到戰場,就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吾彥、左奕為前鋒,蔡貢、朱喬、俞讚為左右疑兵,陸抗督後,聲勢如雷。


    江陵城中,施績雖然倒下了,但施績部曲卻沒有,一心與石苞巷戰,在城中反複爭奪。


    看到陸抗來勢洶洶,晉軍進退失據。


    石苞部將王招上前接戰,數百騎兵狂奔而至。


    吾彥步軍接戰,毫無懼色,長矛擲出,將王招連人帶馬釘翻在地。


    拔出環首刀,正麵衝向敵騎之中,連斬數條馬腿。


    數百騎兵眨眼就被吳軍吞噬。


    遠處大營中觀戰的石苞吃了一驚,“嚴詢何在?”


    剛喊出口,忽然想到嚴詢受傷,調回襄陽療傷去了。


    身邊其他將領皆有懼色,不敢迎戰。


    吾彥與百餘親兵翻身上馬,怒吼連連,“石苞老匹夫今日必死於此!”


    望著石苞的牙旗衝殺而來。


    後麵陸抗親自擂鼓諸位,左右三路的疑兵變為強攻。


    陸抗雖隻有萬餘人馬,卻勢如十萬之眾。


    石苞、王乂四萬大軍,從襄陽衝殺至此,早已疲憊,一部陷在江陵城中,首尾不得相顧。


    江陵城中吳軍見援軍至,士氣大振,城中青壯也紛紛助戰。


    “此地危矣,司徒暫退!”王乂拱手道。


    石苞是司馬家碩果僅存的大將,若在此地除了差池,司馬炎的臉麵擱不住,登基稱帝之事也會受到影響。


    “請司徒回避!”周圍將領和親兵紛紛勸諫。


    “石苞老兒休走!”吾彥來勢極為凶猛,已經殺到轅門,彎弓搭箭,兩百多步的距離,一箭射翻石苞身邊親兵。


    不過晉軍也是精銳,奮力抵抗,長矛如蘆葦一般從大營中探出。


    吾彥搶來的戰馬被刺殺,自己大腿上也被劃了一矛,滾落馬下。


    此時的石苞已經不是當年的寒門子弟,家中富可敵國,朝中地位顯赫。


    環視戰場,晉軍疲憊不堪,麵有懼意,石苞望著江陵長歎一聲:“鳴金、收兵!”


    鳴金聲響起的那一刻,晉軍仿佛如釋重負一般,且戰且退至大營。


    石苞不退,晉軍大營也得以保存。


    為江陵城中血戰的晉軍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吳軍衝殺了一陣,石苞守住大營,吳軍銳氣用盡,也沒有強攻,簇擁著陸抗進入江陵。


    城中立即響起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東吳進攻不足,但防守卻是有餘。


    畢竟是自己的切身利益。


    陸抗帶領甲士趕到施績病榻前,還沒見到最後一麵,施績就病故了。


    妻妾和幼子在病榻前哭哭啼啼。


    幾個部將卻目光閃閃爍爍。


    江陵不是陸抗的勢力範圍,陸抗遲早要走。


    施家家大業大,按照東吳兵製,這些部將能不眼紅?


    然而陸抗直接坐在江陵城的帥座之上,召集諸將,“從今日起,江陵並入陸家!”


    “什麽?”幾個部將驚怒交加。


    陸抗不溫不火道:“莫非爾等有異議?”


    身邊吾彥、蔡貢、朱喬、俞讚四將手按刀柄。


    “江陵乃施家之產!”


    “江陵乃國家之江陵。”陸抗溫和的揮揮手。


    堂中立即刀光四起,施家的幾員部將,全都被砍成肉泥。


    腳下血流如注,緩緩流淌到木階前,陸抗神色一直溫和而從容,“江陵以後是國家的江陵,也是陸家的江陵,不從者,皆斬。”


    陸家被壓製太久了,今日才算等到一個機會。


    荊州若想長治久安,隻能一山不容二虎!


    陸抗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屬下領命!”蔡貢、俞讚殺氣騰騰道。


    大戰停歇,然而血腥氣並未消散,反而彌漫全城。


    江陵遂為陸抗所並,施家部曲全都成了陸家部曲。


    “江陵不可得也!”石苞看著城牆上升起的“陸”字大旗歎道。


    與陸抗一戰,他當即知道陸抗部曲的戰力強大。


    陸抗出現的時機也恰到好處。


    不然以石苞幾十年的戎馬生涯,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昨日弋陽傳來捷報,大王擊敗孫皓,陣斬萬餘,俘虜近兩萬,車馬、盔甲、糧秣堆積如山,司徒一戰而解襄陽之圍,圍殺施績,揚國威於江南,既然江陵不可得,司徒當奏凱而歸也!”王乂建議道。


    石苞點點頭,“叔元所言是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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