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神秘的訪客抵達此地,照見歲月殘影,知曉伏羲對女媧的“關懷”,感慨萬千,故此出言。


    對此。


    伏羲老神在在,沒有絲毫的動容。


    什麽忽悠。


    什麽釣魚。


    什麽良心。


    這些話……說的是他嗎?


    肯定不是!


    既然不是,那理會他作甚?


    伏羲淡定依舊,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悠悠的品嚐著。


    那來者似乎也是再清楚不過——眼前這位第一流的古神大聖究竟有著怎樣的脾性,以及那對兄妹之間的別扭關係、誰都想當家作主,對伏羲此刻表現也不感到意外,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踱步從牆角陰影中走出,一襲白衣獵獵,繡著絢爛金絲,勾勒帝皇氣象,有俯瞰宇內、統攝八荒的天之君王風采威嚴。


    他抵至伏羲身前附近,隨意一指,便是桌椅齊全,從容不迫坐下,與之同高。


    “可憐媧皇。”


    幽幽歎息聲中,白衣帝者從伏羲那取來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吹開茶沫,“年年壓金線。”


    “到頭來,卻被無良兄長惦記,為他人做嫁衣裳。”


    “關鍵是……同一個坑裏,似乎要栽上兩次。”


    “或許……更多?”


    帝者輕語,玩味莫名。


    “你怎麽說話的?”


    這回,伏羲倒是不再沉默了……畢竟,這已經是指名道姓了。


    不能忍,需要吱聲辯解一二。


    “不要胡說八道……我們要講道理。”


    虛空掏出一柄銘刻“道理”二字的精致斧頭,平平放在桌案上,伏羲目光炯炯,熠熠放光,非常認真。


    “我從來不忽悠。”


    “了不起,是有時候真話沒有說完。”


    “至於釣魚什麽……那就更可笑了。”


    “豈不知無欲則剛?”


    伏羲振振有辭,“釣魚與否,這是自由心證……你能說我在釣魚,可我也能說我沒有釣魚,隻不過是‘不小心’露出了破綻。”


    “但是,魚兒真的上鉤了……卻是實實在在的鐵證,怎樣都推脫不得。”


    “不貪心。”


    “不動念。”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以至誠之純善心意,堂堂正正行走世間,俯仰無愧……任他人是怎樣釣魚大師,也釣不上這等英傑。”


    伏羲自有一套道理。


    “反過來講……既然上鉤了,因為貪心動念,被人套路。”


    “那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技不如人,就要有認栽的覺悟。”


    “當然了。”


    “我呢,是絕不會有釣魚、設套之類行為的……向來是無心之失,被迫進行正當的防衛。”


    “你懂?”


    他拍了拍桌案上的“道理”神斧。


    頓時,白衣帝者一臉無奈,“懂懂懂……我懂還不行嗎?”


    “懂就好。”


    伏羲滿意的笑了。


    而後,他話鋒一轉。


    “至於那良心什麽的……”


    “嗬。”


    伏羲搖頭,“做為一個兄長。”


    “為妹妹的事業,操心到那等地步。”


    “本來都已經退休養老、寄情山水,卻不得不出山,為之坐鎮後方。”


    “並且不拿多少薪水,到了年限、過了危險期,還會被裁撤……”


    “你說……我打白工到這種程度,算不算是仁至義盡?”


    “講講理。”


    “我這還能算是沒有良心嗎?”


    伏羲問道。


    帝者略一思忖,便微微頷首,“是是是,你良心是大大的。”


    “隻是,這良心支使下,埋的那些個雷……嘖,有朝一日炸開,良心痛不痛?”


    “隻要我不是第一個動手的,我就不痛。”伏羲慢條斯理的回答。


    不開第一槍。


    良心永不痛。


    這是伏羲的意誌。


    “給女媧的事業進行幫助,這是我做為一個兄長的義務,責無旁貸。”


    “如果她最後能滿足於盤古勝利的結果,不再奢求更多……那我埋下的所有後手,便都會化作虛無,煙消雲散,唯其命是從。”


    “但是呢。”


    “她若是逾越了。”


    “動了貪心妄念,想要奢求更多?”


    “我可以允許她的挑戰。”


    “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伏羲微笑,“她贏了,從此以後家裏她說了算。”


    “她輸了?”


    “呃……我似乎也拿她沒什麽辦法的樣子?”


    “誰讓我就這一個妹妹?”


    “不能過份傷害,外人欺負還要替之出頭……”


    “突然發現……她的造反,幾乎可以說是無本萬利的生意啊!”


    伏羲驀的唏噓感歎起來。


    輸了保持原狀,贏了當家作主。


    這條件,換作是他……那也得造反。


    “無本萬利?不見得吧?”白衣帝者沉吟,“你若是把她的小金庫給搬空,讓耗子見了都要流淚……想來,她會失意體前屈很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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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予意誌上的重創,磨滅其造反的心思,讓她乖乖聽話……再把自己身上的工作一推,令工具媧各種熬夜加班,美其名曰學習上進,修得萬世福報。”


    “如此,豈不美哉?”


    聞聽此言。


    伏羲雙眼便是一亮,點頭讚同,“是極……險些忘了這茬。”


    “多多工作,努力加班,也能避免她總是生出些不該有的雜念……”


    “你這建議不錯。”


    白衣帝者張了張嘴——


    他就是隨口建議而已。


    你這還當真了?


    不過,他想了想後,也沒多少糾正的念頭。


    洪荒宇宙發展前行,事情很多,工作太重。


    能坑一個頂尖大能進去,累死累活的工作……隻要不是他,那就無所謂了。


    女媧……這就挺好、挺合適的。


    ‘我看她挺閑的。’


    帝者神思渺渺,‘時常在大羅論壇中冒泡。’


    ‘冒泡也就算了。’


    ‘她竟然還沒事就打拳?’


    ‘關鍵是,她還真能帶領起一票閨蜜……那麽多的女神紮堆,誰見了都慫。’


    ‘不好。’


    ‘大大的不好。’


    ‘還是讓她去加班合適一些,消耗過於旺盛的精力……這才妥當嘛!’


    ‘這對她的神生,有巨大進步作用。’


    ‘對我……那也是好處多多。’


    帝者和羲皇對視了一眼,恍惚間都是明了各自的大致想法,於此達成了某種奇妙的共識,惺惺相惜。


    當然了。


    為體現自己的正義,不同流合汙……帝者思慮著,還是要隱晦的表明一下他對伏羲的批判。


    “庖羲庖羲……之前說的那麽好聽,廚師最配美食家。”


    “可你這番操作下來……美食家怕不是要崩潰。”


    “過期的食材。”


    “劣質的油料。”


    “有毒的鍋具。”


    “一套組合完畢,我感覺那美食家可以再點一首音樂,相伴進餐……嘖,我忘了你還是洪荒最頂尖的樂師。”


    “到時候,你吹一曲嗩呐,把她給送走吧。”


    帝者淡笑。


    伏羲絲毫不覺得羞愧,反倒是哈哈大笑。


    “我說我是廚師。”


    “但廚師什麽的,也是有分別的嘛。”


    “像我。”


    “我就是‘黑暗料理’派的,專坑美食家!”


    “怎麽?不行?”


    “當然是行的……”帝者咂舌,“就是你得當心。”


    “要是你沒有贏到最後,一波把媧皇這美食家給帶走。”


    “一轉眼。”


    “怕是你就得躺在病榻上。”


    “旁邊,則是你妹妹一副賢淑溫柔的樣子,說著——”


    “哥,該起來吃藥了。”


    “吃了這碗藥湯,你就會忘記曾經感受到的一切痛苦回憶,然後……讓我再把你捶一頓!”


    帝者模仿著媧皇可能的語氣,說著可能說的話。


    說到半截,他自己便先忍不住了,笑個不停。


    伏羲也在笑。


    不過,伏羲笑著笑著,就不笑了,反而還有點唉聲歎氣。


    畢竟以上內容,發生在別人的身上,自然是能當做笑話來聽。


    可要是應驗在他這裏?


    事情敗露——一頓暴捶——孟婆湯失憶——一頓暴捶……


    如此循環,他還有何麵目居家中尊長?


    無數歲月積攢的威嚴,從此喪盡。


    “嘖,家裏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最終,伏羲也隻得如此感慨。


    人生不易。


    他當家作主的日子,究竟還能有多長呢?


    “罷了罷了……不提這些傷心的事情了。”


    伏羲擺擺手,像是要拭去那些煩惱,“你這貴客,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我這處,是想要與我交易什麽?”


    “說說看。”


    “若是合我心意,大家交易一番。”


    他把話說開。


    聞言,白衣帝者目光閃閃,沒有再多客套,徑直點頭,“確實,我有要事與君相商。”


    “此事若成,於你我都有益處。”


    “哦?”伏羲挑眉,“還能對我有好處?”


    “我知道友,已然走到了人生巔峰,愛情事業都滿足……不過,這不還是家有隱患嗎?”帝者輕笑,“我或可相助一二。”


    “講。”伏羲言簡意賅。


    “龍族近來很活潑。”帝者笑容不變,“眼下甚至還打通了人族管理圈子的關係,玩一手龍師名官。”


    “這是要做圖騰體係的大家長,甚至是大兼並、大一統!”


    “不得不承認,他們有這個本錢……龍族,巫妖之外第一族!”


    “他們有一定程度控盤的資格。”


    “這是世人公認的。”


    “但……世人還公認!”


    “上一個紀元,有那麽一支族群,可與龍族爭鋒。”


    “此族,便是……”


    帝者說到這,伸出一隻手,手指往下一指,“我們腳下這鳳棲山裏,所棲息的鳳凰一族!”


    “如今,已有龍圖騰。”


    “為何……不能再有一個鳳圖騰呢?”


    帝者意味深長道。


    “你的意思,是讓鳳凰一族也進場,摻和一手?”伏羲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眼眸深邃,“唔,這倒是有幾分道理。”


    “鳳凰一族麽,底蘊還是有些的。”


    “可惜,那也得看跟誰比。”


    伏羲說著,便是搖頭。


    “我們要承認。”


    “龍族雖然看起來時運不濟,總是被削。”


    “尤其是龍祖,眼看是活了死,死了活,老有人惦記著他的小命。”


    “而且想削他的,全是最頂尖的大佬,還是一群人聯手。”


    “但,這是為何?”


    “正是因為龍族太強!”


    伏羲感慨。


    “他玩大一統,玩萬族歸龍,為宇內水族之宗祖。”


    “龍族,其實就是從無數的族群中抽血,汲取精華!”


    “先放出風聲,告訴世人龍族是多麽多麽的美好,引導很多種族的生靈走上了化龍路。”


    “而化龍路上,又是劫數橫生,關卡重重——這是篩選,這是考驗。”


    “能通過的,化作真龍的……那一個個都能算是英傑了。”


    “這些英傑,擴大了龍族的數量。而後各種婚配、繁衍,誕生下一代。”


    “父輩母輩皆是出眾者,是從考驗中殺出來的天驕,子嗣所接受的教育、成長又如何會差呢?”


    “如此反複,整個龍族都在緩慢進步……哪怕不乏混吃等死的墮落之輩,但亦有英傑不斷誕生,殺出一片天地。”


    “四海龍王,都是這般模式下造就的人才,是為一流的大神通者。”


    “相較之下,鳳凰一族就差很多。”


    “當然,鳳凰也有自己長處,涅槃複生,從肉體到心靈,打破原本的桎梏枷鎖,看到全新世界。隨時光漫漫,積累深厚,越加智慧而強大,算是大器晚成、厚積薄發。”


    伏羲評價著,那白衣帝者也在靜靜傾聽,“隻是鳳凰一脈的少而精,決定了在圖騰的較量中遠不及龍族……龍族能玩同化,能各種汲取包容新血,是鳳凰怎麽也比不了的。”


    “鳳師名官?”


    “不現實,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


    “你也應該清楚。”


    “嗯,我明白。”


    白衣帝者頷首,“不過……這不正合適嗎?”


    “一個隻能支撐核心、不得不把基層讓渡出去的頂尖圖騰……總比龍族這全都要的圖騰,優勝上一萬倍吧?”


    “我們可以用鳳凰一族來作筏,在這圖騰的亂戰中占上一角。”


    “可惜,鳳凰一族最近很懶。”伏羲攤攤手,“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很舒服……非清泉不飲,非竹實不食,非梧桐不棲,不想摻合太多是非。”


    “那更好。”帝者笑容燦爛起來,“我隻是需要一個牌子而已……他們做他們的吉祥物,我借用他們的招牌。”


    “鳳鳥適至,以紀於鳥。”


    “鳳師名官不行。”


    “那……鳥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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