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日龍為人多疑謹慎,此刻雖然表麵上對裴老六的話表現出一股不屑的態度,但其實內心之中還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覺的。


    幾名軍士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將手中長槍平舉,一步一步慢慢靠了過去。


    “老熊?老熊?”


    有人還發出聲音,試圖呼喚一下眼前的戰友。


    然而,那兩人如同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就這麽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做回應。


    幾名城衛軍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不禁有些額頭冒汗。


    他們想起了城裏最近來傳出的各種詭異事件,心中暗道自己這回恐怕也撞了邪了。


    裴老六也是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們。


    那妖物非常狡詐,不僅蜷縮在箱子後麵,還利用這些城衛軍遮擋在自己與它的中間,雙方始終保持著一定的阻礙。


    此刻,那幾名士兵已然靠近了箱子五米範圍內。


    隨即,邢日龍就發現那些人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長槍,腳下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地走了過去,站在了之前兩人的身邊,一動不動。


    整個過程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們特地走過去罰站的一樣,讓他這個成為隊長也不由產生了一絲驚懼。


    “你,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他嘴上雖然還有點不願意承認,但眼神中的恐懼早已經化作實質。


    那些士兵能想到的,他同樣也能想到。


    最近這段時間來,城裏陸續發生了許多怪事,幾乎每一件都會失蹤那麽幾個人,要不是城主下令封鎖了消息,恐怕這時候早已全城戒嚴了。


    實際上,城主已然有了這方麵的打算,給他們下達的破案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他們還是沒有調查清楚的話,那可能真的會封城。


    一想到城主的手段,邢日龍就感覺背後冷汗直冒。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親自帶隊出現在錢家的原因。


    現在城中的任何一絲蛛絲馬跡他都不想放過。


    “哎,我已經說了,那妖物就在後麵,你們就是不聽!”


    裴老六歎息一聲,慍怒道:


    “現在好了,你們的人被它困住,我現在想要再對付它,就會束手束腳,平白給我添上這許多麻煩!”


    “妖物……妖物!?”


    誰知那邢日龍在聽聞之後反倒是激動了起來。


    他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那些人,感覺自己這回應該是找到時間的真凶了,至少也比空手回去交差要好吧。


    “來人啊!”


    他眼神冷了下來,大聲對著外麵喊道,同時,目光鎖定向箱子那邊。


    “哼哼,我不管你是什麽妖怪也好,還是些旁門左道也罷,在這邗越城裏,就容不得你放肆!乖乖給我出來,跟我回去見城主,老實交代清楚你做過的事情,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他原本隻是隨口這麽一說,隻是為了拖延拖延時間罷了,卻不想對麵那些人竟然在此刻有了反應。


    那些士兵全都轉過了身子來,將正麵對準了六爺等人。


    這些人全都是臉色發白,眼球上翻,一副失去了意識的模樣。


    隻見其中一人突然蠕動了兩下嘴巴,而後緩緩開口,用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說道:


    “你們……都……#¥#@!%……”


    他的話到後麵便聽不清了,隻能聽到一連串似鳴叫一般的聲音,仿佛這妖怪還不太會說人類的語言。


    那邊士兵的突然開口,以及他們臉上的詭異模樣,讓原本準備動手的邢日龍硬生生停了下來。


    周圍新進來的手下也是一樣,都被那些同伴詭異的表現給嚇住了。


    “孽障!你還不住手!”


    這時候,六爺突然一聲暴喝站了出來。


    “孽障!不要以為你施展了一個迷魂陣,又躲在那些人背後就有勝算!若是等到我飛劍出鞘,定然讓你落得個身形俱滅的下場!”


    眾人聞言全都看向他,雖然一個個的都麵露驚訝和不解,但在這種時候,倒也沒有人會去打斷。


    那名被操控的士兵也把腦袋轉向了裴老六的方向,尖銳如同嬰孩般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都該死……!!”


    六爺臉上表情一冷,背後的飛劍蠢蠢欲動,發出陣陣嗡鳴。


    腳邊,大黑也齜起了牙,一副隨時要攻擊的模樣。


    不過六爺到沒有馬上出手,他這時候又想起了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信息,隨即開口問道:


    “你這隻妖物,我且問你,錢家的命案是不是你做的?還有,為什麽要把這兩個孩子帶到這裏來!?”


    邢日龍眼睛一亮,擺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看向了那名士兵。


    “嘎嘎……嘎嘎……”


    那士兵卻是突然發出了幾聲怪笑,隨即說道:


    “錢家命案……當然是我……做的!那獵戶的皮……是我操控他……一點一點扒下來的!隻是可惜……才扒了一半……他就疼死了……”


    “你……!!”


    裴老六眼神一滯,即使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聽到對方如此說,他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怒火。


    “孽畜!光天化日,你竟然敢如此行凶,手段又這般殘忍,你當真不怕死麽!?”


    “怕死……?”


    箱子那邊,又一名士兵開口了:


    “我就是……來報仇的!”


    這妖怪發出一聲尖叫,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愈發流暢起來。


    “那錢嵩上山打獵,殺了我一家上下五口!我爹娘被他一箭射死!我兩個妹妹被他一刀抹了脖子!我的弟弟甚至都沒死透,被他活生生扒了皮!”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高,到最後竟然是周圍幾名士兵一同開口,叫到:


    “你去看看他錢家的櫃子裏,我一家五口的皮,到現在還掛在那邊啊!!”


    “所以我要殺光他們,讓他們也嚐嚐被活生生剝了皮的感覺!我做錯了嗎!!?”


    “現在……才隻是第一個而已……還有他的兩個孩子,還有他的妻子!我要他們給我的家人陪葬!!”


    那狐妖的聲音尖銳刺耳,猶如杜鵑氣血,讓人聽了心神難安。


    裴老六這時候也沉默了。


    “哎……”


    他其實早已經猜到了對方殺害錢嵩的真實原因,不過在親耳聽到這妖怪承認之後,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悲歎。


    隻是,歎息歸歎息,可如果讓他就這麽看著這個狐狸精在自己麵前殺人的話,那也是不可能的。


    “妖狐,你既然是來報仇的,當明白冤有頭債有主這個道理!現在凶手既然已經被你殺害,那麽你又何必再遭殺孽!?這兩個孩子和錢夫人是無辜的,他們未曾殺你家人,你若是也殺了他們,那又與那錢嵩何異?”


    “……”


    那邊,士兵們忽然沉默了下來,似乎是正在思考裴老六剛才說的話。


    片刻後,就聽他們又發出了尖銳的叫喊聲,說道:


    “你休想誆我!你與他們都是一夥的!他殺了我一家!我就要他一家來償命!!”


    狐妖話音落下,所有的士兵全都舉起了長矛,一反先前那種遲鈍的動作,飛快地朝著裴老六這邊刺來。


    “前輩手下留情!”


    身後,邢日龍大叫一聲,趕忙衝到了前麵,生怕裴老六一口氣將他們個全殺了。


    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手下,如果全死在這裏的話,那他這個隊長恐怕也是當到頭了。


    “前輩請留手!這裏交給我來!”


    邢日龍拔出寶劍,身形幾個起落就衝到了那些城衛軍中間。


    他手中劍光翻飛,竟是一個一個將那些人的槍頭都給挑了下來。


    “吼!!”


    士兵們失去了武器,卻並沒有就此停下,而後張開嘴巴,如同野獸一般撲咬了上來。


    不過那邢日龍武功也是了得,身形左右騰挪,時不時拍出一掌,中掌者無不倒地不起,再難構成威脅。


    隻是兔起鶻落的幾下工夫,那幾名被操控的士兵全都是去了戰鬥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妖狐!快出來受死!”


    邢日龍打的興起,竟然直接朝著箱子那邊的妖狐叫起了陣。


    “嚶嚶!!”


    兩聲如嬰兒啼哭般的獸鳴響起,刺的前者雙耳發疼,連忙抬手捂住耳朵。


    隨即,一陣暗能波動爆發開來,周圍的空氣中遍布了一股肉眼不可見的能量,將整個倉庫內的眾人給籠罩。


    “呃,呃……”


    邢日龍隻是微微掙紮了兩秒,整個人就如同虛脫一般倒在了地上。


    他帶來的那些士兵也是一樣,全都在瞬間被那妖狐施展的詭異手段給操控。


    裴老六暗道一聲不好,知道自己必須要立即行動了,如果讓這些人全都一擁而上過上來的話,那他也很難保證不傷及無辜。


    強忍著大腦中傳來的昏沉感覺,六爺抬起手,就要打出一道禦劍訣。


    然而,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是大黑!


    隻見大黑身形如電,化作一道黑影便衝向了那箱子後麵。


    “嚶嚶!!”


    一聲慘叫響起,卻是那狐妖所發出的。


    隨後,裴老六就見到一黑一白兩團身影撞破箱子衝了出來,糾纏撕扯在一起,不斷發出陣陣獸吼聲。


    到了這時候,六爺也總算是看見了那妖狐的廬山真麵路,原來是一隻家犬大小的白色狐狸。


    看這體型,差不多和張小滿家裏的金寶差不多大,也就十來斤的樣子。


    這狐狸雖然會點迷惑人心神的妖術,不過近戰能力上麵卻差了很多,此刻和大黑搏殺在一起,很明顯的被壓製住了,可以說是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不一會,倉庫的地上就遍布了白色的毛發,都是被大黑給撕扯下來的。


    “嚶嚶!!”


    那狐妖鳴叫一聲,想要喚來先前操控的幾個士兵前來幫忙。


    不過大黑也不是吃素的,死咬著不放,讓它根本就來不及施展妖術。


    “嗚嗚嗚……”


    終於,那狐狸沒了力氣,被大黑咬住,再也動彈不得。


    裴老六看了看周圍幾人,見他們都已經倒在了地上,恢複正常,這才說道:


    “行了,大黑,鬆口吧。”


    後者聞言立即就鬆開了嘴,守在一旁。


    那狐妖此刻遍體鱗傷,白色的毛發上麵被點點殷紅的血跡遮掩,就這麽躺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著裴老六。


    “嗡~”


    山河劍擺動的聲音傳來,六爺手持長劍望著它,卻沒有立即刺下去。


    看見地上白色小狐狸的眼神,他想到了東元村的那條黑色大蛇。


    那條大蛇也是過去複仇的。


    它的主人因為被村民拒絕收留而慘死山中,對於它而言,就是這群人害死了自己的主人。


    當對於那些村民來說,很多死去的年輕人當時都隻是孩童,又能知道些什麽呢?他們難道又不無辜嗎?


    這件事情上,其實並沒有對錯,隻有雙方立場的不同罷了。


    就像被扒了皮的錢嵩,他隻是上山去打獵而已,為的是養活自己家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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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狐狸的一家,也不過是自然法則的弱肉強食罷了。


    畢竟在人類眼中,它們隻是動物而已。


    可對於小狐狸來說,哪怕那些狐狸都未曾開啟靈智,但也都是它的家人。


    狐狸來這裏複仇,自然也沒有錯。


    “哎……”


    六爺歎息一聲,慢慢收回了手裏的山河劍。


    他在聽聞了狐狸的事情後,心中也是對它頗為同情的。


    雖然自己身為人類,但這狐妖也並非是普通的野獸,而是開啟了靈智,可以和人溝通交流的靈獸。


    “狐妖,我且問你,到了這時候,你是否還還要執迷不悟?”


    六爺對著它說道。


    他知道對方能夠聽懂,隻不過失去了傀儡的操控,無法開口說話罷了。


    白色小狐狸沒有動作,就這麽看著他,也不知是不願意給出回應,還是實在沒有力氣了無法做到。


    “狐妖,我知道你恨極了那錢嵩,他殺你全家,又將它們的皮毛剝去,換做是我,也定不可能饒他。”


    “隻不過,錢嵩的家人對此並不知情,他們也和你死去的那些親人一樣,都是無辜的。”


    “你殺了那錢嵩為你家人報仇,我不管。但是他的家人你卻不能動,如果你將怒火牽連到他們身上的話,那你有與那錢嵩有什麽區別?”


    “我念你修行不已,不想娶你性命,但作為人類,我不能坐視你屠戮我的族人,這樣下去,你也會入了魔道,又是何苦?”


    他想了想,而後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朵四葉花來,送到妖狐嘴邊,說道:


    “吃了它,你就能好起來,以後便留在我身邊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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