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口麥場旁三輛綠皮卡車打著大燈,照亮了半個麥場。麥場中央架著幾處篝火,架上的鐵鍋裏飄來撲鼻的肉香,眾列兵三三兩兩的圍坐在幾處篝火旁,翻攪著鍋內的東西。不遠處數十名手持槍械的列兵圍成一個大圈,將槍口對著圈內蹲坐地上的數百名村民,眾村民有老有少,大夥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一紮著長辮子,頭戴大簷帽的年輕男人,雙手背在身後,一臉焦急的來回踱步,時不時朝遠處眺望幾眼。


    年輕男人正滿臉焦急之時,一列兵突然跑到身前,一臉謙卑道:“劉副官,你看這大冷的天,要不過去吃點,暖和暖和。”


    “吃?現在是什麽時候,哪還有心思吃。少帥慘死,大帥去找凶手到現在還沒回來。如果他待會回來看到你們這副樣子,你們還有命吃。”劉副官一臉嚴肅的說道。


    “劉哥,這人是鐵飯是鋼啊?況且這也是經過大帥同意的,兄弟們快兩天沒進食了,這你也是知道的啊?不吃東西哪有力氣給他賣命,再說……”列兵不滿的抱怨道。


    列兵話音未落,劉副官卻擺著手打斷了他:“是不是平時我跟你們玩笑開慣了,我的話現在也不聽,你們想死可別拖我下水,我這次真沒開玩笑,雖然這是經過大帥同意的,可大帥是什麽人你我心知肚明,趕緊讓兄弟們把鍋撤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不然到時候殃及池魚,連我都得跟著你們遭殃。”


    列兵雙眼一低,深知劉副官為自己好,卻還是有些埋怨,轉身喃喃自語道:“跟著大帥就為混口飽飯,可如今有吃的都不敢吃,還不如回老家種地。”


    列兵剛走出幾步,指著前方有些忐忑的說道:“劉副官,大帥…大帥好像回來了。”


    劉副官順著列兵的手勢望去,隻見在遠處黑暗中兩束黃光晃動的朝他們快速衝來。兩人頓時傻在當場不知所措。遠處的黃光越來越近,劉副官才清晰的看見隻有三名列兵,卻不見張耀天,心裏頓時鬆了口氣,趕忙命令眾列兵收拾鍋碗。到近時才發現這三名列兵衣衫邋遢,滿頭大汗,一臉的驚恐之狀,像是身後有要命的東西,時不時的朝身後望去。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大帥呢?”劉副官急忙上前問道。


    一列兵滿臉恐懼,一邊緊張的回頭觀望,一邊喘著粗氣道:“眼睛,男嬰,鬼……有鬼。”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問你大帥呢?”劉副官不耐煩的說道。


    “大帥,死了,被一個男嬰殺死的,不,不是,是他自己開槍自殺的,是那些紅光殺了他。”列兵雙眼飄忽,魂不附體的說道。


    “什麽?大帥死了!”劉副官一臉驚訝,顯然被此人突然蹦出的話嚇了一跳。


    列兵沒有接劉副官的話,依然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語。劉副官一把推開列兵,看著麵前狀態比較好點的另外兩名列兵問道:“大帥,真的死了?”


    其中一個有些瘦小的列兵開了口:“死了,他朝自己腦袋開的槍,我親眼看見的。”


    “究竟怎麽回事,他為什麽要自殺,你們不是去抓凶手了嗎?凶手呢?”劉副官心知有可能此人說的是真話,卻還是有些不放下。


    “我們本來找到那個男人了,可他已經剩了半條命,大帥沒能親手報仇有些氣不過,便朝那男人腦袋補了一槍,就是那一槍過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紅色眼睛的男嬰突然飄在了半空中,身體周圍也被一道紅色的光圈包裹著,詭異至極,子彈都打不穿,後來從圈裏竟然冒出數十條半米長的紅光,那些紅光更是邪門,不知道是什麽鬼東西,它速度極快,根本看不清就鑽到人的五官裏,被鑽進去的人好像很難受呼吸很困難,滿地在打滾。大帥就是被紅光鑽進去之後,我親眼看見他朝自己的腦袋開的槍。”列兵表情認真,雙手不停的比活著。整個場麵被列兵的描述的繪聲繪色,劉副官感覺自己猶如身臨其境,心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大帥真的死了?”劉副官抬起一雙狡黠的眼睛,在列兵臉部遊走,仿似隻要列兵說的是謊話,他便能一眼識穿。顯示劉副官對男嬰的事不感興趣,隻想再次確認張耀天死亡的真實性。


    列兵被劉副官看的渾身不自在,趕忙低下頭說道:“死了,真的死了。”


    “哈,哈哈,死了,死了好啊?兄弟們,來來來,都過來我跟你們宣布一件事。”劉副官一邊拍著手掌,一邊環顧四周大聲說道。


    眾列兵聽聞聲響,迅速衝到劉副官麵前站好隊列。不知道張耀天死訊的列兵一臉的莫名其妙,知道的也是不明所以。


    “兄弟們,大帥死了,張耀天死了。”劉副官有些興奮的耐不住性子,急忙將張耀天的死通告眾人。


    此話一出,人群便立馬騷動起來。劉副官有些激動的在在隊前徘徊了兩步,高亢的說道:“安靜一下,兄弟們,大帥死了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大夥不用再過以前那種卑躬屈膝的日子。”劉副官見眾列兵停止騷動,故作出一副愁容,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們啊,我知道大夥跟著張耀天這幾年,都是把腦袋寄在褲腰帶上過日子,他為人暴躁,易怒,一言不合便要拿兄弟們出氣,這幾年我更是謹言慎行,生怕一個不注意這腦袋就沒了。我知道很多兄弟都是迫不得已才跟的他,我們為的是什麽,還不就是一頓飽飯,一把能保命的槍。可我們跟著他這麽多年,得到過什麽,隻是按月的幾十塊錢,那麽多搜剿來了金銀珠寶有些兄弟連見都沒見過,我們為他賣命,可他中飽私囊,有當過我們是兄弟嗎?現在,他死了,這也許就是報應。這次縣城敗退,行走匆忙隻帶了一箱金條,既然他老婆兒子都死了,無人繼承這箱金條,兄弟們,我們不如分了它,以後想跟我的繼續跟著我,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眾兄弟一條心。不想跟我的拿了金條便可以走人,我劉某人絕不為難,現在,想跟我的站到我身後來。”


    話音剛落,眾列兵中像炸了鍋,紛紛交頭接耳,隨即,人群中一列兵忽然喊道:“我願意跟著劉副官。”說完便有些自豪的邁步走到了劉副官的身後。


    隨後,人群中便傳來眾多聲音,都願意跟著劉副官。劉副官雙眼淩光一閃,嘴角微微一揚,看向麵前幾個還在進退兩難的列兵。幾列兵麵麵相覷,看到此時劉副官完全沒了往日的平易近人,話中看似為自己好,卻不乏有些逼迫之意,深知劉副官這是在扯大旗卻又不敢聲張,因為他們更怕當那出頭之鳥。而後,幾人陸續也站到了劉副官的身後,還不乏裝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


    “好,很好。”劉副官說完便朝看押村民的地方走去,周圍數名列兵也是一臉的猶豫。


    “兄弟們,幸苦了,我還是那句話,想跟我的過去,不想跟我的拿了金條便可以走人。”劉副官一臉笑意的說道。


    話音剛落,數名列兵各自對看一眼,一離劉副官最近的列兵開了口:“劉副官,我們都願意跟著你,你為人仗義,處處為我們兄弟們著想。以後你就一句話,兄弟們願意你為赴湯蹈火。”


    “好,好,這麽多年能遇到眾兄弟,是我劉某人的福氣啊!哈哈哈。”劉副官大笑著上前拍了拍列兵的肩膀又道:“把槍收起來吧,這些人都挺不容易的,我們沒必要跟手無寸鐵的村民較真。以後有我的,就有你們的,你們幾個先過去。”


    話音剛落,眾列兵一臉笑意的便朝列兵人群走去。隻見劉副官一臉笑意的看著眾村民道:“鄉親們,你們也都聽過張耀天的為人吧,我們做一些事也是迫不得已,現在他死了,可我劉某人不一樣,我是農民出生,深知各位的苦衷,現在你們就可以回家了,搜剿來的糧食全在前麵,你們自己拿走,我立馬帶領兄弟們撤出鎮子。”


    頓時,眾人一臉的不敢相信,紛紛低語揣測,傳出雜亂的聲音。一骨瘦如柴的老頭晃悠悠的弓著身,一臉狐疑道:“軍長,你真打算放了我們?”


    “放啊,肯定放啊。之前是張耀天的命令,我跟你們又無冤無仇的,為什麽不放,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家了。”劉副官一臉笑意,根本看不出是何用意。


    聽到劉副官肯定的回答,老頭頓時眉梢舒展,不禁誇讚道:“軍長,你真是好人啊?”


    劉副官微微一笑,朝人群大喊:“鄉親們,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家了。”


    話音剛落,人群頓時雜亂不堪,卻沒一個人動鎮口處的糧食,紛紛朝遠處黑暗處奔湧而去,眾人形色慌張,步履匆忙,生怕身後之人會反悔似的。


    劉副官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村民,微微一笑朝列兵人群走去,大笑道:“兄弟們,我們連夜撤出鎮子,那箱金條被張耀天藏在二十裏外,我現在就帶你們去。”


    眾列兵得令一臉喜色,弄滅篝火紛紛朝卡車湧去。三輛卡車相繼開出鎮子,消失在黑暗裏。


    夜,更加的黑,整個鎮子都被黑暗籠罩著,不見一絲燈火。起風了,呼呼作響的寒風如期而至,不過比往日來的晚了些。風越刮越大,終於引來了一片片的雪花,隨著風肆無忌憚的四處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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