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啊!今後你放心。就是你那短命的師父回不來,也有我薛六彎來陪你走過這一段江湖。”薛六彎灑然一笑,抬起腳尖輕輕踩了踩少年向前的腳掌。


    李知宇悶聲葫蘆,也不答話。看著薛六彎一腳踩上自己前伸的腳掌,隻是以為是自己所在地麵方位占到了薛六彎前行的道路,少年悄然往後退走些許,離得男人遠離了丈餘地麵。


    趙晴柔則完全沒有少年所體現出來的淡然從容,而是急的火急火燎,學著少年邁著正兒八經的八字步來回踱步。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這家夥倔起性子,那即便是我,估計也拉不動這頭倔驢。”小姑娘嘟著小嘴,一時間心中陡添無數苦悶。可她也清楚少年雖然平素一向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可小姑娘心中也明白。若是麵前清秀的少年真的倔起性子不為所動,那不說是薛六彎,就是她趙晴柔也拿捏不住,勸不回頭。


    趙晴柔隻顧惆悵,自帶瀟灑風流的薛六彎心中則更是焦急。


    “身懷莫大氣運而不自知,若是被那些江湖魔頭得知,這塵封了十多年的劍不知又該如何?”薛六彎低頭一歎,學著少年看了看腳尖,隨即又自顧歎道:“唉,他娘的,趙樹理的功夫沒學到絲毫,這性格倒是一個模子刻畫。這他娘的怎麽得了。”男人輕聲哀歎,並攏的腳尖隨即往前走過兩步,在少年不知不覺間抵住了他的腳尖。


    兩人兩腳相對,彼此甚至可以聽見呼吸大小。男人臉色微沉,卻又強行擠出了一抹慘淡笑意。少年則是迷惘的瞧著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


    趙晴柔本站在離得兩人不遠的地界,心中想著解救之法。可凡事都是開頭難,而說服性格本是軟弱卻又打定主意便不改變的少年則更是難上加難。


    “做薛某的徒弟難道不好?”俊雅的男人輕聲開口,雙眼仍是止不住的打量著麵前清秀的少年。


    李知宇雙眼平視著男人,仍是不曾開口說話。倒是站在離兩人稍遠的少女眼見男人抵近少年,以為男人心中又有其他想法,她當即走到少年身前,將他護在了身後。


    薛六彎啞然一笑,咧嘴笑道:“趙家的姑娘,薛某若要出劍,不說你攔在身前,就是呂施張來到此地,薛某雖不敢說有必殺之把握,至少也能斬下他七分氣運。”男人話語輕柔,一臉的輕描淡寫。


    他隨即又望向少年堅定道:“李知宇,你不認我這個師父也無妨,但是我薛六彎卻是收定了你這個徒弟。”


    薛六彎眼神堅定,悄然並攏兩隻垂下的手指,點在了少年眉心。


    “哈哈!我薛六彎今後就是你的師父了!”男人咧嘴一笑,喜不自勝。


    庭院南邊,種滿了本地特有楓木,此時一陣秋風卷來,打下了不少落下的楓葉。


    秋葉飄零,漫無風聲。男人不經意的瞥了遠方隨著秋風颯颯落下的秋葉,他滿含笑意的臉上頓時結滿了秋日的濃霜。


    “尚書大人,千事萬事都可依你,隻是這件事我薛六彎無論如何都要插上一腳。”


    男人淡然一笑,垂下的指尖上浮現了絲絲淡青劍氣,將那片枯黃的樹葉瞬間紮了千百小孔。


    趙晴柔是急迫性子,瞧著這一幕頓時又有些提心吊膽。本是以為這個男人真心實意的對待少年,卻不料他又抵近少年的足間。須知,高手過招,須臾之間便可見手段絲毫啊!


    “難不成薛大俠想要出爾反爾不成。”小姑娘鼓起腮幫,雙手不知不覺又插在了腰間。


    男人轉身一笑,搖頭道:“誤會誤會!隻是我薛六彎看著麵前這個徒弟就歡喜。”


    他忽然又轉過身去,笑看著遠處那方流過無數山河風光的花草長廊,笑道:“徒弟,師父手中也沒有多的餘財,這不囊中羞澀,也沒有其他的見麵禮。隻好帶你在花草長廊上遊玩一番,聊表你我師徒情誼。”


    男人一步踩下,隱約可聽風雷陣陣。隻見遠處陡然有無數洪波湧起,那一條彎彎繞繞的河流之上有一條大船憑空自現,直對山腳而來。


    “知宇!且上大船!”男人少有的豪情迸發,他伸出雙手抓住眼露慌張的少年,一把丟在了那條長寬丈餘的小舟之上。


    小姑娘倒是沒有多加置喙,瞧著遠處的山河風光,纖舟過廊。反而一改敵意,恨不得躍起身子直接跳到那條飄蕩無依的大舟之上,隨波而起。


    男人似乎是察覺到了身旁小姑娘的躍躍欲試,他輕撫腰間的一柄細長柳絛,低下腦袋,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怎麽?你也想試試!”


    小姑娘一言不發,隻是重重點頭。


    趙晴柔放下身段,望著男人的眼光泛起星河燦爛。


    男人捂嘴一笑,反手提起少女,手下勁力輕吐,將外表柔弱,內心實則強悍至極的少女提在手心丟在了遠處隨波而蕩的大舟之上。


    “這小姑娘我看得舒坦!隻是可惜已經承襲了別人的劍道。”男人坦然長笑,那隻輕放在腰間一直不曾離開的右手此時終於抬起,指著遠處的一方河山長笑道:“故人已來,何故不見啊!”


    薛六彎一手橫空,隻見上方雲層陡然有雲氣下墜,襯托的這一方古寺也如臨仙山浩渺,隱約可聽黃鶴齊鳴。


    趙晴柔身形搖擺,離得男人十丈距離遠近之時所在方位仍未見絲毫的偏差,隻是向著目瞪口呆的少年歡呼雀躍而來。


    小姑娘爽朗大笑,看著逐漸逼近的少年使勁的揮舞著雙手,以示雀躍。


    薛六彎瞧著遠方,手下浮起道道濃光璀璨。


    老頭藏在門角的彎繞處,瑟瑟發抖。方才那個儒雅的男人隻不過是微微一瞥,便已覺修行百年的大道金身止不住的顫抖,若是他在將注意放在自己身上,那麽所帶的鋒銳氣機讓搖頭的老頭無論如何都不敢想象。


    “為什麽他娘的總是我。”老頭苦澀低頭,就要撥開腳下鬆軟的泥土。


    男人似有所覺,搖頭道:“看不清氣運的少年,自帶氣運的少女,在加上這麽一尾修行百年卻毫無修為的大鯉,薛某倒是覺得愈發有趣了些。畢竟,這世道已經如此苦悶,若是不橫加些許變化,豈不是太過無趣了些。”


    薛六彎抬頭挺胸,露出罕見豪邁,他學著那個孤身北山的男人取出一支青黃酒壺,笑道:“當年求劍八百柄,薛某麵對那白雪山的諸多前輩高人也未曾低下頭來,今天難道就怯了你白景不成。”


    他跺了跺左腳,那個伸手遮住雙眼的老頭陡然隻覺一陣大力由上而下,提起了老翁有些矮小的身軀。


    “仙人,我隻是小小精怪,也未曾在佛廟道觀拉屎撒尿,不知仙人是否可以高抬貴手,我保證今後覺不在招搖撞騙可好。”老頭苦著那張猶如嬰兒一般嫩滑的小臉。不斷伸出手腳淩空提著那個言笑自若的男人。可薛六彎隻是淡然一笑,將老頭也是伸手甩在了那艘小船之上。


    薛六彎等得將少年一行都放在了小舟之上之後,才瞧著遠處的一方天地,眯了眯那對好看的桃花眼眸。


    “白景,薛某在此敬你一杯酒。”


    薛六彎白衣飄搖,垂下的袖擺對著遠處的河流輕輕卷下,一道道有如小樹粗細的水珠驀然從河底升騰而起,對著青霞山上的男人呼嘯而來。


    ……


    白景牽驢上山,青衣飄搖,加之一根青綠竹竿橫亙在男人手中,如此一來,男人不甚好看的容貌在山景葉黃的襯托之下倒也可見三分氣色。雖不如薛六彎那般望之便有一陣書生氣鋪麵而來,可在炫美的秋光之中。倒也好似神仙中人,寫意風流。


    “早就聽說這青霞山上風光迥異非常,獨生紅木葉落之時,其葉旋轉如沙,葉紅似血。白某今日上山,那三柄短劍不知是否能飲飽。”白景嘿嘿一笑,手指撫過前方好似無盡的虛空,隻聽一陣嗡鳴炸響,四周起伏的雲層陡然有鉛雲下垂。天地間陡增無數慘淡氣象風光。


    “我的奶奶,這他娘的莫非就是所謂的仙人臨凡。”藏在草叢中的一個黝黑漢子驚的張大嘴巴,隻是愣愣的望著遠方的天際,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逃跑。


    小葫蘆這邊風光獨好,望著葉垂陽傻笑的說不話來。


    “小葫蘆?”葉垂陽沉著一張黑臉,低聲詢問著麵前的矮小的男人。


    小葫蘆猶然不覺,隻是以為大當家的難得開恩厚待,心中已是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就差跪在地上感謝大當家的大恩大德。


    葉垂陽身為落霞上的匪首大寇,甚至被官府嚴命緝拿,可見男人的凶名赫赫。此時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手底下的小葫蘆視而不見,饒是男人天大的度量,上好的修為也不禁沉下黑臉,隱隱可見不耐。


    “小葫蘆!”葉垂陽猛的一聲大喝,唾沫星子一齊噴出,沾白了小葫蘆的嘴角胡須。


    天生膽小的男人這才醒過身來,愣愣的瞧著凶名赫赫的大當家。


    ……


    白景神仙手段驚鴻一瞥,天地間浮動的異像這才稍稍收斂如常。


    他敲了敲身旁的一塊突出山石,朗聲道:“白景拜山!”


    如此大搖大擺的走進常人避之不及的土匪凶窩,不說其他,單憑這份底氣,就足以說明男人不是虛張聲勢。何況還有剛才的神仙手段在前,直惹得那些偶爾在山腳下遇見男人的巡山嘍囉並一並小廝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瞧著男人踏下的步伐仔細盯梢打量。至於其他,一時間倒也並沒有完全拿捏有度,隻是做著等待動作。


    “這山匪看來還是看人來啊”白景袖擺輕搖,隻聽得一陣嗡鳴響起,藏在草叢中的男人便已身首異處,甚至連聲音也未曾傳出半分。


    白景身後跟著那匹跛腿毛驢嘶鳴一聲,紅著雙眼先男人一步上山而來。


    男人見此也不阻攔,而是哈哈笑道:“莫急莫急。他葉垂陽還欠我半條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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