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早期生長?環境的影響, 雖然她的母親和?元新歌已經盡可?能將她保護起來,但奧蘿拉仍然比同齡人顯得?更加早慧。


    這是早年喪父的貧窮孩子在成長?中會得?到的必然結果,元新歌並?不為此感到過於痛心, 更何況,他不認為較同齡人更加懂事是什麽壞事情。


    說到底,奧蘿拉與他本身的任務並?沒有什麽過於密切的聯係, 她隻是他念能力的實驗對象,有伊爾迷在其中參與,這個?人不是奧蘿拉也會是揍敵客家的其他女傭。


    五年的陪伴對於元新歌來說算不上什麽,他曾經和?無數已經在他人生中退場離去的人們度過無數比這更加漫長?的歲月。


    但由於他想要在這裏將自己念能力的奧秘全部探索,元新歌一?直對奧蘿拉關懷有加, 他認為, 比起毫無理由的虐待, 已經在現?實中被教導成了眼中隻有職責的女仆的奧蘿拉,在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時, 她應該更希望自己能夠像公主一?樣生活。


    元新歌也確實思考過自己是否應該轉變對奧蘿拉的態度以此獲得?更多信息, 他早就在幾年前便意識到了這個?念能力的缺陷:


    如果該能力最終達成的效果不是直接殺死被拉入虛擬世界中的人,那麽漫無止境的平靜生活隻會消耗元新歌本人的鬥誌。


    他可?以每時每刻都提醒自己還有個?名為庫洛洛·魯西魯的任務目標,卻不能保證自己在幾十年老死在這個?世界後依然有著年輕人的昂揚銳氣。


    元新歌在穿管局進?行?培訓時一?直維持著他青年時期的外貌與精神狀態, 而於第一?個?任務世界和?乙骨憂太一?起長?大時, 他也不過是高中沒畢業便在戰鬥中死去的學生。


    年齡或許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心理狀態, 但它一?定對其有著相當大的影響。


    元新歌不能賭,他用了五年的時間陪伴奧蘿拉, 如果生活繼續如此平靜無波下?去,他就會下?定決心做出某些改變。


    但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解決眼前奧蘿拉的煩惱。


    少女在被元新歌說穿了心事時像是被戳破外皮的氣球,仿佛積攢多天的委屈在被依靠之人關懷的那一?瞬間都傾瀉而出, 奧蘿拉的朝氣蓬勃在元新歌話音落下?的一?刻便煙消雲散。


    元新歌本以為是類似她養的花朵枯萎了、最喜歡的杯子摔碎了之類的小事,但現?在看來,情況顯然不像他腦海中預測的那麽簡單。


    但他從來不缺最壞的打算。


    於是當他聽?見奧蘿拉邊哽咽邊說出她的母親已經臥病在床近兩?周的事情後,元新歌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過於驚訝的表情。事實上,他也不能那麽做。


    如果他慌了神,奧蘿拉在平時的通話中隱瞞這件事的做法便將會失去全部意義?。


    奧蘿拉之所以沒有提前告訴元新歌,一?是因為她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打擾元新歌做所謂他所熱愛的工作,二便是因為她期待著能在元新歌歸家時找到一?貫的絕對安全感。


    當她真正?握住元新歌的手時,心中是在電話裏聽?到他輕飄的安慰絕對無法比擬的踏實。


    奧蘿拉的母親看上去身體?狀況實在不好,僅僅一?段時間沒見、僅僅病倒兩?個?星期的時間,在女傭為她及時請來了醫生看病的情況下?,她還是幾乎顯出了瀕死之態。


    或許是元新歌的出現?驚醒了她,女人在見到他時才恍惚地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病倒了如此之久,她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將她為數不多的生命力都咳到攔在嘴邊緊握的拳頭裏。


    元新歌從女傭手中接過一?直備好的溫水,將水遞到女人嘴邊,又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在等?待咳嗽平息的過程中,他詢問了女傭沒有及時將這件事告知他的原因。


    “我很抱歉,元先生,”女傭臉上依然帶著十足鼓脹的脂肪,與躺在床上的虛弱女人形成了鮮明對比,“奧蘿拉小姐總是坐在座機旁邊,她不讓我打擾您。”


    家中不止這一?個?女傭,也從不缺能用的電話,可?奧蘿拉顯然還用了什麽女傭沒說出口的手段,或許將這件事隱瞞下?來的做法中,還有女人自己的意願所在。


    當元新歌外出離家時,母女倆就是房子的主人,如果沒有她們的命令,很難說思想已經被主仆觀念固化了的普通傭人們能做出什麽違抗她們意願的舉動。


    元新歌了然,他望了一?眼奧蘿拉,在她忐忑的注視中摸了摸她的頭,並?未對她的行?為加以肯定或否定的看法。


    他隻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是過去的五年中他所做的一?樣——他隻是包容著奧蘿拉的一?切。


    醫生在每天早晚七點來到這間臥室為女人進?行?治療,她不過是染了風寒,這場不該發展下?去的小病卻成為了她垮掉的導火索。


    早年為了支撐她與奧蘿拉的生活而讓身體?遭受到的委屈全部爆發,優渥生活的調養沒起到除了掩飾病痛以外的任何作用,事實上在這之前,就連女人本人都覺得?自己十分健康。


    她望著元新歌,臉上泛著咳嗽後出現?的不正?常潮紅,女人雙唇微動,卻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她的話被新一?陣咳嗽打斷了。


    元新歌微微垂下?眸子,他放下?還沒來得?及喂到女人口中的溫水,向待在這間臥室中的其他人平靜地宣布:“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會一?直在家工作。”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麽元新歌認為,女人的這場大病就是上帝留給他的啟示。


    五年的時間裏,他對念能力的探索沒有絲毫結果,那麽隻能說明他的思路出現?了問題,如果對奧蘿拉的順從並?不能解決問題,那麽他就得?采取些別的措施。


    奧蘿拉母親病倒一?事為他提供了最好的契機。


    他不會讓任何一?個?機會從自己手中溜走,於是元新歌決定,在女人恢複健康或者病逝之前,他不再?到遠處工作了。


    對於一?個?歌手來說,這實在是個?很任性的舉動,但元新歌有足夠的底牌與資本讓人沒有太多怨言地應允他的說法。


    在奧蘿拉口中,似乎從他閑居在家開始,一?切都有了些變化。


    家中的傭人開始更加盡心盡力的工作,醫生在與女人說話時也更加耐心有禮,她不用再?繼續因為沒人依靠而整天滿腦憂思,隻要元新歌在她身邊,她就不用再?為任何事發愁。


    此時距離元新歌的下?一?場演唱會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所以他大可?以借著為演唱會準備歌曲的時間暫時閉門不出,但實際上,至少從現?在看來,他在家中沒有進?行?任何與自己的本職有關的工作。


    他像是在現?實世界中一?樣規律地生活,離開家門最遠的時候也不過是為了進?行?日常的鍛煉,好讓自己的身體?與大腦都依然牢記戰鬥狀態。


    元新歌將大部分時間都用在陪伴奧蘿拉身上,他的存在讓這個?姑娘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快樂。女人麵上的愁容隨著元新歌居家時間的變長?漸漸消散,但這並?不代?表她的身體?有所好轉。


    在掙紮了一?段時間以後,她的病情終於又迎來了新一?次惡化。


    奧蘿拉或許無法理解為什麽一?場感冒能將她堅強的母親打擊至此,但元新歌和?醫生一?樣能看出,女人或許已經挺不過今年的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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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院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看護或許能稍微延長?她的生命,但女人大概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有了冥冥之中的感知,她既想隨時隨刻陪在奧蘿拉身邊,又不想讓女兒長?久地泡在那不健康的消毒水氣味中。


    她不肯離開這間已經充滿了腐朽氣息的臥室,像一?根枯死的老樹用根脈緊緊抓住腳下?那片貧瘠的土壤。


    元新歌並?不強迫她,他沒有為治療女人的疾病付出過分的努力,青年隻是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絕沒因她的漸漸衰弱而著急崩潰到無力支撐自己的地步。


    他不僅在等?待時機,更在嚐試將時機直接拉到自己麵前。


    五年,這在他的生命中算不了什麽,但他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如果不嚐試新的突破,他並?不認為一?味讓奧蘿拉在幸福的生活中成長?至百歲然後死去的做法能讓他獲得?其他成果。


    居家的這段日子實在是相當平淡,元新歌甚至不能在記憶中翻找出什麽能讓自己依然感到曆曆在目的大事情。此時距離新年演唱會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元新歌不得?不提前做好離家的準備。


    他需要給自己留出時間熟悉場地、進?行?彩排,如果殺手先生真的將那張演唱會的門票帶回了揍敵客家的話,那麽在這場演唱會上,元新歌很大概率會初遇奇犽或再?遇伊爾迷。


    但就在下?一?個?春天即將到來之際,就在奧蘿拉養在窗台上的綠植逐漸冒出新芽的時候,她的母親迎來了人生的末日。


    元新歌牽著奧蘿拉的手在庭院門口抖落肩頭的雪花,將她帶進?大廳以後,自己走進?了女人的房間。


    他看見那曾經以一?己之力支撐起整個?家庭的堅強女人麵色灰敗地倒在床上。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過這個?事實——


    她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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