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樂言帶著唐華踏入冰清閣,還沒見到在庭院裏的止戈,就開始招呼起來了:“止戈,看看,我和唐華給你帶了啥好吃的……皇兄……你也在哪!”


    離憂正與青女坐在竹席上準備聽止戈彈琴,聽到樂言招搖的喊聲,不禁扭頭向他來的方向皺了下眉。


    樂言見此,知道自家皇兄又嫌自己沒規矩了,連忙收聲上前,討好似的將一個漆木餐盒送到他未來大嫂——止戈麵前。


    止戈離開琴桌,好奇地打開餐盒,看到裏麵盛的是一些自己從未見過的點心,便抬頭問道:“這是什麽?”


    唐華來到止戈身邊,一邊將點心從餐盒中取出,一邊解釋:“昨天我爺爺從冥界來看我,給我帶了一些冥界的點心,在其餘五界都吃不到的,帶過來給你們嚐嚐。”說完,她先將點心送到青女麵前,恭敬道:“玉尊師父,您先嚐嚐吧。”


    青女拈起一塊,送入口中,點心入口即化,雖有些清淡,卻是從未嚐過的可口。她咽下後,笑著對乖巧的唐華讚道:“不錯!”


    止戈也伸手拿了一塊嚐,連連讚歎:“嗯!冥界的食物我還是第一次吃,確實非比尋常。”


    看到止戈挺喜歡吃樂言和唐華帶來的點心,離憂臉上的神色略微緩了緩,一直察言觀色的樂言立刻湊上去拉近乎:“皇兄,聽說最近父皇要招你回天界與你商量你和止戈大婚的事,你怎麽還這麽清閑,過來與玉尊師父一起聽止戈彈琴呢?”


    離憂不語,隻眼裏帶笑地望著止戈。


    止戈被樂言這樣一問,又被離憂熾熱的目光盯得緊,臉頰漸漸紅了。


    青女抿嘴一笑,道:“離憂殿下今日是專門為止戈送來她大婚的禮服的,禮服就在前殿放著,你們可以都去看看。”


    唐華一聽,眼裏立刻冒光。“禮服都做好了,神界辦事效率也太高了。止戈,禮服你試了嗎?帶我去看一下吧!”她細細看了看止戈半妖豔又半清秀的臉,腦海裏浮現出止戈穿婚禮禮服的樣子,一定特別美!


    聽到好姐妹這樣請求,止戈也不好拒絕。她擦了擦手,領著唐華去了前殿。走到一半,她扭頭問樂言:“你不一起來看嗎?”


    樂言擺擺手,不在意地說道:“女孩子家的玩意,本殿下就不去摻和了。等你大婚時,我自然能在皇兄旁邊瞧個清楚!”


    止戈啐了樂言一聲,和唐華雙雙去了前殿。


    庭院內,隻剩下離憂、樂言、青女三人。一時間,三人相對無言。院落悄然無聲,隻餘梨花和著風飄落的聲音。


    離憂與樂言二人都不約而同地瞧向青女。二人心裏百轉千回,不知此刻該說些什麽。


    青女輕抿了口梨花茶。放下茶杯後,她用往常的語氣開口道:“不知天帝陛下近日的失眠之症可有所緩解?”


    離憂望了望默不作聲的樂言,回道:“多虧了玉尊的神夢香,父皇最近睡眠比以往好多了。”


    “那就好,若是還需要神夢香,我這裏還有些。”青女溫柔地笑笑。


    離憂簡單回道:“多謝玉尊。”


    庭院又恢複了安靜。


    青女想,止戈要試那繁重的禮服,恐怕還要花上許多時間。


    她又端起了茶杯,品起了梨花茶。


    “聽說神夢香乃是仙界始祖的武羅女神所製,玉尊師父作為武羅女神的嫡傳弟子,又是唯一的女弟子,還真是得到了仙祖的真傳啊。”


    語氣不太友好。茶杯裏的水晃了晃,青女穩住手中的力量,將茶杯放在了案幾上。


    她抬起頭向剛剛說話的樂言望去,樂言也直直地望著她。她歎息了一聲,輕輕道:“可惜師祖早逝,不能親自將神夢香製法傳授於我。現在我製出的神夢香,還是按照兩位師兄給的配方作成的,也不知有沒有得到師父真傳。”


    “武羅女神天縱神姿,於年華正好時仙逝,真是令人唏噓!”離憂插話道。說這話時,他看了眼樂言,樂言知道他的意思,卻又裝作沒看見。


    “嗯……人各有命,六界各有各自的命運驅使,即使是仙,也逃不過天命的。隻是可惜,我剛一出世師祖就不在了,連她的樣子都不記得。”青女眼神裏多了些灰暗。


    樂言注視著青女的神色,突然也有些感慨。上一輩的愛恨情仇怎麽可能隻留在上一代呢?每一個與他們最親的人,不都受到了牽連嗎?


    他在幼時聽神界宮裏的老人嚼舌根,從而知道了自己父皇與仙界始祖武羅的往事,還知道了青要山現今住在武羅女神以前居住之地的玉尊青女,很可能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那時他很氣惱,以為自己終於明白為何父皇總是對母後態度冷淡的原因了,他立刻跑去了青要山,想要將青女暴打一頓為母後報仇,誰知剛來到青要山,還沒進到冰清閣呢,就被他師父熏池攔下來了。熏池聽說了他的來意,強硬地把他收為徒弟,還說如果敢將那個秘密告訴青女,他一定將他俊俏的小臉弄個稀巴爛兒!可歎啊,那時他法力微薄,比不得古仙熏池,因此隻能敗下陣來,乖乖聽他的話,做他的徒弟。


    他還記得,他在青要山隨師父修煉的那幾千年,可沒少找青女的麻煩。不是隔三差五往冰清閣裏扔癩蛤蟆,就是偷偷趁青女不在,把庭院裏的梨花全部打落,讓她釀不了梨花茶。還有,每次熏池想讓青女教他一些陣法時,他都不聽管教,想著法子捉弄她。可是,青女卻從未罵過他,打過他,也從未將自己那些惡劣至極的惡作劇講給熏池、泰逢兩位師兄聽。其實他怎麽沒想到,以青女的法力,要真想懲治自己,還不是易如反掌嗎?


    “以前,我總是往你殿裏扔癩蛤蟆,玄尊說要派人追查,你明明知道是我,為什麽不告訴玄尊呢?”樂言還是忍不住問道。


    青女愣了一下,答道:“你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雖然喜歡惡作劇,不過也是小孩子脾氣,我比你年長,自然應該護著你、讓著你。”


    樂言不再說話。離憂望著樂言,忍不住在心裏歎息了一聲。


    片刻後,止戈與唐華回來了,青女與離憂他們開始與她們討論禮服的事宜,唯有樂言,再未說過一句話。


    從冰清閣回來後,樂言跟著離憂回了離憂的寢殿。


    離憂在前殿坐下,覷著一直跟在他身後沉默的樂言,等著他開口。


    喝了半盞茶後,樂言終於開口了。“皇兄,你比我更早知道青女與我們的關係,為何我感覺你從不恨她,甚至還想與她交好呢?難道你忘了,就是因為武羅女神,父皇與母後才這樣冷漠地過了十萬年!”


    離憂將杯盞放下,起身走到樂言身邊,道:“我知道你因為父皇與武羅女神之間的事一直埋怨父皇,也一直討厭青女,但你可否想過,青女比我們可憐,她自出世起就沒見過母親,也不知道她喚作‘天帝’的人其實是他的父親,她就這樣無父無母地活了幾萬年,若不是玄尊與中尊將她保護得好,她還要承受六界萬千人的指責與辱罵,相較之下,父皇和母後還是真心愛我們的,不是嗎?”


    “可如果不是她母親,父皇與母後不會這樣,我們本應該更幸福!”樂言脫口而出。他知道青女比他不幸,可他就是無法輕易原諒青女,或者說,他無法原諒的,是生下青女、破壞了他的家庭的女人!


    “二弟!”離憂嚴厲地喝住樂言,“你已經不小了,怎麽還這般孩子脾氣?世間萬事就是如此,誰都說不準。當年是已經娶妻的父皇愛上了武羅女神,武羅女神也並未要求父皇娶她,現在咱們家十萬年家庭不和、青女有父不能認,歸根結底還是父皇的錯,青女何錯之有?且不說青女不知道當年的事,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心性,也隻會緘口不言、默默承受。這對她一個弱女子來說,公平嗎?”


    “你自己在這好好想想吧!”離憂留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樂言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空蕩蕩的寢殿中,陷入了沉思。


    母後自小寵他,雖然曾未向他提起過父皇與武羅女神的往事,但每每提到青要山、提到青女,她總是黑著臉,時間一長,他對青女更是深惡痛絕。正因為此,他才在小時候想著法地捉弄青女。但長大後再回青要山,通過止戈開始重新與青女接觸,他漸漸覺得,這個被母後憎惡的人好像也沒什麽錯,她最大的錯,就是擁有武羅女神這個母親。


    可是,母後是他最敬最愛的人,若是原諒了青女,是否意味著背叛了母後呢?


    樂言走在回寢殿的路上時還在思索著,轉眼間,他已到了殿門口,唐華正在等著他。


    見到樂言回來了,唐華開心地向他招手,見到唐華明媚的笑容,樂言的心情也跟著明媚了些許。待他走近,唐華從背後抱出一個酒壇,獻寶似的對他說道:“師兄,猜猜這是什麽?”


    樂言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便湊近聞了聞,女兒紅的香氣飄來,還帶著些許梨花的淡香。


    “這是?”


    唐華見樂言不敢肯定,更加開心。“這是女兒紅啊!你不是最喜歡人間天樂坊的女兒紅了嗎?我托爺爺帶來的。”唐華說著,將女兒紅往樂言懷裏一塞,囑咐道:“記住要藏好,別讓師父看見了,不然他肯定會偷偷喝光的。”


    樂言寵溺地捏了捏唐華嬌豔的臉龐,高興地打開壇蓋聞了聞。又疑惑地問道:“怎麽這女兒紅還帶著梨花香啊,天樂坊出新品了嗎?”


    “不是。”唐華搖了搖頭,一副你這就不懂了吧的樣子,道:“要是每次都托別人捎帶,那你得等上十多年才能喝上一次女兒紅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一個開源的辦法——我把這壇女兒紅送到了青女師父那,托她提煉出釀製的方法,玉尊一聽是你喜歡喝,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今天去冰清閣,她就告訴我已經知道如何釀製了,以後你再想喝,直接去冰清閣就可以了。”


    樂言抱起那壇女兒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唐華爺爺是昨日來看唐華的,今日青女就能知道釀製之法,如果不是徹夜研究,那就隻能讚歎她對釀酒之道實在是無比精通了。


    也罷,既然無緣做家人,那也不要做仇人。就與唐華她們一樣,和她成為師友,保持不過分生疏、又不過分親近的距離吧。


    終於豁然開朗了,樂言臉上現出清明的笑容。他抱著酒壇,說笑著與唐華走進了殿內。


    殿外,距他們剛剛交談地方的不遠處,有樹葉劇烈地抖動著,久久不能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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