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有律令和效法兩重意思。法則,既指天地間的秩序定則,也指學習定則的過程。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即指學習法則的漸進過程,由淺入深,漸入於道,乃明天地之道。


    這是因為法有先後的區別,先後即為先天、後天。


    人法地,地法天,其中的地乃指萬界,天代指本質先天的諸天,而道,則不分先後,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修行者本質是逆天的行為,這裏的逆天不僅指修行者掠奪了天地造化,更指其修行的過程——從後天入手,逆反先天,直至最終掌握道的存在的過程。


    故此,又有道生法的說法,想要明悟道之所在,就必須從法開始,從掌握後天法則開始,這便是人法地。待將某種後天法則完全領悟之時,便有機會將之晉升為先天規則,達到地法天的境界。


    武者亦不例外!


    武者在通玄入照之後,若能察覺到法則的存在,並以武技撼動法則,便是學習法則的開始。此後的叩靈問心,以及半步大宗師,則一步步加深對法則的領悟。而聚靈兵,則是對法則的一種初級應用。


    等到突破武學大宗時,具現出秩序之鏈,又是更高境界的體現,即如,此時的寒冰獄所為。


    秩序之鏈下,饒是刀劍擁有莫大神威,亦被凝固了刹那。畢竟,神兵雖然有靈,然靈性亦有極限,並不能真的與其掌控者相提並論。


    它們終究,隻是在被動的反應。


    刹那有多久?對於普通人來說,刹那與彈指,並無多大區別,因為,他們的感覺器官還沒強大到能感知到刹那時間的消逝,但對於武者來說,已能做許多事了。


    對於和尚而言,更是綽綽有餘,但見和尚猛地揚起長袖,對著虛空一招,同時凝固在半空的玉樞立刻化作一點白光,倏地被他收了起來。


    整個過程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刀劍震動,破碎寒冰獄的秩序之鏈時,和尚已經跑了個沒影。


    鏘!


    刀芒閃動,劍氣斷空,虛空中頓時衝起浩大的刀光劍影,鋒芒揮斥,橫擊百餘裏,引得虛空亂震,狂風驟起,直接震動了天淵裂穀南北的兩朝軍營,以及一眾徘徊在左近的武者。


    但,然來不及了。


    刀劍肆意舞動了一番,隻見刀光一閃,咻忽間點破時空,鑽了進去,重新回到時空裂縫。


    它,放棄了。


    但長劍卻不肯罷休,來回巡視著,發出喋喋的劍鳴,好似在巡視著屬於它的領域。


    一息之後,劍光閃動,驀然凝聚成一個人形,但見此人青衣長袖,麵上戴著半個鐵麵,須發半白,帶著淡淡的滄桑與疲憊的氣息。


    但不論是鐵麵,又或他的滄桑感,都不能掩蓋他的絕世風姿——風骨傲然,仿若天成,姿態颯然,似頹似廢的消神意境中,透露的一分幾若無法直視的銳氣,恰如一把才開封的長劍,亦如在他身側徘徊的倚天劍,能叫萬千女子如癡如醉。


    可惜的是,如此風姿的男子,卻獨獨隻有一臂。


    是的,他隻有一隻臂膀,浩蕩的長風飛舞不休,卷起了他的長袖,一隻頂風而立,不動不移,另一隻,卻隨風飄揚,永無休止。


    但即使隻剩獨臂,這般風姿,亦是世間少有的。這名男子,名號西狂。


    原來,刀劍中分別沉睡著北俠與西狂的一絲元靈,便是為了預防意外情況的發生。


    隻可惜,和尚的動作實在太快,刀劍根本來不及喚醒兩位武學大宗的元靈,戰鬥就已結束。


    或許,和尚在動手前就已料到了這種情況,因此才速戰速決。


    “哼,好個惡僧!”


    “嗡嗡嗡!”


    輕輕安撫了躁動的倚天劍,西狂怒哼了一聲,仿佛已經知道的和尚的身份,舉目向北,探向北邊的營地,正想給對方一個教訓,又感覺到了什麽,身形一轉,飛入劍光之中,也轉回了時空裂縫。


    天淵裂穀上再次安靜了下來,唯有極盡的寒氣,以及鋒銳的刀芒劍氣,一時海無法消散。


    便在這時,卻見古襄陽方向忽然飛來三個巨大的光輪,金黃、湛藍、赤紅,圓滿滿,光焰焰,跳躍著一縷縷神焰,卷起無邊氣勢,照耀得十方光明,六合轟隆震動,宛若從蒼穹墜落向大地的大日。


    三日並空,迫得虛空凝滯,方圓十裏俱被一種沉重的氣息籠罩,無數冬眠的生物被氣息驚醒,一邊戰戰兢兢,一邊不安地驚叫,偏偏又不知道往哪裏逃,仿佛末法降臨,世界即將覆滅,逃到哪裏都無用。


    縱是隔著幾十裏的蒙元大營,亦被這番異象驚動,無數軍士匆忙奔走,夫長急呼號,將軍擲令箭,猛士持刀戈,兵甲齊列列,俱做嚴陣以待姿勢,準備應對著即將到來的打擊。


    而敵人,隻有三個人,三個半步大宗師!


    這便是半步大宗師火力全開的威勢,其氣息之霸道,直如天災大日,惶惶天威,壓迫一切眾生。


    麵對如此天威,如此威勢,任是聚集再多的散兵遊勇,隻怕也非半步大宗師一合之敵,難怪蒙元要集結十萬大軍於此,隻有依靠軍陣,結陣相抗,才有可能抵擋來自半步大宗師的威脅。


    蒙元的十萬大軍,防備的從來都不是古襄陽的軍隊,而是鎮守古襄陽的半步大宗師。


    對於武者來說,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榮耀。然而,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確實是一種悲哀,一種嘲諷。


    難怪古襄陽的守軍會漸漸磨盡了心氣,有如此高手坐鎮巨城,要他們又有何用?


    還不如,洗洗睡吧。


    也無怪世人會前仆後繼地湧入江湖,又有誰,不想成就如此神通,如此的威勢?


    回到上個話題,再說修行,修行從來都不能單獨而論,不論外功亦或內功,走得其實都是內外兼修的道路。


    內,指武者的身體;外,指外界的天地。


    通玄入照,武者與天地元氣溝通,若得機緣,在施展武技時,就能觸動與功法契合的法則之力。


    這種力量是偉大而迷人的,沒有一個武者能拒絕,也沒有武者不會不嚐試將這種力量與融入自己的武技中,無形中,也將法則融入了血脈,一點點積累,逐漸深厚,逐步改善著武者的體質,使其超脫凡俗。


    這才是武者再通玄入照之後,氣力愈發磅礴的根本原因,尤其是體修者,因為,他們的功法已觸動了冥冥中的力之法則。


    法則與血脈的結合,會在血與骨之間,鐫刻上玄奧的法理,乃稱神曦之紋。


    便如蘇妄與陸小鳳,全力運轉真力時,就會在體表綻放如電如芒的毫光,就是神曦之紋的光華。


    而晉升半步大宗師後,肉身已完成蛻變,這種積累便能爆發出來,綻放無盡光芒,恰如一輪大日。


    這種異象,被武者稱之為武相,被修行者成為神通之相。


    當然,武相又或神通之相並非隻有大日這種形態,大日不過是基本形態,此乃後話。


    天淵裂穀之上,三輪大日漸漸消散,現出了三名男子,憑空虛立,氣息霸道而雄渾,昂然俯視著這方天地。


    卻見他們長發披散,一縷縷散發如長鞭抽打,打著虛空亂顫,神輝餘光點點彌散,將他們的身形襯托得愈發高大,宛若,一尊尊天神。


    “看來,楊兄弟出現過。”黑衣的男子率先出口,眉頭微皺,略帶著苦笑。


    但見他黑發濃密,年過而立,麵貌忠厚而堅毅,憑空而立,身形穩固地仿佛一座巨峰,此人,乃當代丐幫幫主耶律齊。


    西狂性子向來狷狂、孤傲,蔑視禮法,他若不見你,任你喊破喉嚨,也不會理你。


    他若避而不見,就算是北俠的麵子也不會給,何況是在場三人?


    “哼!”一旁藍衣的青年悶哼的一聲,似有不滿,皺著眉頭判斷道:“此間寒氣炙盛,卻多了一股浩蕩的佛氣,想來,是……”


    男子名叫陸冠傑,乃陸冠英之弟,老莊主陸乘風晚年之子,歸雲莊兩位莊主之一。資質超凡,不過三十年便登臨半步大宗師的境界,將來衝擊武學大宗亦是大有可能。


    然而,陸冠傑的脾氣卻不太好,為人太傲,堪稱目無餘子,更與西狂有些不對付。


    這又是另一樁半公開的秘密,說破了其實並無奇妙,不外是男女之間的爭風吃醋。


    西狂之所以回避,更多就是因為他。


    到底是哪件神兵陸冠傑並未明說,但各人都心知肚明,越是接近武學大宗,越是能感受到武學大宗的恐怖,有些人的名字,確實是不能隨意提及的。


    陸冠傑之所以敢對西狂嗤鼻,不僅因為他相信自己將不弱於西狂,更因為他知道西狂不會以大欺小,但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看來時局是再難平靜下去了!”一直不曾開口的老者忽然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帶著幾絲憐憫,仿若在為這多災多難的世間歎息。


    老者滿麵紅光,須發皆白,精神健碩,飛揚的白發中,有絲絲赤紅的光芒流轉,周身三尺,流轉著暖烘烘的氣流,決不可小覷。


    此人乃南僧的再傳是世孫段通,精習.家傳的一陽指,已臻至化境,亦是世間難數的高手。


    三人還想再攀談幾句,猛地抬頭,卻見古襄陽方向又飛來了幾個武相的半步大宗師,立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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