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短,一寸險,手上雖無劍器,但憑借著成功的搶身奪位,蘇妄的招式也越發凶險,或指或掌,或撩或戳,翻掌如山,橫削是刀,劍指淩冽,打得氣流肆意,虛空跌宕不斷,也打得少年隻有招架之功。


    須臾之間,蘇妄變敞開了一道通往武道的大門,充分向少年展示了技擊藝術的美妙,饒是少年對蘇妄有千般怨恨,萬般的不服,也為這般的技藝所驚歎,心中生出向往。


    但少年可不會就這般就認了輸!


    至少,也得掙紮一番吧。


    “轟!”


    少年猛地一個加速,化作一個鐵秤砣落在地上,跺腳轟隆,踏得大地崩裂,泥土倒衝向上,卷蕩八方,立時遮蔽了蘇妄的視野,仿佛立起來了一道屏障。


    “還在玩泥巴?小孩子的把戲罷了!”


    蘇妄雙臂一揚,若雄鷹撲擊,右手忽地一探,接住堪堪從天降下的南天劍,兩手同時握住劍柄,高舉天南,驀地斬擊而下。


    這一斬,劍光徐徐展開,仿佛張開的折扇,雪白的劍鋒,蔚藍的雲紋,深深的痕刻,便如描繪在折扇上的雲海之景,惟妙惟肖,好似就要飛了出來。


    劍鋒斬下,若緩若疾,卻聞氣流嗤嗤尖鳴,如裂絲帛,並有虛空莫名震蕩,如卷狂瀾。


    劍鋒威懾之下,氣流暴動,宛若燒沸的湯水,但被卷蕩而起的泥土,卻忽然凝固在了半空。


    “轟啦!”


    但見一輪浩大的劍光忽地被蘇妄斬出,明亮刺眼,邊緣呈齒形,嗡嗡急顫,猙獰懾人,似有無盡的鋒芒,看著就能讓人心中發寒。


    這般劍光,但說應該所向無敵,剖開一切阻攔的物體,但揮斥之時,偏偏震得虛空轟轟陣陣,仿若橫推過來的一座山脈,劍光所指,六合封閉,俱已強行被籠罩在它的鋒芒之下。


    這一劍,乃是蘇妄結合了極速與極力,將他與少年的運力運勁技巧融做一爐之後,草創的一劍。


    這一劍無名,亦無需名分,若有揚名萬界的那一刻,他的敵人自然會為這一劍起一個能最恰當的名字;若是注定要湮滅於時光,蘇妄也羞得提起。


    劍光浩大,似有無窮威勢,與之對比,少年剛才崩衝泥土的招式,還真是小孩子玩泥巴呢。


    不論少年有什麽後招,蘇妄都要先將他逼出來,與他正麵交鋒。否則豈不白白辜負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先機。


    劍光壓迫下,一道黑光忽然衝破劍光的封鎖,仿若一股橫衝的洪濤,凶狠地撞上了劍光。


    不,不是洪濤,而是少年,隻見他麵色凶戾,持弓亂舞,將手中的鐵弓舞成了一道黑光,硬頂著劍光衝鋒而上,狀若宛若瘋魔。


    一塊塊泥土在他腳下崩裂,大地如幹涸的河床一般,裂開了無數裂縫,震動不知,轟轟隆隆,仿佛發生了一場小型的地震。


    那是少年將劍光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卸到了大地上,才造成的震動。


    好個少年,當真不凡,竟也有這般掌控入微的能力,不比那些蘇妄差。


    入微,是一種永無止境,精益求精的概念,而洞微見徹,就是入微的開始。


    尋常武者,一身十分的氣力,總有被白白浪費的,或是他們使勁的技巧不足,或是本身功法的缺陷,十分的氣力若能用出六七分,便算是高明的武者。


    前文說過,武者中的佼佼者擁有高明的用勁技巧,能爆發出遠超普通武者的力量,常人隻能舉一、二千斤東西時,他們就能頂起三千斤的小鼎,就屬高明武者之列,能更有效地發揮出自己的氣力。


    初入洞微見徹,內力與精神相合,做到氣神合一,雖然內力還未得到升華,還不是真力,但憑借著內氣運轉周身經脈之能,洞微武者便擁有內視之能,對自身的屬性狀態有了一個全麵而清晰的把握與了解。


    這種情況下,十成十的氣力被發揮出來時,必定就是十成十的,無有不必要的浪費。


    這就是洞微見徹。徹,乃徹底之意。


    然而,洞微見徹隻是入微的開始,絕不會是入微的終點,在洞微見徹之後,武者的入微之能會越發精深。


    初時,入微武者隻是增強了對身體各部的細微控製,例如錯動骨骼結構,達到縮骨易形的目的,又如臨時改變肌肉組織的形態,以契合類似金鍾罩、鐵布衫等特殊功法。


    如蘇妄這般的,入微之力已深入到血脈與思維意念之中,幾已稱得是超凡脫俗。擁有諸如操縱天地元氣,在血肉之間鐫刻法理之紋,將軀體半能量化,以合入劍光刀芒;自主控製念頭的散發,屏蔽腦波波動等等。


    這是通玄之後,精神化作意誌,與元氣溝通,精神愈發通透、磅礴,才能擁有的大神通。


    再深入些,便是神而明之的境界,意念散發,就能捕捉自由飄散的思維,乃至於窺測人心,並有聚散由心,變化萬端等神通,當能冠以神明之名。


    因此,入微之力是伴隨著修行者修為日益精深而逐步成長的能力。


    然而,少年的情況卻非這般。


    在蘇妄的感覺中,少年使用操控入微時,竟有幾分生疏的感覺,就好似,他從未使用過份的能力,正好與前述相駁。


    雖然少年天資超人,彈指之間便熟悉了如何更加入微的操作,卻不能掩蓋有過生疏的事實。


    這種生疏感,通常隻出現在將入洞微見徹境界的修行者身上,即使是仙道世界的修行者。


    通玄入徹是仙道與武道的分水嶺,在這之前,仙道於武道的修行幾乎是重合在一起的,極為相似,便連稱呼也是一樣,之後,兩種修行方式漸漸不同起來。


    之所以不說完全一樣,那是因為兩種修行方式在細微上的要求,依然有些區別。


    便如,武者在洞微見徹時,偏向對肉體的入微操作,而修士,卻漸漸偏向精神方向,這是二者在理念上的不同導致的區別,一者尋求自我的超越,一者尋求與天合一。


    細微上的不同,致使兩種修行方式漸行漸遠。


    雖說萬法殊途同歸,盡歸於道,但那已是掌握世間諸理的極其高深境界,對還在紅塵中掙紮,苦苦追尋超脫之路的凡類來說,還是勿要好高騖遠的好。


    是的,不論是修行者,還是凡人,隻要未能超脫,就都是凡類,都需要遵循世間所有既定的規則、定理,一步步往走過。


    便如蘇妄曾自以為融匯了諸家功法,但踏途武道,尋求至誠未果時,還不是要一步一腳印,親自見證了一切,才能大言孰優孰劣。


    恍然間,蘇妄忽然憶起,就在幾個呼吸以前,兩人才近身搏鬥時,少年從交手初時的落在下風,到與他齊頭並進,也隻用了極短的時間。


    按理說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在少年身上,他擁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強橫體格,一身巨力磅礴無量,氣息沉穩雄渾,意誌堅忍非凡,種種跡象表明,少年的境界應該不低。


    偏偏,少年的境界始終無法與他這身實力相配。


    就如,某些大能的後裔,才出生時,便擁有能羨煞無數旁人的超強實力,然而,他們的境界卻未必高遠,也需要積累,即使他們的積累當稱得是十分快速。


    就如少年這般,憑借超凡的資質,迅速積累了足夠與其實力相配的境界,而他學習的對象,卻是蘇妄。


    想透此間關竅,蘇妄心中忍不住苦笑了起來,真是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世間倫常,當真報應不爽——他以為是他在逗著少年,不想人家已從他這裏偷師了。


    越是這般想,蘇妄看少年持弓亂舞的招式就越發的眼熟,這分明就是剛才他近身之後施展的諸般技巧啊。


    “你以為換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了?”


    蘇妄氣憤難當,手上劍光愈舞愈急,但見雪白淩冽,雲紋深刻,劍光揮斥,席卷了長空。


    不自覺中,他已帶上了一絲煞氣。


    對於少年來說,這就是殺氣。


    劍光之下,少年的壓力猛然增大,幾已難進寸步,陡然感覺到煞氣,驚得他心中發寒。


    縱是彼時彼際,如此壓力下,他雖然窘迫,雖然隻能招架,也未生出怯意。但此時,他怕了。


    “啊!”


    黑光一揚,少年猛然撤步後退,縱聲長嘯起來,聲若空穀清泉,清昂明揚,越來越高,震得雲天上的白雲卷蕩,仿佛要被掀起。


    但在這時,蘇妄忽然感覺到深深的寒意,幾乎本能地,蘇妄立時撤了劍光,將身一合,與劍合一,刹那間化作一道銀電飛起,劈斥轉折,咻地卷起百丈外的黑驢。


    他,逃之夭夭了。


    “嗤啦!”


    卻見雲天上閃耀一點銀光,一道銀雷忽地劈下,龐大的身影倏忽停在了半空,停在了少年的上方,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那是,翼龍王!


    翼龍王瞪著磨盤的的眼眸,豎瞳中燃燒著炙白的神焰,鱗甲上是點點暴跳的光明聖火,雙角間有霹靂電芒閃耀,氣息灼熱,直烘得虛空扭曲、膨脹,巨大的獸瞳不斷掃視著下方,一遍又一遍,好似在尋找著什麽。


    它,竟是來給少年找場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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