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男兒,八尺大漢,人數過百,被吳明訓孫子般嗬斥,竟無一人反對。


    而在他們對麵,身高不及六尺的吳明,衣衫盡是淤泥,長發亦有泥點披落,麵容肮髒,宛若掉入地溝的乞丐,卻能做出一副頤指氣使的姿態。


    這個世界的等級比蘇妄想象得更森嚴……


    蘇妄若有所思,卻看兩個大漢往旁兒讓了讓,走出了個身長九尺的漢子,男子臥蠶唇,招風耳,與紅眉大漢的打扮一樣,額頭到臉頰上卻有一道道深深的傷痕,幾乎將他的臉剖成了兩半。


    漢子咧嘴張一笑,嘴裏利齒鋼鋼,如犬科動物的獠牙,沙啞著聲音道:“吳公子是豪門貴胄出生,何必挖苦我等卑賤下人?我等自有自知之明,豬狗一般的東西,不敢與世家大族爭比光輝,偏偏,吳公子今日要死在我等這些豬狗手中,不知公子甘不甘心?”


    語罷,漢子哈哈狂笑著,笑聲瘋狂,既有暴虐的快意,也有莫名癲狂的屈辱,惹得上百紅眉大漢齊聲大笑,笑聲狂蕩,桀桀怪叫,衝擊著絕穀上的霧氣,恰若嘶嘯的山風。


    吳用的嘴角微微撇了起來,眼神冷漠,卻帶著一點憐憫,便似天神,高居雲天之上,俯攬世間,便為憐憫,也隻是漫長時光中的點點消遣,絕不會因此動搖他們的本心。


    紅眉大漢的笑聲戛然而止,麵上帶上了驚疑之色,其他大漢亦流露出了懼怕的神色,因為,吳明看起來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是的,虛張聲勢。


    紅眉大漢之所以敢嘲笑吳明,卻是以為看盡了吳明的手段.


    這世間豪族獨大,世家稱雄,以紅眉大漢們對世家的了解,吳明若有餘力,早就將他們殺雞屠狗般的殺了,豈會陪著他們賣弄身份尊卑?


    隻可能是,他是在虛張聲勢。


    吳明既敢虛張聲勢,他們為何不能來一個小人物的逆襲,上演一場癩蛤蟆吞天的戲碼?


    況且,戲若演得好,主人開心了,回頭還有殘羹爛肉打賞呢!


    紅眉大漢們將自己的身份放在很低,也不敢幻想做主翻身,唯一敢幻想的,便是老實當一隻鷹犬,在主人的帶領下,或許還能好運地虐殺一番平日在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呢?


    吳明嘴角的笑容漸漸扯開,心中的怨氣得到了舒緩,被一群被他視若豬狗的玩意追殺了一路,他心中豈能無怨?


    看到紅眉大漢驚惶的神色,吳明心中這股怨氣便消散了許多,但,還不夠!


    這世間世家獨大,皇朝鞭長莫及,州府之中,世家便是名副其實的土皇帝,縱然是朝廷派來就藩的王爺也得看世家的臉色行事。


    吳明身為蘄州三大家族之一的吳家嫡子,在蘄州縱橫兩千裏的土地上,除有限的人之外,還沒有敢莫逆他心思的,但被一群豬狗追殺,他的恨意,卻比天高。


    不夠,不夠!吳明心中怒吼,恨意綿綿,再看紅眉大漢時,終於保持不住世家的風儀,眼中閃過一絲殘暴的光芒。


    但在下一刻,他的麵色卻變了。


    因為,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蘇妄,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


    不知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吳明心頭劇跳,再看紅眉大漢時,各人眼中的凶戾之色再又升了起來。


    紅眉大漢們並沒有看錯,吳明的底牌的確將盡,他敢如此鎮定,卻是自襯有蘇妄在一旁“保駕護航”,能安全無虞。


    至於他憑何篤定蘇妄會幫助他,卻是建立在兩點推測。


    其一,隻看蘇妄在穀底對付黑衣人的狠辣手段,吳明不認為蘇妄與他的對手認識。


    既然不認識,就有被他利用的可能,身為世家子弟,莫說吳明到底做了多少惡事,便是他當真天性純良,耳濡目染之下,也當學會算計人心,這已是他的本能。


    這便是吳明依仗的第二點。


    吳明打得就是利用蘇妄的心思,便為蘇妄救了他一命,也未必能叫他心生感恩,他所敬服、敬畏的,並非恩情,隻有力量。


    但是,人怎麽沒了?


    吳明嘴角抽搐,竟露出了幾分尷尬。


    “吳公子,不知你的夥伴去哪裏了?”疤臉大漢先是一驚,繼而獰笑著,哢吧哢吧掰著指結,伸手即從身後取出了一隻齊眉銅棍,通體暗紅,鐫刻繁複的圖紋,銅棍頂端鏤刻著一隻四角獨翼惡獸,猛地一杵,頓在地上。


    “嘭!”


    淡淡的紅芒波蕩而起,仿佛霓霞,咻而擴散,融入泥土之中,再難尋覓,與此同時,一眾紅眉大漢同時取出身後的銅棍,齊齊頓地,但有紅芒漸起,升起了一個紅色結界,仿似雞蛋殼,將絕穀懸崖籠罩了起來。


    吳明的身體忽然抖了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壓迫,他強自忍耐著。


    紅光流溢,淡淡的紅芒在結界在流轉著,咻而凝成符文,咻而崩散,再化紅光,循環往複,便似天邊聚散無形的雲彩。


    天光照落,透過紅色結界後竟帶上了淡淡的血光,血腥而香甜,聞之,但能讓人心血沸騰。


    血光渲染,紅眉大漢身上的氣息愈加雄厚,淡淡的血芒在他們身上蕩起,於半空凝聚,顯照出一隻四角獨翼的惡獸,鱗甲鮮紅,如同滴血,怒而咆哮,獠牙雪白,吼聲震隆,吼爆了空氣。


    “吼!”


    咆哮聲起,狂風驟卷,帶起淡淡血光,肆意掠過絕穀懸崖,掠過吳明,吹得他麵色煞白,身上泥點崩飛,踉蹌地後退了七步,直至抵靠在了一塊巨石上,手腳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傷勢未愈,還是因為懼怕。


    “吳公子,吳大公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疤臉大漢癲狂而笑,蘿卜粗細的指頭指著吳明,就差,點在對方的鼻子上。


    對於吳明來說,實已差不多,近乎於羞辱……


    大漢終於確認,蘇妄是真的離開了,而吳明,的確是依仗對方,但他依舊謹慎,先是升起了血光戰氣,將吳明籠罩,防的就是吳明世家子弟的出身。


    不到親手將對手戮成肉泥,大漢絕不會自大到以為吃定了吳明。


    世家的神秘,絕對遠超身份卑賤如豬狗一般的他的想象!


    否則,千百年來眾生早就推翻了世家的統治,而不是世家一次又一次無情地鎮壓了眾生的抗爭。


    “吳大公子?嗬嗬!”吳明嘴角扯出了難看的冷笑,看著大漢,靜默不語,眸中的寒光,能將此間凍徹。


    雖然知道對方已是甕中之鱉,被吳明這目光一看,疤臉大漢也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寒毛直立。


    蘄州百姓哪個不知,他吳明是吳家的嫡傳獨子,並無兄弟姐妹,而吳明也不認為旁支別脈的子弟有資格與自己稱兄道弟。


    若是普通人稱呼他為吳大公子,吳明最多一笑了之,但在大漢的口中道出,卻有奇特的意味了。


    “原來你們是我吳家的私兵,本公子還奇怪出行的行程怎麽會被人探知?怎麽?平日裏沒喂飽他們麽,有膽子反噬主人了?”


    吳明冷幽幽地說著,大漢額頭上卻有潸潸冷汗流了下來。


    不管吳明今日是否能活下來,隻憑吳明知道了這個信息,今日在場的,就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抽魂招魄、巫蠱問卜,世間奇門異術之多,難以計數,紅眉大漢雖然沒有資格學習涉及靈魂的術,卻也聽說過這些異術的恐怖,除非當真打得魂飛魄散,否則,沒有人能逃過世家的尋根究底。


    一眾紅眉大漢明顯也想到了這點,不少人麵色猛地煞白了下去,腳步微微後退,露出了退卻之意。


    吳明冷漠地看著他們自亂陣腳。


    “諸位兄弟!”疤臉大漢環顧眾人,目光冰冷,看得眾人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這才說道:“今日我等共舉其事,為的便是為公子鋪平道路,一旦功成,我等皆有擁護之功,何況事已至此,難道吳明這鳥廝會放過我們?”


    說到最後,大漢語調忽然放低,冷不丁地道了一聲:“再說,諸位兄弟可不要隻想著自己,也得想想在家的父母妻女。”


    疤臉大漢軟硬兼施,既許了榮華富貴,又道出此中的凶惡,更不乏威脅恐嚇,說得一幹紅眉大漢既是心動,又是後怕,但退意卻悄然消退了。


    “對,頭說的對,世家豪族是個什麽稟性,我等又不是不知,諸位,今日但有一搏而已,成了,我等以後世代皆是吳家親兵,不成,不過是早死而已。”


    立時有大漢為疤臉大漢呼應,雖然話裏也將自家主人罵了進去,但確實鼓舞了人心,一眾大漢眼中的凶光再次升了起來。


    “嗬,嗬嗬!”他們低聲吭哧著,從喉嚨間吼出低鳴,眼光大放幽綠,仿佛餓狼。


    “哦,原來‘舉事’就在今日啊,倒是值得你們一搏!”眾人蜂擁而上,吳明再次冷笑了一聲,道出了他們的計劃。


    唯有今日舉事,紅眉大漢才可能放手一搏,吳明此人當真智深如海,隻憑隻言片語,便將陰謀勾勒了出來,聽得疤臉大漢心尖卻是一顫。


    “看來,今日當真留不得公子了!”他的殺意陡然盛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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