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這是千百年來無數哲人智者思考的問題,換做不同人問出,當有不同的回答。


    若是讓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回到,他一定回答你三個字——滾犢子,忙於生計的人,豈有閑工夫思考這些問題,但其簡單粗暴的言語,其實也是一個答案。


    生活,本就勿需詢問的!


    而當吳明問出時,詢問的,亦非蘇妄去哪裏,而是在試探蘇妄的來曆。


    當然,吳明絕對足夠聰明,做出以蘇妄為主的態度,未敢逾越半步,雖然都是一樣的目的,卻不會引起他的反感。


    被吳瓊一脈背叛,吳明心中豈能無恨?


    但他知道,他無力報仇,想要報仇,隻能靠蘇妄,或者,學習蘇妄的“異術”,但前提是,需要獲得蘇妄的認可。


    而想要獲得蘇妄的認可,首先,必須在不惹出反感的前提下盡量多了解對方。


    這一切,吳明想得十分通透。


    雖然他並沒有提及,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卻不代表他不想。


    吳明深刻知道,語言在許多時候,是很乏力的,唯有力量,才是保障。


    “神劍山莊?”吳明麵色露出一絲猶豫神色,隨即恭敬回道:“恕小子愚鈍,神劍之名,小子不曾聽過。”


    “哦,那麽代州有皖水這處地方吧?”蘇妄輕輕點頭,並不在意,畢竟,這方世界與他認知的,已有許多的不同,旋即,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問題問得甚是古怪,尋常人若知道地名,隻會問,某某地方往哪裏走,卻不會問是否有這處地方。


    這樣問的,通常都是對目的地不甚確定的人。


    但看蘇妄的樣子,顯然不是後者。


    好在,代州便在蘄州之旁,相去不遠,吳明還是知道的。吳明壓下心中疑惑,恭敬地回道:“這處地方小子是知道的,前輩卻當何時前往?”


    說到此處,吳明則有些尷尬起來,此時他衣衫襤褸,蘇妄亦是衣著破爛,再加上連日大戰,晝夜奔波,滴水未進,又值星月大放之時,吳明早已到了極限。


    這些事情,若吳明還是吳家嫡子,自然都不是問題,隻需亮出身份,這蘄州之地,還不是任他予奪。


    至於如今,時易世變,不提也罷。


    蘇妄微微瞥了一眼這個過去的吳家大公子,淡然道:“隨我進城吧。”


    蘇妄所說的城,卻是一處坐落在茫茫原野的大城,城高七八丈,雖比不得古襄陽這等巨城,亦算高大恢弘,通體黝黑,以一種奇異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石縫中澆灌鐵汁,連成一體,但在月光之中反射著冰冷的幽光。


    城牆之上,是一條條蜿蜒而行的火龍,熊熊烈烈,將城池上下照得通透,間或又有一道道寒光反射,仿若星芒,卻都是巡邏甲士持拿的兵械。


    望著這座磅礴的大城,蘇妄不禁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他的眼力,早在飛越出兩界時空縫隙時便看見了化作廢墟的古襄陽,隻是彼時忙著追擊,無暇他顧,此時想起,不禁也有些黯然。


    “走罷!”


    ……


    靜夜微涼,明月獨好,人無安寧。


    大街空曠無人,月光照落,將此間映射得一片清靜,唯有一隊隊兵甲猙獰的甲士巡邏而過時,將鋼靴踩踏在青石大地,發出的鏗鏗之聲,打攪著這種清靜。


    街道兩旁是緊閉的窗門,沒有燈火,沒有喧囂,漆黑寂靜,死氣沉沉。而在月照落之處,卻有一道道烏黑泛紅的痕跡不時顯露,仿佛傷疤,鮮亮無比,與死氣對應著,更顯矛盾。


    一聲尖銳的哨鳴忽然徹響夜空,打破了靜夜,甲士動作微頓,齊齊握緊兵戈,但在隊正的一聲令下,放下麵上的麵甲,往哨鳴聲處趕去。


    大地微微震隆著,全力奔跑的甲士帶動衣甲,在皎白的月色下微微抖動著,如同泛蕩的波濤。


    隻聽幾聲利聲爆喝,兵器碰撞連綿不絕,呯呯聲如雨點,卻漸傳漸遠,不一會兒,消失在街邊。


    這般景象,蘇妄二人已見怪不怪了。


    吳、陸兩家勢力龐大,手下附庸之輩囊盡蘄州三教九流,販夫走卒、苦力魚檔、青樓酒館等等,無不在其中,覆巢之下無有完卵,吳、陸兩個龐然大物隻是晃了晃身形,但附庸兩家的大小勢力已殺得頭破血流。


    一家歡喜一家悲,各大勢力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趁機爭權奪勢罷了。


    此時,兩家爭鬥雖已平息,但要各大勢力停手,怕非一時半會之事,兩家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坐看大小勢力爭殺,重新洗牌。


    隻要,他們依然能交上賦稅便好。


    城池中的動靜,不過又是一場未平的餘波。


    默默行走此間,吳明對蘇妄卻愈加好奇,毫無疑問,此時他們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能叫諸多甲士視而不見,隻能是蘇妄的功勞。


    此方世界異術奇特,不僅能加持在各人身上,也能加持在器物之上,如他們身處的這座方與城,便有禁製類的異術護持,不止三百六十五度,而是圓球形無死角的防護,將整座城池包囊其中。


    除非爆發大戰,巡城甲士所做最多的,不過是補充各個節點的靈石損耗,最多,探查城外是否有外敵試圖以禁製突破禁製,打開一個缺口,穿入城內。


    但吳明並沒有看到蘇妄施展任何異術,隻是簡單地帶著他走過,便穿過了禁製,甚至於,在蘇妄的帶領下,他還做到了以一種奇怪的狀態,擠開厚厚的城牆。


    確實是擠開城牆,那種狀態難以描述,但吳明感覺,在那個時刻,他的身體仿佛被拉得狹長,薄的如同沒有厚度,然後,硬生生擠開城牆,擠入城內。


    明明沒有縫隙的城牆,在兩人擠入時,仿佛裂開了一個口子似的。


    這般奇術是吳明想都不敢想的,他的心中,愈發火熱。


    既然能神乎其技地穿過禁製,那麽,在城中做到“旁若無人”,想必,也不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了。


    前方的腳步聲陡然停住,吳明耳聽八方,一個急刹,停下腳步,抬頭望去,他們已身處一個朱門高府之前。


    巨大的銅門分六扇開,塗滿朱紅丹漆,釘有九九八十一枚黑色鋼釘,嵌著兩枚巨大的銅環,若一對兒翱翔飛鳥,兩對兒翅膀彼此相連。


    六扇銅門前坐落著兩隻玄鳥,凹尾短喙,兩翅尖窄,脖頸悠長,尾翼分叉,似剪刀,展翅欲揚,張揚而憤怒。


    在銅門之上方,掛著一麵寬三丈有餘的牌匾,上書“天與方府”四個大字,字跡鐵畫銀鉤,筆走龍蛇,撲麵而來的,就是一股張揚的霸氣。


    高門兩側,是一棟棟數之不盡的門樓箭塔,隱於黑暗,便是月光也照落不到,仿佛一隻隻巨獸的獠牙。


    方府,蘄州三大家族之一,在這場爭鬥中,高座瑤台,閑看風雲,至始至終不曾出過手,不知盤算著什麽。


    天與方府,天授方府,權由天授,至尊至貴;方與城,方府之城,我允才與,我否則奪,號令之下,莫敢不從。


    僅從名稱上便能看出蘄州方家的霸道,敢稱天授之家,亦可看出方家在方與城內的威勢,卻比帝皇還要尊貴。


    “當真是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啊!”不知為何蘇妄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也這樣說了出來。


    雖然他語氣平淡,但這種平淡恰恰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咳咳!”


    乍然聽到蘇妄的評價,吳明一時沒忍住,差點笑崩了場,害得他岔了氣,見著蘇妄轉過身來,連忙假裝目不斜視,一本正經起來,心中卻偷偷樂了出來。


    至少,見到蘇妄的另一麵,他對蘇妄接觸更多了幾分把握。


    “什麽人?”


    便在這時,兩側的門樓上忽然傳來一聲爆喝,卻聽刀兵鏗鏗出鞘,一輪明鏡驟然轉來,照射出一道明明煌煌的光束,將兩人顯照了出來,顯照出了兩個身形邋遢,仿若乞丐的人。


    門樓之上,一陣嗤笑傳了下來。


    原來,蘇妄已經將周身扭曲的光線恢複成了正常。


    雖然不知道蘇妄打什麽主意,但吳明隻要站著看戲就好。


    “路過的,進來借點水。”


    蘇妄這樣說著,也是這樣做的,根本不理會門樓上的甲士是個什麽反應,身形一挪,仿若瞬閃般,撞向了方府。


    一層宛若清波的光芒在大門前閃現,沿著高大的圍牆,一根根三丈高下的銅珠霍然亮起,微光衝霄,藍輝淺淺,仿若蕩漾的碧海,將偌大的方府化作了水底的龍宮,愈顯威嚴。


    “找死!”


    門樓上的甲士周身衝蕩起黑色水光,若渦流旋轉,衝擊著劇烈的水聲,一聲怒喝,即如怒蛟咆哮,聲蕩五裏,惹得城中府內俱是一陣喧囂,兵甲齊動,甲胄碰撞不絕。


    不論如何,不管蘇妄是否是真的乞丐,是有意還是無心,隻要他敢衝擊方府,便為十惡不赦,便為敵人,是他們的敵人。


    方府殺人,從來不用理由,眾甲士殺人,也從不猶豫。


    “嗡!”


    上百隻寒光閃爍的鐵箭猛地從門樓上射了過來,遮天蔽月,仿佛一張席幕,更加駭人的,是在鐵箭之上跳躍閃爍的電芒,將百隻鐵箭化作了百隻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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