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境,終有破碎的時候。


    緩過神來,吳明鄭重拜下,隨即站起身形,走到蘇妄身後,一齊看向山道之外的寬闊大道。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穿過了蜿蜒的山道。


    山林這邊,細珠依然淅瀝漸落,山林之外,是一派天幹氣爽的景象,僅僅隔著一條山道,卻如劃開了陰陽,呈現了兩種不同的景色,造化之奇,莫不如是。


    而人心的奇妙,也不輸半點,兩人不用言語,但意思已清晰的傳達出來。


    蘇妄的眸間多了一絲認同。


    吳明的才情無疑是非常高的,勿需蘇妄多言,隻需稍稍露出些意向,他就能準確把握,不逾矩,亦知變通,深得人情世故三味。


    但更叫人心驚的是他的天賦,隻是初次觀摩,就能從蘇妄行走的方式中揣摩樁法的玄妙,這般天賦,仿佛,就是為武而生。


    “吞天之口,日月之明。”


    不知為何,蘇妄忽然想起了無名島上,小老頭笑眯眯介紹自己的名稱的樣子,那副家翁模樣,笑起來眼睛眯成細縫的樣子,與此時吳明嚴肅的樣子,好似重合在了一起。


    “真是一個幸運的人啊。”他默默地歎息了一聲。


    “咯吱!”


    馬蹄踏地,塵土飛揚,踢踏的鐵蹄不時碰撞在石子上,迸濺出點點火星,隨著一陣咯吱輕響,一排連綿的車隊漸漸駛了過來。


    這個世道並不寧靜,山間盜匪出沒,野莽強人橫行,有本事的大塊吃肉,沒本事的,就認命當一個草民,受人壓迫。


    雖然一路行來,吳明並沒有遇到哪些叫囂的剪徑嗷賊,但他猜得到,是蘇妄有意避開了他們。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他們這樣的“運氣”,便是世家大族出行,也是前呼後擁,鐵騎開道,以懾宵小,免得真招來了一些不開眼的存在,壞了心情,遑論普通人家?


    眼前的車馬上便懸掛幾種不同的旗幟,吳明一看就知,是幾個二流家族結伴行商。


    二人便這般靜靜地看著,既未迎上去,也未避讓,如若兩顆生長在絕壁上的古柏,樹根紮紮,老皮斑駁,任由風刀雨劍劈砍,靜看滄海桑田,時易世變,巋然不動。


    在他們眼中,這隻車隊,與周圍的碧草綠樹,並無太大的區別。


    這一刻,蘇妄與吳明的精神境界,竟然如此的接近。


    偏偏,他們身處的地形卻嫌稍高了些,從兩人的位置看去,正好俯視整隻車隊,惹得車隊護衛一陣喧囂,俱是冷冰冰地看視過來。


    世道不靖,強人眾多,蘇妄二人正大光明的樣子雖然不像強人所扮,卻終究讓車隊起了戒備。


    “大管家,這兩人看著麵目不善,不若,讓小的將他們驅逐。”車馬之中,一個身高九尺的大漢,緊了緊韁繩,跨著青鱗馬,來到了一輛馬車之前,向著肥胖非常的中年管家報告。


    這青鱗馬乃烈馬與異獸的雜交異種,體高一丈,鬃毛如火,體表布滿細密的青鱗,四蹄卻是雪白,獸瞳微微泛著紅光,仿佛兩顆閃亮的紅寶石,一日間能奔行兩千裏,實乃難得的寶馬名駒。


    雖說青鱗馬不是有價無市,卻也屬珍奇,一匹青鱗馬最少價值萬兩雪花銀,如大漢身下的青鱗馬,頭角崢嶸,仿佛要長出角來,更是十萬兩都換不到,一個護衛就能乘坐如此坐騎,這隻車隊財力之雄厚,可見一斑。


    “勿要多事!”大管家狹小的眼珠閃過一絲精芒,目光探去,隻覺前方空空蕩蕩,心中不由一凜,再看到大漢靠了過來,麵色一變,開口喝罵道:“七奴兒,好好管好車隊,大事自然有小姐做主,你若敢給主家招來麻煩,小心一頓家法伺候。”


    大漢聞言身體忍不住一陣顫抖,麵上閃過一絲恐懼與凶殘交雜的神色,麵上青筋暴跳,麵皮使勁兒抖了抖,好似回憶到什麽。


    待看到大管家得意洋洋的神色時,猛地垂下頭顱,重重地應諾了一聲,拉起韁繩,自去車隊左右安排事宜。


    “老狗,遲早將你烹了!”青鱗馬海碗般的鐵蹄踏出一個個蹄印,深深刻入大地,亦如大漢心中沸騰的殺意,是如此深刻。


    “管家,可是生了事故?”但在這時,車廂中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女聲,仿若山間奔流的泉水,叮咚悅耳,滌蕩心靈。


    大漢駕馬行去的動作不著痕跡的緩了緩,漸漸充血的眼珠,亦恢複了寧靜。


    白色的車簾被輕輕掀起,一隻皓白的玉手伸了出來,五指纖纖,肌膚細膩,溫潤而光澤,仿佛都帶著淡淡的瑩光,提著車簾的一角,姿態優美,仿若織女弄巧纖雲。


    觀一隅而窺全豹,擁有這樣一隻美麗手掌的女子,必然是極其美麗的。


    聽聞女子呼喚,大管家狹小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轉過身來,深深彎下腰,道:“還請小姐放心,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路過的兩個莽漢,我已差人驅逐了。”


    也不知,剛才是哪個人拒絕了大漢將“莽漢”驅逐的建議。


    麵對女子,大管家可沒有方才頤指氣使大漢的神氣,點頭哈腰的,雙手抱成拳,團團鞠躬,如同一隻討好的哈巴狗,難為他如此肥胖的身材,竟也能彎得下腰來。


    “嗯,若是順路,我們也不缺這一點半點功夫,便帶他們一程吧。”


    女子稍稍沉吟了片刻,皓腕一收,車簾隨即放下,隔斷了大漢悄悄打量過來的視線,但叫他心中不禁生出了幾許失落。


    女子的命令既已吩咐了下來,不論大管家剛才做出的決定是什麽,都已不再重要。


    大管家再次深深拜了拜,看著依舊在發愣的大漢,麵上閃過一絲不喜,輕嗤了一聲,狹小的眼珠中流露著不屑,輕飄飄地說道:“七奴兒,愣著作甚,沒聽到小姐的吩咐麽?”


    “諾!”


    七奴兒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伸手一招,左右跑出來兩個鐵騎,也騎青鱗馬,手持二丈有餘的長矛,甲胄齊全,閃爍幽深寒光,從頭到腳,防護的嚴嚴實實,仿佛包鋼的鐵人。


    鐵騎輕提韁繩,青鱗馬漸漸奔馳起來,鐵蹄踏落,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深深印記,入土一寸,輪廓清晰,仿佛是用印章蓋落,看著痕跡,兩人披掛的甲胄,怕不有八百斤之重。


    “嘭,嘭嘭!”


    鐵騎踏地,大地轟隆,葉尖上的露珠陡然一個震顫,齊齊跌落,摔進了泥裏,寒霧崩散,仿佛下了一場暴雨,惹得蘇妄二人衣衫盡濕。


    馬蹄聲急,隻在須臾,青鱗馬既已跑出全速,騎兵身形微微低伏,人馬合一,駿馬矯健,奔跳有力,一躍就是五六丈,身形如幻,拉出了老長的幻影。


    而在雙騎體表,有淡淡的青光噴薄,相互聯合,成螺旋之形,宛若一杆長槍,猛地捅穿風潮,雖是雙人匹馬,卻猶勝千軍萬馬,連吹來的山風,都帶上了肅殺的氣息,惹得落葉紛紛,山林蕭瑟。


    兵凶戰危,不獨是哪個世界獨有,雖然修行方式不同,但鐵騎的殺氣,卻是一樣森寒。


    “嘭,嘭嘭……”


    青鱗馬鐵蹄踏下,碧草摧折,山石震裂,陡坡破碎,攔路的灌木踏得崩碎,茂密的林莽立時被趟出了一條筆直的道路,便似一把鋼刀劈過。


    鐵騎腳步不息,一瞬七八丈,十幾個呼吸便迫近二人身前十丈,氣勢洶湧,要將他兩人撞成碎沫。


    勁風如刀,高高揚起了兩人的黑發,風沙拂來,打得皮膚一陣生疼,近看之下,青鱗馬竟是滿嘴獠牙鋒利,微紅的眼珠仿佛泛著血色,外形凶惡,竟如兩隻擇人欲噬的猛獸,口中噴吐的熱氣,都帶著一股股腥燥之氣。


    與青鱗馬龐大的身形相比,蘇妄二人,竟是如此的弱小,靜止不動的身形,好似嚇呆了一般。


    “嚇傻了麽?”七奴兒心中冷笑,仿佛已經看到蘇妄兩人屁滾尿流,涕流淚下的可憐相,心中頗為自得。


    他統領護衛多時,簡單而類似的動作就能表達出不同的意思,騎兵的作為,自然是受他的指使。


    誰讓,蘇妄兩人的出現,害得他被大管家嗬斥,更被他家小姐看到了他丟人的時候。


    懷著那點小心思,七奴兒雖然不敢壞了家族規矩,但隻“嚇唬”,不傷性命,總還在規矩之中吧,縱然是大管家,也不能說什麽。


    站在車廂前的大管家眼睛眯了眯,狹小的眼珠縮成了綠豆大,閃過一絲碧幽幽的寒光,嘴角亦噙起了一絲冷笑。


    但在這時,變故陡生!


    三丈,離得還有三丈距離,吳明猛地向前一踏,雙掌緩緩推起,通紅如炙,有灼灼熱浪澎湃,似緩實快,眨眼間便抵在了身前,便似推起了一座大山,壓得虛空轟鳴,空氣扭曲,蕩漾層層漣漪,模糊了視野。


    掌力橫揮,熱力壓迫,四麵八方皆被封堵,前方仿佛化作了岩漿,兩騎首當其衝,座下青鱗馬驟然驚鳴,人立而起,前蹄撅起,兩蹄踢踏、翻空,身形猛甩,差點沒將騎兵甩落下來。


    這一招,已不是異術,而是武功!


    好一個吳明,天賦才情竟如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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