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乾》有雲:初九,潛龍勿用,九四,無咎,龍或躍在淵。


    早在見到女子時,吳明便已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卻是擁古皇朝唯一異姓王者無忌王的獨女忌無咎。


    九四之龍,或提前躍地,未到其實,不成龍器;或已成龍,卻非九五真龍,在淵不爭,終難大器。


    女子的無咎之名,其實已說明了一切——無忌王,乃至無忌王一脈,深受皇朝的忌憚。


    便為吳明揭破身份,無咎郡主的氣度依然沉穩,她忽地抬起臻首,輕聲問道:“天有多高?”


    星光群熠,女子抬首仰望,玉頸修長,仿佛月娥,全身仿佛都在散發光芒,卓爾超采,仿佛無窮高遠的天空,在她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縹緲難尋,亦如月娥一般難尋難見。


    這一刻,在吳明眼中,無咎郡主卻是如此高高在上,他們之間的對話,如同隔著兩個世界一般。


    “天有多高?”


    吳明默默咀嚼,回望二十年過往,但覺繁華易過,斯人易老,無聲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雖然不見得比女子年長多少,但比起女子的意氣風發,吳明不覺已沉澱了下來,但將鋒芒盡藏。


    女子沒有正麵回答,吳明已得到了答案。


    天有多高?


    女子所言其實不在天穹高廣多少,而在問,蒼天之上,還有什麽?


    這裏的天,非指遮蓋在世人頭上的天穹,而指天尊。


    天尊之上能有什麽?自然,是女子曾經說過的化道強者。


    這方天地,大概,便是那所謂的元神世界吧?


    當然,無咎郡主所言,其實還有另一個可能,是指那獨坐高位,從古至今,稱孤道寡,隻在蒼天之下,號稱天子的存在。


    天子,隻為天子,還在蒼天之下,而無咎郡主想做的,卻是蒼天之上的存在,她的霸氣,當真凜然的很呢!


    吳明靜靜地想著,卻見無咎郡主低下頭顱,對他展顏一笑,又道:“小先生想知道什麽,無咎定將如實告來,還請小先生放心,無咎並無惡意。”


    雖薄紗覆麵,卻難掩無咎郡主的風采,好似連月色都亮了幾分,蓋過漫天星光,吳明心中微微波動了刹那。


    “還請郡主明言!而且,郡主勿需如此客氣,吳某並非吾師,當不得這小先生之稱。”吳明正襟危坐,做洗耳恭聽之態,雖在荒郊野外,也沒缺了禮數。


    無咎郡主輕輕點頭,從諫如流,輕啟朱唇:“也好,那麽便請師兄聽好……”


    雖然不再稱呼小先生,但無咎郡主依然保持對吳明的基本尊重,以師兄稱呼,雖然,她早已邁入天境,而吳明,看似還在知入境。


    這一次,吳明並未矯情改正無咎郡主的稱呼,他相信,縱是此時不如無咎郡主,但很快,他會趕上的。


    星光依然燦漫,林莽之中,火焰劈啪燃燒,一男一女靜靜盤坐,一邊聽著遠處傳來的陣陣獸吼,一邊述說著此間原由,一夜無眠。


    其實,未眠的不止他倆,此時,在大荒東南西北幾處,也有那麽幾隻隊伍燒著篝火,眼睜睜看著星空燦漫,無心睡眠。


    北方大澤邊,古千來銀甲錚錚,沐浴星光而立,周身綻放熠熠銀輝,卻比星月更加輝煌,仿佛星神。


    感受銀甲中漸漸充盈,愈加雄厚的冰涼力量,古千來心中充滿了自信,覺得便是碰上天王境,也可一爭高下。


    “郡主所言的機緣原來應在此處,我這寶甲再得提升,對我一身實力的加持至少提高了七成。”越是仔細感受,古千來越是覺得冰涼力量的浩瀚磅礴,對無咎郡主越是佩服。


    想到無咎郡主,古千來不禁問道:“大管家,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離古千來不遠,圓胖的古管家盤坐成一團,一張古老獸皮展開,放在分不清是他的腿還是肚子上麵,他不時抬首對照漫空星位移動,手上掐算不斷,念念有詞,卻不知在鼓搗什麽。


    又過了好一會,古管家才揩了一把油汗,狹小的眼珠中竟然流轉出智慧之光,他在獸皮上重重的戳了一下,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不遠,不遠,隻有三萬餘裏罷了。”


    “什麽,三萬餘裏?”胖管家話音才落,一旁立時傳來幾聲壓抑地驚呼,更有一人不自覺地說出了口。


    那是七奴兒!


    三萬餘裏多遠?若是在外界,各人身俱異術,都非凡人,又有青鱗馬代步,日行千裏,也不過是月餘的路程罷了。


    但在大荒之中,各人卻深受其苦了。


    莫說三萬裏路,便是今日趕路走過的六百餘裏路程,也差點要了七奴兒等人的小命。


    一路行來,林路難走,眾人逢山開山,遇水搭橋,林莽中再有一些體型巨大的野獸時不時躥出,龐大的食人怪樹忽然襲擊,更叫七奴兒等人應對乏力。


    雖說遭遇野獸還不曾有超出他們能力範疇的野獸,但各人還是在來路上多次感受到潛伏大山深處的恐怖氣息,心中的慌意漸漸多了起來,此時再被七奴兒抱怨了一句,眾人心中的不安,猝然卻點燃了。


    七奴兒一句話,實是擾亂軍心!


    若要在外界,古千來定斬不饒,但看眾騎麵上的憂色,古千來也隻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出言責斥,轉而問道:“大管家,你的星算之術到底靠不靠譜?三萬餘裏可不好走。”


    眼見各人心中驚慌,胖管家鎮定如初,摸了一下光溜溜的下巴,似乎想做撫須長笑狀,不想自己煉半根胡子也無,手上一頓,流露出幾許可惜,笑著回應:“將軍莫惱,雜家說不遠便真的不遠,離此不過百裏,便有一座人族的大部族,名荒蕪氏,到時我等進去討要幾隻坐騎,再借由人族開辟的道路行走,這三萬裏的路程,自然不是很遠。”


    回應古千來時,胖管家的聲音陡然變得又尖又細,在自稱上也有了改變,但眾人早就見怪不怪,此間又沒外人,胖管家自然也勿需掩藏身份,他本來就是無忌王府的一介奴才。


    但未想,他這個做奴才的,竟然也精通星算之術,能依據星辰移位測算位置,定點定位,難怪無咎郡主要將他帶在身邊。


    “有勞大管家了。”


    古千來聞言大喜,向胖管家揖了一禮,眾鐵騎也紛紛向胖管家抱拳示意,唯獨七奴兒在抱拳之時,眼中閃過了一絲怨毒。


    ……


    高山氏,這是一個人口不過千的小部族,部族的城寨也不如廉風氏般雄偉壯闊,隻有一座小村落般大小,蓋因高山氏人力有限,祖靈弱小,無法庇護更多地域,高山氏也建立的簡陋了許多。


    這時,卻聽高山氏族長的屋門吱呀一聲從內拉開,走出個衣衫不整的男子。


    男子倒是生的一張好麵容,麵貌俊俏,皮膚白皙,好似帶著玉光,不知能羨煞多少女子,更奇異的,是男子那對冰藍的眼眸,仿佛一對冰晶,眼眸閃動間,寒意流露。


    這人,名叫落丁零。


    才踏出房門,見得屋外站著落飛,落丁零放肆姿態頓時收斂,整了整衣衫,恭敬地拜了下去:“家主!”


    卻見落飛一襲白衫,長發披散,如夜色般黑沉,但在星月的照耀下,他的黑發仿佛都閃爍著微藍的毫光,像是托起了一輪寶輪。


    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落丁零走出的房門,落飛淡淡地說道:“些許挫折罷了,發泄過後便該放下。若有不憤,下次找回場子便是,我落家,並非那麽容易羞辱的!”


    透過落丁零還未掩蓋的房門,依稀可以見到兩個橫陳的雪白身子,卻是被高山氏進貢給落丁零的貢品——兩個未及金釵之齡的高山氏女孩。


    說是進貢,卻為落丁零強行索要。


    大荒之中人族特異,身形高大,成年男女便有二丈高下,落丁零雖有嚐鮮之意,卻也沒有被雄壯妹子來個懷中抱的愛好,那副樣子實在有些不堪入目,落丁零也丟不起這般人。


    白日裏,落飛叔侄路過高山氏,恰逢妖兵圍獵高山氏之時,彼時,有妖兵見二人路過,也將他們納入圍獵範圍,卻被落飛反手凍為冰雕。


    如此作為,高山氏立時將叔侄倆當做神明一般的尊敬,也才有了落丁零索要高山氏女孩之事。


    對落丁零來說,索要高山氏女孩不僅是因為嚐鮮,更因為他要發泄,發泄在皖水旁被蘇妄一掌種入地下的狼狽。


    以及,無力!


    落飛所言,落丁零不敢不洗耳恭聽的,麵上卻露出難色,道:“隻是,丁零想要找回場子,怕非十年之功了。”


    他倒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蘇妄堪比天境九重天的實力不是此時他能追趕的,言語中,有露出了幾分頹廢之意。


    落飛沉吟片刻,周身寒氣大炙,冷冰冰地道:“若是還在外界,丁零想要追趕上那人,非得十年不可,但在此間麽?哼,我必要討回落家的麵子!”


    落飛這話說的甚是霸氣,落丁零聞言大喜,連連作揖,卻想聽一聽落飛口中大荒與外界有何不同。


    隻是,落丁零被蘇妄種入地下有些早了,未見到落飛落敗的一副驚惶樣兒,否則,他的信心,隻怕沒有這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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