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水之畔。


    與小天地不同,蘇妄等人渡過了兩日時光,但在外界不過瞬間,此時,這汪湖泊依舊曠緲、浩瀚,但已不複靜謐,湖岸上旌旗若雲,營房如丘,連綿數以十裏。


    營房之中,三千身穿金甲,披著血紅大氅,頭戴翎羽的鐵騎來往奔馳,或十人一隊,探營查地,目若冷電;或百人一陣,操戈演兵,殺聲陣陣;或千人集合,整軍待發,殺氣動九霄。


    這些甲士,卻是擁古皇朝最精銳的部隊,羽林禁衛軍。


    羽林禁衛軍是老皇取天下四十二州最驍勇善戰之輩建成,隻有寥寥的三千人,卻無不是英傑,每一位羽林禁衛軍若放任出去,都將是一方豪傑。


    最重要的是,他們對老皇忠心耿耿!


    羽林禁衛軍隻有三千人,但不在皇都護衛老皇,而被派到了此間,有此殊榮者,整個皇朝不過二三人,這二三人裏,其中有一個就是九王子古雍。


    羽林禁衛軍前,古雍大馬金刀而坐,一身錚錚寶甲,雕龍刻鳳,龍鳳翱翔咆哮,氣息蒼古,他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王,俯視眾生。


    古雍的樣貌極佳,鼻若刀削,麵如斧劈,線條硬朗,充滿堅毅之色,身上更有一種能叫人信服的氣質,叫人不自覺為他吸引。


    錚!


    就在這時,古雍睜眼了,這是一對略帶幽藍之色的眼眸,雙瞳為重,深邃幽靜,仿佛靜夜,但在靜夜之中,有電芒閃爍,橫貫夜空,照見虛合。


    一陣森然的霸氣散開,古雍不動不移,卻唯其獨尊,即如天子。


    “萬勝!萬勝!”


    但見古雍動靜,羽林禁衛軍山呼而起,舞動金戈,逆舉向天,軍氣凝聚,化作一隻刀戈衝天而起,殺氣四溢,但叫方圓百裏的群獸戰戰兢兢,俯首帖耳。


    “霍將軍,定位失敗了?”


    古雍輕飄飄的一句,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在他座下,一位麵覆金甲,身高丈二的金甲人向前一步,金甲鏗鏗,單膝跪下,嗡嗡發聲著:“回稟殿下,確實如此。”


    “也罷,靠一些小伎倆實在上不得上台,我家妹子調皮了,便讓本王親自將她帶回調教吧。”


    古雍忽而輕笑起來,乍然間,但見天地晦澀,日光黯然,流風拂動澀然,好似他這一笑,便奪走了天地的顏色,下一刻,古雍麵色一變,陡然變得嚴肅,空氣中的氣息驟然冰寒下來,卻聽他道:“布六合陣,給本王,打碎這片虛空。”


    “諾!”


    金甲人遲疑了半息,而後轟然應諾,站立起來,身若鐵山,巋然不動,朝著岸邊一指,便有近衛軍抬起旌旗,猛烈搖動,三千羽林禁衛軍應令而動,在各軍百夫長的指揮下策馬疾馳,秩序井然,不見半點混亂。


    羽林禁衛軍之名,當真不同凡響!


    不多時,羽林禁衛軍們便在湖畔建了一座十二邊十二形的方台,分六層,應六合,每層皆是六丈六尺六存高低,高一分不行,矮一絲不許,十二邊分別懸掛十二件通靈神兵,為十二元辰之屬,兩兩相合,合成六合之勢。


    正法甫一建成,即有元辰星力從星空深處射下,化入通靈神兵之中,天際上,但見十二隻神獸化形而出,是為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等諸象,身披無量星力,奔騰咆哮,一陣蒼茫恢弘的氣機驟然散開,鎮壓諸方,威懾六合。


    諸天之上,群星散漫,星光茫茫,其跡難尋,其軌無形,但有一些特殊星鬥為諸星之耀,為世人指引方向,比如,北鬥。諸天萬界,除少數世界外,絕大多數的世界皆有北鬥星光的投影,是為諸天之引。


    若說七星台是引動北鬥星光降臨,乃鎖定時空的奇術;則六合陣是引動十二元辰星力,十二元辰代表十二地支,為諸天時序之一,統攝十方六合,是能鎮壓時空的偉力。


    古雍建立六合之陣,便是要利用十二元辰之力,粉碎神秀峰上的神秘空間,打入小天地裏。


    既然智慧計謀無用,就行霸道,這就是古雍的王道——智慧雖不可缺,但主導智慧的,則是霸道。


    此人,亦有氣吞八荒的雄心!


    轟!


    六合陣上十二件通靈神兵一聲震鳴,十二元辰化光消失,元辰之力聚合,化作一隻無形重拳,轟然打在虛空上。


    虛空劇烈震顫,嗡嗡疾鳴,泛起無數波瀾褶痕,褶痕成漩渦形,沿著一隻拳形的輪廓默默流轉,與虛空接觸,引發共振。


    共振到了極致,虛空中驟起一聲崩裂聲,仿佛崩斷了什麽,就見透明的天穹突然被貫出一條深邃的通道,通道盡頭,隱約可見連綿群山,凶禽翱翔。


    這條通道,終於被他們貫穿了。


    哢嚓!


    但在這時,引動元辰之力的十二件通靈神兵齊齊發出一聲哀鳴,卻見刀槍劍戟等神兵之上各有一道裂口崩出,蜿蜒蒼白,痕跡醜陋。


    這六合陣開啟,竟然要損耗十二件通靈神兵,古雍的手筆,比胖管家等人何止大了一倍?


    “殿下,時間有限,請下令。”金甲人一般的霍將軍抬起右拳,轟擊在胸口,向古雍請示。


    “諸將!”古雍微微點頭,環視三千禁衛軍,目光睥睨,飛揚霸道,聲音微沉,若洪鍾大呂,傳遍整個營地,“隨本王殺進去,片甲不留!”


    “諾!”


    三千羽林禁衛軍齊聲應諾,聲震盈野,惹得群獸彷徨,飛鳥驚厥,祈伏於地,瑟瑟發抖。


    禁衛軍拔營而起,依序穿入時空通道,各隊行進之中,前軍穿行,左右拱衛,後軍殿護,儼然整齊,軍陣之強,不見半點散亂,卻叫兩人歎了一聲。


    “殿下,羽林禁衛軍不愧是當世最強之軍,可惜,不能為殿下所用!”其中一人尖聲細語,皮膚白皙,恰比二八少女,偏偏,身形瘦高,如同老竹。


    “更可惜的是,他們竟然沒有露出一絲破綻,霍齊都也無愧皇朝大將之名。”另一人接口下去,冷哼連連,顯然對他口中的霍齊都可不是那麽待見。


    此人身形碩大,麵容黝黑,身上仿佛都是橫長的肌肉,壯碩非常,他頜下無須,雖然粗聲粗氣,手上卻掐著蘭花指,做娘娘腔姿態,當真惡心。


    而被他們稱作殿下的,卻是一個身穿九蟒金袍的男子,這男子身形頎長,麵如冠玉,屹立山莽,也有溫雅之氣流露,卻是擁古皇朝的二王子,古來朝。


    “老頭子昏庸老昧,識人不明,可憐三千羽林禁衛,就將化作飛灰,霍齊都,也不過徒有盛名罷了。”


    古來朝看似溫文儒雅,說出的話卻不是十分中聽,想來是積怨已久,而他口中的老頭子,儼然就是當朝老皇。


    古來朝震了震袖子,背負雙手,迎風而立,目光悠然放遠,語氣冰冷,哂然道:“此役,就有勞二位公公了。”


    話音才落,周身十丈,草木驟然化作冰淩,繼而粉碎,卻是被他的殺意凍死。


    瘦白壯黑二人聞言深深俯下身形,冰霜寒氣吹來,才到兩人身邊三尺,即被他們的血氣烘烤成無形。


    ……


    “劍來!”


    蘇妄目光一冷,手掌翻揚,三尺三寸石劍被握住,劍尖飛抹,從下挑到上,與虛空碰撞,迸濺出一溜兒的星火,星火乍閃乍滅,化作一條火龍,搖頭擺尾,探爪曲身,咻而間,似從雲天之上穿到雲水之下,見首不見尾,乍然消失。


    這一劍,快得少年少女們都不及眨眼,火龍既已消失,幾人正驚愕中,蘇妄拂袖一卷,將他們帶起,踏入一座宮殿。


    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收劍的。


    直至再過了三個呼吸時間,又一批妖兵在妖將的呼喝下走入此間,這才發現了此間的異常。


    這裏,平靜得實在詭異了些。


    “狽剔,你們搞什麽鬼,這是在操練這些小崽子麽?”


    領隊的妖將看起來五大三粗的,頭腦也不甚靈光,走到一個靜立不動的妖兵麵前,見它確實沒有避讓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目露凶光,身軀一挺,大步撞了過去。


    它身為妖將,實力自然不是妖兵能比,這一撞雖未用盡全力,卻也出了三分力,存心要將這個妖兵撞死,撞成一團爛肉,給其他“麵無表情”的妖將們一個下馬威。


    但這一撞卻捅了個大簍子,未見妖兵飛跌,隻有無量火光爆發,如雷殛,如飛劍,咻咻穿空,點破虛無,電光石火間,這名妖將麵色才變,便被切成碎片狀,碎片飛臨,還在半空中,就化作了飛灰。


    不僅是它,也包括了它身後的數千妖兵,也包括了它們身邊的無數宮殿,甚至,包括了幾隻同樣往這邊往來的妖師,盡在火光之中化作焦灰。


    祖庭百裏,都做了古,光輝炸散,但叫無數妖族心神震顫,彷徨不知所以。


    “是祖庭,快,拿起兵器,與本將前去勤王護駕。”


    各大妖族部落,立時傳來無數利嘯,霎時間,即有上百道妖雲騰起,妖將騰空而來,妖雲卷蕩,呼嘯連連。


    但在這時,卻聽虛空嗡的一聲劇顫,一條深邃的通道即被貫穿而來,並有一道霸氣十足的話傳了過來:


    “隨本王殺進去,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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