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團坐破僧何處,寂寂青山任古今,道友,貧僧寶掌,見過道友,見過吾師!”


    法淨國師唱完謁語,便行了五體投地大禮,往光燦道人拜下,仿佛朝見神聖,唬得天龍法師神色大變,慌裏慌張地也拜了下去,呈了個大字形。


    “嗡!”


    卻惹得全場嘩然,眾人目瞪口呆,竟不知,恩榮之盛如法淨國師會向一個道人下拜,還是,光燦道人真有大來曆?


    “罷,罷,你且起來!”光燦道人終知避不過去,安心受了兩人這禮,這才抬起頭來,語氣有些不滿:“道友時時刻刻不忘打擊和尚,如今可滿意了?”


    “一般般吧,且叫你的徒子徒孫休要在我麵前太囂張了!”太華真人扇了扇手,徑自轉到高台。


    也不知,到底是誰囂張?


    惹得光燦道人狠狠甩下長袖,做氣呼呼狀,“這等事情你自己做主了便是,本座是不管了!”


    法淨國師,不,現在不該叫人家法淨國師了,人家的真名叫寶掌,寶掌國師心領神會,轉身見過佛禮,拜道:“陛下,可以開始了!”


    “準!”


    神聖皇帝威儀萬千,神色自始至終不曾變化,驀然轉身,皇袍掀動,金紅璀璨,掐若展翅欲飛地金鳳,奪盡聲顏,百官百姓不禁山呼萬歲,廬陵王心中做苦。


    “阿彌陀佛!”


    另一邊,得了神聖皇帝準許,寶掌國師虛空安步,一步一金蓮,漸漸走上高空,腳下的金蓮也一個比一個大,待得第七步落下,金蓮已漲至畝許,其中金光搖曳,毫光迸射,尊貴至極。


    寶掌國師安然坐下,單掌豎起,單掌握拳,口誦佛經,但有金花墜落,靈泉噴湧,百鳥合鳴異象,一朵朵金花落下,徑自與觸碰者相融,讓沉屙去盡,舊疾消除,眾人福靈心至,無分國界,無分身份,皆頂禮而拜。


    “妙哉,妙哉,寶掌千歲和尚,善哉善哉,寶掌千歲如來!”


    至此,眾人方知寶掌國師竟是西方大極樂天的寶掌如來下界,此來便為度化神聖皇帝。


    歌頌寶掌如來時,又以廬陵王心思最為複雜。


    神聖皇帝要王西方大極樂天而去,自此超脫凡俗,自需傳下大寶,諸日所見,神聖皇帝有意將大寶之位傳他,雖然不知神聖皇帝如何不傳給自家的子侄,可廬陵王也不會傻得去拒絕。


    不過,這不是意味著,他先前所做的事都是枉費心思了?


    既驚喜於心心念念的願望即將實現,又茫然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實現心願,毫無準備,廬陵王也不是自己該喜該悲。


    “善哉,善哉,諸位居士請起!陛下,時辰已至,隨貧僧走吧!”


    寶掌如來麵帶微笑,微微頷首,神聖皇帝點頭回應,輕啟尊口:“朕得位於先皇,在位三年,改元又十年,並計一十三年,自忖功德圓滿,諸君不必挽惜,應竭力輔佐皇子顯,不墮聖朝威嚴!”


    此言一說,百官心中頓時悲苦,可知神聖皇帝主意早定,非他們所能改變,隻能苦澀地應下。


    神聖皇帝轉過頭去,倏然間周身迸放奇光,浮起一片慶雲,慶雲之上,有三花沉浮,其中兩朵隱約朦朧,如同夢幻,難見真實,隻有一朵金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自皇朝四方攝來一道道金光,漸漸開放。


    這些金光,則是神聖皇帝在位之時,統禦八方獲取的功德之力。


    雖未完全開放,但已有凜然的氣機升起,震得虛空搖動,若有橫壓諸天一般,看的人心神搖動。


    如皇朝百官是既喜且歎,既自豪神聖皇帝威勢,又恐廬陵王不能德行單薄,無法繼承神聖皇帝大誌,異國使者則是又驚又喜,暗道翻身之日即將到來。


    “且慢,且慢,朕都沒來,武帝就要陛下走了,可不是待客之道!”


    但在這時,那虛空之上陡然傳來一陣悶隆大笑,直笑得眾人兩眼發昏,欲吐難吐,便見一隻大手忽然抓下,好似摘桃子一樣,要將金色的花骨朵摘走。


    “大帝,主人有事,待客之事由貧僧負責,貧僧先與你打個招呼吧!”


    寶掌如來哈哈大笑,一直緊握的拳頭忽然張開,璀璨寶光照射,瑞氣萬千,煌煌奪目,大手稍與接觸,仿似被熱油燙了手,急忙縮回,神聖皇帝趁機加快收取功德之力。


    藏在寶掌如來手中的,卻是一枚神光燦燦的寶珠。


    轟咚!


    突然,虛空破裂,又一道巨大的身影撞進這個世界,幽影罩身,雙手抓著同樣看不清的兵器,團團舞動,聲勢駭人。


    “武帝,所謂天降大任於斯人,你不曾受難,怎能輕易得道?”


    這人威武難當,做勢要將神聖皇帝三花砸破,神聖皇帝神通不凡,奈何此刻正在關鍵之時,一時不能移動,當即冷笑出聲:“你以為朕沒有後手?”


    轟,噶!


    機簧轉動的轟鳴徹響,卻見一尊身長六百六十六丈的鐵騰震動身軀,轟然打出堪比山丘的鐵拳,撕破長空,惹得呼嘯烈烈。


    竟是通天浮屠塔!


    “武帝,你急糊塗了吧,這等凡俗之物也能拿得出手,莫非,你是要比大小?”


    幽影哈哈大笑,大喝一聲“變”,身軀陡然暴漲,也漲至六百六十六丈高,轟隆隆撞過去。


    “你不知道,朕這浮屠塔名也通天麽?”


    神聖皇帝的聲音依然冰冷,浮屠塔驀地一變,但在電光石火之間變得龐大無比,上抵蒼穹,下踏九幽,一身不過堪堪比及真人的氣機也隨之變得無比偉岸,撐得天地震裂。


    幽影麵色大變,哦,他太黑,看不清麵色變化,但的確愣了一下,就被浮屠塔一拳轟飛,蒼蠅拍拍蒼蠅一樣,啪的一聲,給砸得身外幽影爆碎,瞬間沒了影。


    “比大小,你也比不過朕!”直到這時,才傳來神聖皇帝同樣冰冷的譏諷。


    嗤啦!


    一雙大手突兀地插在虛空上,用力一撕,把虛空撕得爆碎,幽影黑沉著臉,一臉陰鬱地踏了出來。


    這回倒真的能看清他的臉,畢竟先前神聖皇帝已經砸開他身外的幽影,身份已經暴露,再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小氣。


    這張臉,神聖皇帝也熟,打過幾次交道,不是帝羅還能是誰?


    “陛下,你這可不厚道,如何前次我救你可將人情都搭上了,陛下卻還要與我為難!”則有太華真人謂然一歎,似乎有些不值。


    帝羅麵上的陰鬱之色稍減,道:“道友可不要誤會,一碼歸一碼,朕欠你一個人情,必然還你一個人情,但朕今日而來,尋的是武帝晦氣,是另一碼!”


    “這樣說,大帝下回也會插手,我可說的對?”


    太華真人又轉向與寶掌如來爭鋒相對的手掌,那手掌情知瞞不過他,也顯出真身,卻是一尊以星雲為冠,星河做衣,銀河為腰帶,群星做飾品的神帝,麵容威嚴,華光湛紫,不是紫薇大帝還能是誰?


    “道友所言不錯,這回朕隻觀禮。”紫薇大帝點了點頭。


    言下之意,這回觀禮,下一回卻是要動手了!


    “還好,我並沒有相信過大帝!”


    他說的不客氣,太華真人也回應地直接,說罷,真人拱了拱手,又往神聖皇帝一拜:“此事,還請陛下多多費心。”


    神聖皇帝此時已經功德之力悉數收回,功行圓滿,不再是打不反手的狀態,驀然踏出一步,已經落在通天浮屠塔之頂,喝道:“那帝羅,在武界時你就猥猥瑣瑣,想將朕也煉化。今日又來阻朕得道,莫非你以為朕隻是女流,殺不得你?”


    這話神聖皇帝說的是殺氣騰騰,惹得天地變色,虛空驟然陰暗,黑雲滾滾,淒風嘶厲。


    帝羅卻做大笑:“武帝,朕一代天驕,卻被你打過,這事您能忍,朕可不能忍。何況,這是朕與他蘇子度的因果,你強要出手,是你欺朕呢!”


    “找死!”


    這話說的,有顛黑倒白之意,把神聖皇帝氣的大怒,三花搖動,另兩朵隱約朦朧的花朵浮現,一朵化作一個鳳冠金衣的女帝,一個化作芒鞋白衣的菩薩,齊喝了一聲,與神聖皇帝身下的浮屠塔一起,殺了過來。


    “來的好,你將證不朽,朕也要證不朽,就以你試道,稱量稱量吾之大道!”


    帝羅亦大喝一聲,鼓動元始天魔之氣,魔光震蕩,黑發飛舞,也不用法寶,提著兩顆拳頭就衝了上去。


    兩人頓時大打出手起來。


    “大帝不動手?”


    但另一旁,寶掌如來與紫薇大帝卻顯得極為安靜,兩人默默對立,一點也不像先前交過手一般,寶掌如來好奇問道。


    “朕說過是來觀禮的。”大帝搖了搖頭,卻反問了起來:“可我佛不去幫助武帝麽?”


    寶掌如來卻笑而不語,紫薇大帝一怔,也笑了起來:“好,好,果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蘇子度任性妄為,欺負到佛門身上,此事朕必然為佛門討要一個公道。”


    說罷,他將身一轉,自有星光蔓延,打開一條道路,道路盡頭,隱約似有一方熱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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